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我劉威碩又回來了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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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達淇園時剛到淩晨,天色昏暗還看不出皇家園林有什麽特別之處,普回找間偏房吃了些東西迷迷糊糊睡著了。上午的暖陽曬在身上讓他舒舒服服的抻個懶腰,起身磨磨蹭蹭推開門一看就傻眼了。他長這麽大沒見過如此美麗的景象,冬季裏沒什麽花草樹木,不過在普回的眼裏一切都是那麽令人震驚。
混同天生的山石通過曲直、開合、疏密、明暗等關係,在清晰的脈理之中突出“倚空石牆”的詩意感。而林木則強調處處有景的“千層雲起”,幾十上百年的樹木一枝三彎,即便冬季沒有樹葉園丁也要按時裁剪,等到春暖花開枝椏上密布的蒼翠像極了天上的雲片。
山林與怪石在園林中相互穿插結合,既有各自的特點又渾然一處,淡雅的亭台依地勢起伏與山水呼應,精巧的空間布局相得益彰,形成咫尺乾坤的風格,其中處處有景,步步顯畫,行則生境,止則出賦。
不管有沒有文化,藝術都能喚起人類與生俱來的情感共鳴,普回眼睛看不過來,腦子也懵的厲害,走著走著連迷路都沒意識到。其實就在主殿側後,劉琰和唐姬打架傳來尖叫聲,他還以為是皇帝養的神鳥在唱歌。
下午離開時普回和劉琰同樣一步三回頭,普回流連的是美麗的景象,而劉琰是真不願意去冀州冒險。
淳於斟等在園林大門前方鬆柏相間的路上,看到劉琰到來深施一禮:“小道淳於斟見過劉孝陽。”
劉琰對賣假藥的沒興趣,單手揮鞭就算打過招呼,沒走兩步就聽身後說話聲再起:
“心不定神不寧,神不寧人不安。”
劉琰駐馬回頭:“你個賣假藥的胡說什麽呢!”
“心虛無度事業難鑄。”
句句說到心坎裏真沒法無視對方,劉琰跳下馬晃著手裏的鞭子:“你想咋地?!”
淳於斟再次躬身施禮:“尊駕於山高地峻之處逃遁至此,看似脫離險地實則係於苞桑,其亡不久也。“
係於苞桑是《京氏易》否卦的卦辭,形容像蠶寶寶一樣陷在桑葉堆裏,越吃越胖,越胖離死亡就越近。現在的情況就是如此,看似劉琰跳出包圍圈,結果一頭紮進曹操的大本營,前後左右都是敵人都是絕路。
偷眼瞧見劉琰麵色微變,淳於斟頷首繼續道:“君子當危難既行矣,《易》雲,觀我生,風行地上。尊駕貴女金陰,北行險則險然利進退之道,積陰凝盛地上見巽吉凶見矣,所謂逼入觀卦者也。”
聰明人不會貪戀暫時的安定,如果麵對即將到來的災難不知道如何是好,那就別亂想趕緊出發,行動起來才有機會改變運勢從否卦入觀卦,易詞裏講觀我生,就是行動起來尋找生路的意思。
劉琰是貴女金命朝北走正合適,此去確實非常危險,然而善於使用周旋手段未必不能逢凶化吉,坦途可能陷阱否極才能泰來,正如觀卦裏講的那樣,死中求活是被現實逼出來的。
迷信這種東西就怕自己瞎琢磨,一琢磨就害怕,害怕將來遇到危機不好操作,本來劉琰心裏就打鼓,給這神棍叨逼叨幾句心裏更緊張了。
不過相比糊弄人的迷信話,劉琰更震驚對方竟是同門:“你懂《京氏易》?”
淳於斟緩緩點頭:“略懂,略懂。”
“你是謙虛吧?”
“出世人不打誑語。”
劉琰嘴角一撇,心裏話說你算了吧,既然你懂那不妨探討一二:“雖大觀在上利用賓王,然我陰道已成,北行亂煞侵長,正應碩果啖食,小人剝廬。”
打仗也好政治也罷,什麽事都講究個進退有度,觀是一個好卦象,不過得分人來講。我這個人過去玩的有些過火導致陰氣太重,往北走必然要打仗,打仗就得死人,煞氣會不斷侵入身體匯聚陰氣擾亂運勢。正好應了剝卦的一句話,沒完沒了的吃進東西根本停不下來,就好像賭徒一樣贏錢不願意收手,到最後連家都賠進去。
淳於斟神色變換,仿佛是早有預料又似乎帶著些許狐疑:“司徒公未曾教授真傳?”
“當然教了。”劉琰換做一副沮喪的表情:“隻顧著吃喝嫖賭沒認真學。”
一點看不出在說假話,因為劉琰實話實說確實這樣做的,不過並沒講老爹要求嚴格,成績優良才能出去鬼混。
聞言淳於斟一抹果然如此的神色,轉瞬之後臉上裝出泄氣的表情:“多少總能學到些吧。”
劉琰眼神逐漸飄逸,似乎沉浸於往日難以自拔:“采飛根補雲腴,合陰陽神不離。蕩回水吞日精,虛道書浮華記。拘三魂攝七魄,甘真諦冥諳憶。”
淳於斟單手托腮思量著換成大白話再講一遍,又怕說服力不夠,左思右想不自覺搖著腦袋輕歎一聲:“竟學歪至此。”
劉琰一聽馬上不樂意:“采補是大學問,怎麽好講學歪?”
想起來劉琰是房中術一門的專家,淳於斟沒閑心去理會是不是有真材實料,沒學到家反而更利於接下來的話,當然忽悠人還是具備足夠的神秘感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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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冬嚴殺剝道不可逆,尊駕當知,陰極剝盡不可滅陽道,春夏始生剝道苟變,積陰是為遊魂,自然反入晉卦,此幸可遇不可求也。”
現在是冬季剝卦當然很不好,不過您別忘了,陰陽二元一體永遠存在,陰盛到極致也無法消滅陽,等到春天陽自然重新興盛,到時候你的陰盛到極致反而是好事,剝卦自然而然轉變成晉卦,別人想要這好處還欲求無門呢!
此時劉琰卡吧著藍色大眼睛,濃密的睫毛上下呼扇,懵懵懂懂好像在自言自語:“好像真是這樣哎。”
淳於斟興奮擊節,這正是咱接下來要講的:“存身利害與時消息,反為遊魂陰蕩入晉。陰極剝盡複歸本位,歸魂大有土運用事,翼宿酉金入晉卦,土金合運謂黃謂龍應上九宗廟,《易》雲照於四方,象曰天行健。”
這話的意思可以如此解釋,剝卦確實不好,然而風險與利益並存,最終的結果是入晉卦轉入大有,大有卦象意味著未來行土德,本命金土的人有坐皇帝的命,比如用”黃龍“兩字作年號的某個人。反正意思是妹妹你大膽的往前走吧,事情做成了你有皇帝命。
見對方若有所思,淳於斟頷首決定繼續加碼:“三古聖人言:蒼天已死,黃天當立,歲在甲子,天下大吉。然,蒼天二十有四,天道運轉興複,炎劉仍有二世可逆天命,且水火不定推移不同,申子互易此為大賢良師之謬矣!”
“讖言代漢者當塗高也,高者威而碩也,晉者前上之稱,陽升為日照於四方,金土謂之黃。。。。。。”說到此處淳於斟忽然停下,低頭靜靜的佇立在一旁。
漢語言相對比較寫意,但不影響明確的表達,除非連計算者自己都不知道真正的答案。如果一個人大量使用技術術語,計算過程嚴謹清晰,對於結果卻跟你含糊其辭,似是而非的答案從哪個角度解釋都有他的道理,那麽你不用懷疑一定是碰上了騙子。
這段話劉琰明白,不代表所有人都能明白,裏麵涉及到一些背景要稍微做一下解釋:
漢代三古指的分別是太古伏羲代表聖,上古神農代表德,下古五帝代表賢,其中下古不是指某一個人,而是五帝眾人的集合體,後世雜糅了儒家思想,將孔夫子加進去,從此三古分成上古伏羲,中古周文王,下古孔夫子,進而托立三古三聖。
古道家的三古都在天之下,受天地法則的約束,隻能順應法則不能逆反天道;後世三古超脫於天之外,非但不受天地法則約束,滿足一定條件還有可能逆天轉運,這顯然與純正的道家思想相違背,所以有人說,用儒家的社會性思維去探討早古道家顯然是錯誤的。
陰盛水溢,百六一匝,陽偏火起,陽九一周,大百六大陽九是為九六,此為大水大火,大水大火必應小水小火、大小甲申。甲申一期鬼對人也,年地既異,推移不同,是以百六陽九常曆大數。
以甲申年為基準,每隔六十年算一個輪回,《太平經》講到,每到甲申年就有大小不同的災變,想要提前預知便需要推算。但是不能拿起算盤直接計算,因為曆法要計算潤,天象異常也有可能導致人世出現變動,想得到準確答案得根據實際情況推演。
數學推演需要一個固定的常數,天道給出了這個常數,就是所謂陰陽曆數,如何推算過於複雜,我知道你現在看的腦瓜子嗡嗡的,所以直接給答案:
陽九一周陰匝一百零六,結合乾九坤六得出一個數字九十六。這是個“一定之數”,代表重複的規律,表示一定的次序。
有了常數還得帶入公式,公式不是發明出來就能用的,應用需要具備合理性。
合理的公式要滿足幾個要求,其一是要有具體的度量衡;二要有可操作的具體定義,比如變量,屬於或是對象;三要滿足簡約原則,即當眾多變量出現時,能夠以最簡約的方式得到答案。最後要具備邊界條件,杜絕模棱兩可的語言,在一定範圍內做到定義清晰,並且能夠明確指定所預測的應用範圍。
古人的公式說複雜也複雜,說簡單也簡單,就是天象:
仰則觀象於天,俯則觀法於地,象見於上,形成於下,天地設位北辰合元,垂耀運機度張百精,二十八宿各布,三階二十七大夫,九列八十一元士,鬥衡、太微、攝提凡百二十官,星象之備合計二百五十有六。
漫天星鬥都有他的運行規律,這些規律可以看作常量。蒼穹偶爾會出現異常,比如孛星,流星或是超新星爆發,每一次異常都不是偶然,都與星象存在內在關聯。通過這些異常結合原本的星象可以得到足夠的變量,得到足夠的變量之後再輔以各家的學術要求,一套合適的應用公式便信手拈來。
有了常數和公式還不夠,古人用天幹地支做為計算的參照。天幹地支既是紀元法,普通人拿來當做日曆用於指導生產生活;也類似數學中的對數表,推演天機時用來套用複雜的公式進行運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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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運勢推演,三古聖人說的甲子是公元220年前後,而公元184年是甲申水火之年,注定發生災難但不會改朝換代。世間萬物存在定數也一定存在變數,黃天頂替蒼天的時間發生兩漢二十四位皇帝之後,改朝換代不意味著蒼天馬上會消亡,轉換不是瞬間完成而是有一個過程,過程中天道會給蒼天兩代人的機會翻身。
劉琰沒在乎對方大逆不道,因為這類話說的人太多了,包括自己在許昌時就和趙溫一起推演過國運,不光是220年會改朝換代,六十年之後還會再來一次,之所以不能準確預計時間是因為不知道中途會有幾次甲申水火幹擾。
對於這一次天命更替,劉琰和趙溫之間的答案並不相同,兩人的測算時間差距五年。劉琰預測是260年前後,而趙溫篤定還要加上五年時間,每次問為什麽要多算五年趙溫總是笑而不答。現在淳於斟隻講220年這一次,劉琰也不打算和他深入探討之後的事情。
解釋這麽多無非就是講張角不懂,把時間算錯了導致黃巾起義失敗。既然張角不是黃天的天命之子,那麽別人就有機會了,當塗高指的高大巍峨的闕門,正好迎合威碩二字,晉字有向前和上升的含義。那麽有沒有一種可能,劉琰此行上應天命變身成黃龍大帝,成為真正的天命之子。
隻從劉琰了解的《京氏易》內容來講,淳於斟推倒的方法很嚴謹,以此為依據似乎能佐證其他方法沒有作假。但是,這是將數種方式結合在一起推演出的結論,如果隻用《京氏易》推演那麽結果會發生偏差。
劉琰在思索淳於斟背後隱藏有什麽其他目的,臉上魂遊天外的模樣似乎是沒聽懂,淳於斟徹底泄氣了,合著神秘感都白費了這家夥沒聽明白。
早知道如此方才就換成大白話忽悠人,淳於斟擺擺手索性直接說:“尊駕金命土運,注定北行入晉成大有之象,呃,我是說你有皇帝命,成功就作黃龍大帝承受晉統!”
“黃龍大帝?”劉琰扭過頭凝視西南方向若有所思:“我在太行山裏見過黃龍。”
淳於斟也跟著扭頭看過去,發現遠處群山茫茫一片,既然看不見嘴裏便敷衍道:“應該很壯觀吧。”
劉琰冷哼一聲:“龍翔山乃無根孤嶺,其真名喚做黃龍山,西北群山纏握鎖龍,先升後墮刑殺無當,東南大河橫亙阻隔,神器偏安四極兩絕。”
說著劉琰湊近半步壓低聲音:“晉位不正陰陽反複,進退不居以陰觸陽,以柔覆剛三十六位相蕩,反複其道照於當塗高者,黃天三甲子大有終焉。”
晉的含義不光有好的一麵,也有壞的一麵,如果天命傳承的程序存在瑕疵,那麽壞的一麵就會被放大。後果會很嚴重,頻繁更換反複無常,來來回回內耗不斷,三十六個災禍相繼發生沒有任何機會拯救,所有的災禍都是過客,他們都為“當塗高”鋪墊成功的道路。
到最後僅存的家族血脈會被蒼天之子全部抹殺,完成抹殺得位不正的黃天傳承之後,蒼天之子們會全部消失。對此劉琰給出了大致時間,從黃天第一次取代蒼天開始算起,三個甲子之後最終的“當塗高”會收獲果實,到此時大有運數才算告一段落。
淳於斟麵色一震,隻轉瞬便回歸淡然:“您不是吃喝嫖賭沒認真學嗎?”
劉琰突然變得唏噓起來:“黃龍是舊年號啦,現在是青龍元年,貴女為巽體象金木,從起鎮星升主亢位。不是金土晉,永遠都不會是。”
講到此處劉琰翻身上馬,饒有意味的看向遠方:“臨淵照膽對嗎?”
大群騎兵呼嘯而過,淳於斟還在沉思,金方以火火在天上,與離飛伏出自東方,為生之本為動之主,角宿從位西北有聲。
“震驚百裏。。。。。。不對,不對!”淳於斟默念一句忽然搖頭:“竟然是奇偶定於象,建侯行師,帝出乎震!”
別看隻改了一個字,黃和青對於天道來講完全不同,形勢巨變有必要仔細詢問清楚。再抬頭劉琰早就不見蹤影,找不到人淳於斟氣悶不已,猛然間想到重要事一拍額頭:“糟糕,得趕緊通知伯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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