我望著昆侖山巔那道青銅巨門，月光在門環饕餮紋上流淌出銀色血線。
    黎婉的符紙在寒風中忽明忽暗，把"敕令"二字映成跳動的朱砂痣。
    "宋師兄，你確定這是輿圖所指的星隕之地？"她裹緊狐裘，嗬出的白霧在青銅門表麵凝成霜花。
    我伸手撫摸門環下凹陷的北鬥七星紋，指尖傳來針刺般的灼痛——和真武劍閣密卷的封印如出一轍。
    當第七顆銅釘被月光照亮的刹那，整座山體突然震顫。
    青銅門緩緩開啟的縫隙裏湧出潮濕的霧氣，混著千年沉香的腐朽氣息。
    我拽著黎婉閃身而入，身後傳來碎石簌簌墜落的聲響，蘇瑤的銀鈴輕笑在石壁上撞出層層回音。
    "武當掌門夜探禁地，不怕髒了張真人的道袍麽？"紅衣女子從陰影中款款走出，腰間纏著十二把柳葉刀。
    我盯著她發間晃動的翡翠耳墜，那分明是峨眉滅絕師太閉關前丟失的碧水玨。
    地宮突然大放光明。
    穹頂二十八星宿圖開始緩緩轉動，天樞位的玉衡星驟然墜落。
    我猛地推開黎婉，原先站立處的地磚轟然塌陷，露出下方閃著幽藍熒光的尖刺。
    蘇瑤的刀光已到咽喉三寸，卻被黎婉甩出的敕令符纏住刀刃——符紙燃燒時爆開的硝石味，正是昨夜丹房失竊的三斤朱砂。
    "小心天璿！"黎婉突然尖叫。
    我旋身使出梯雲縱，足尖點在壁畫飛天的琵琶弦上。
    那道熾白光束擦著發梢掠過，在青銅牆壁烙出焦黑的痕跡。
    蘇瑤的袖箭釘入我左肩時，我正盯著牆壁上逐漸成型的紫微垣星圖——某個被蟲蛀穿的星位，分明對應真武劍閣缺失的那頁劍譜。
    地宮深處傳來齒輪咬合的巨響。
    十二尊青銅人偶從四方合圍，手中長戟組成天羅地網。
    黎婉的符紙在掌心燃起青焰，照出我額角的冷汗："宋師兄，還記得祖師爺在七星岩刻的太極拳經麽？"
    我猛然驚醒。
    腳踏天權，掌推玉衡，第七步踩在搖光星位的瞬間，最前方的青銅人突然僵住。
    它胸口鑲嵌的熒惑石開始閃爍，與黎婉發間青綢的符紋產生共鳴。
    蘇瑤的柳葉刀突然調轉方向，斬斷了自己三縷青絲。
    "裝神弄鬼！"古三通的拐杖重重杵地，震碎了三尊青銅像。
    老人布滿老年斑的手掌按在我後心，純陽內力如火山噴發："小子，你可知這星盤逆轉對應著..."
    他的話被穹頂崩落的巨石打斷。
    黎婉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她指尖滲出的血珠在地麵繪出奇異紋路。
    當玄武星宿在頭頂亮起時，我終於看清牆壁裂縫裏嵌著半塊青銅羅盤——和當年空見神僧坐化的禪房裏那尊降魔杵，有著相同的梵文刻痕。
    地磚突然下陷三尺。
    我們墜入的密室四壁布滿熒光苔蘚，青碧色的光暈中，真武劍開始劇烈震顫。
    黎婉踉蹌著撞進我懷裏，她後背的衣裳不知何時裂開細縫，露出半截血色符咒——那圖案竟與三清殿殘頁上的血紋完全吻合。
    "別動！"我按住她顫抖的肩膀，真武劍的嗡鳴突然靜止。
    劍鋒所指的牆縫裏，半卷泛黃的帛書正緩緩飄出，其上的墨跡在苔蘚映照下顯出詭異的流動感。
    當我要伸手去抓時，蘇瑤染著丹蔻的指甲已搶先扣住帛書邊緣。
    黎婉的額頭抵在我頸間，青絲間浮動著三清殿供香的檀木氣息。
    熒光苔蘚在她睫毛上投下細碎光斑，我忽然想起去年大雪封山時，她捧著凍僵的雲雀來丹房求藥的模樣——那時她道袍下擺還沾著練劍時的泥點。
    "這符咒..."我指尖剛觸到她後背衣料，青銅密室突然翻轉。
    二十八盞長明燈次第亮起，照得滿地星圖如同銀河倒瀉。
    黎婉踉蹌著抓住我的腰帶，玉牌上"真武"二字硌得我小腹生疼。
    蘇瑤的冷笑聲從星圖裂隙傳來："宋掌門倒是好興致。"十二把柳葉刀在燈影裏織成銀網，卻在觸及星圖時突然轉向，將牆角石龕劈得粉碎。
    飛濺的碎石中，半截焦尾琴弦正輕輕顫動——正是三日前俞蓮舟師叔在紫霄宮彈奏《鷗鷺忘機》時崩斷的那根。
    "坎位三步，震宮七尺。"我攬著黎婉的腰肢騰挪，真武劍劃破穹頂蛛網。
    墜落的星砂在地麵凝成卦象，竟與武當山金殿前的龜蛇碑文分毫不差。
    當劍尖挑開最後一道蛛絲，密室盡頭赫然出現三條岔路，每條洞口都刻著武當梯雲縱的步法圖示。
    黎婉突然扯住我袖口："左邊石壁的苔蘚...你看熒光紋路。"她發間的青玉簪在地麵投下蜿蜒光痕，恰似紫霄宮丹爐裏燒化的七星符灰。
    我撿起碎石擲向中洞，回響中夾雜著細微的齒輪咬合聲——和真武大殿晨鍾的銅舌震顫頻率相同。
    "當心！"古三通的吼聲震落洞頂冰錐。
    我們撲進右洞的瞬間，身後石壁轟然閉合。
    黎婉的道袍被利石劃破，露出腰間係著的玄鐵鑰匙——那分明是昨夜藏經閣失竊的《太極拳經》銅匣秘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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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幽深的甬道裏彌漫著奇異甜香，與三師叔煉製的"醉清風"迷藥氣味相似。
    我撕下衣擺給黎婉包紮傷口，她耳垂擦過我嘴唇時燙得驚人。
    石壁突然亮起三十六幅劍譜石刻，每招每式都與真武劍法互為表裏，但第七式的"白鶴掠影"卻多了道詭異的回鋒。
    "是反兩儀。"我劍鞘點向石刻中宮，青磚下立刻彈出七枚淬毒弩箭。
    黎婉的符紙在空中燃成火鳥，將毒煙燒成紫色灰燼。
    當火光照亮第九幅石刻時，我們同時倒吸冷氣——那招"青龍出水"的收勢，竟與峨眉派滅絕師太的倚天劍訣完全一致。
    前方傳來潺潺水聲。
    寒潭倒映著北鬥七星，潭底沉著半塊青銅羅盤。
    我正要施展擒龍功，水麵突然浮現蘇瑤的倒影。
    她指尖纏繞的銀絲正係在黎婉腳踝，另一端沒入潭水深處的機關孔洞。
    "宋掌門好狠的心。"蘇瑤的赤足踏碎星影，十二把柳葉刀組成蓮花陣，"讓這麽嬌滴滴的師妹當探路石..."她話音未落，寒潭突然沸騰。
    我拽著黎婉急退三步，潭底衝出的青銅巨鼎將蘇瑤的刀陣撞得七零八落。
    鼎身銘文在月光下泛著血光——正是張三豐祖師爺當年鎮壓西域妖僧的鎮魔樽。
    黎婉突然悶哼一聲跌坐在地。
    她袖中飄落的黃符無風自燃，在鼎耳處烙出焦黑的"敕"字。
    當鼎蓋緩緩開啟時，我看到蘇瑤的翡翠耳墜正卡在機關樞紐處，折射出的綠光恰好照在黎婉後頸——那裏不知何時多了枚朱砂印記，與三清殿壁畫裏的西王母額飾如出一轍。
    寒潭對岸的石門轟然洞開，九層玉階盡頭擺著鎏金木匣。
    我扣住三枚太極鏢正要上前，古三通的拐杖突然破空而來，將玉階第三層的青磚擊碎。
    飛濺的碎石在空中組成河圖洛書圖案，而本該存放秘籍的木匣裏，靜靜躺著半塊發黴的杏花糕——正是今早我與黎婉分食的那塊。
    "精彩精彩。"蘇瑤的掌聲在石室回蕩，十二名黑衣殺手從陰影中現出身形。
    她染著丹蔻的指甲輕輕劃過木匣邊緣，"宋掌門可聽說過螳螂捕蟬？"寒潭水突然倒灌，將我們逼至牆角。
    當黎婉的符紙在掌心燃起青焰時，我看到蘇瑤的袖口閃過一抹銀光——那分明是武當弟子獨有的雲紋劍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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