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春山如黛草如煙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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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談妥就不必再打,曹軍當天退兵離去,接見孫伉時曹操沒什麽好臉色,冷哼一聲給了誥身打發去洛陽赴任。曹操一諾千金說過的話一定兌現,同時他也是性情中人,所以不必過於計較態度問題。
    蒼龍丞是“北宮門蒼龍司馬”的副手,手底下四十個士兵主管洛陽北宮東門禁衛,說白了就是守大門的保安。洛陽重建之後隻剩一個皇宮,原先龐大的編製變得可有可無,然而涉及到利益分配又不能隨意取消。
    同時洛陽吸納了很多人口,安置就業就成了維護穩定的首要問題,因此很多單位整改成為兩套編製,縮減油水少的正式崗位,騰出錢來擴充臨時崗位招募無業遊民,給他們提供一個吃飯的地方避免惹事生非。
    比如衛尉下屬的南北宮衛士每個單位都有兩套編製,臨時編製變成了負責市場秩序類似城管一類的角色,正式編製負責管理臨時工。能欺負老百姓順便撈好處正合這些人的心意,待遇低微這些人也沒有意見。
    孫伉的蒼龍司丞現在負責的就是維護市場秩序,手下二十名正式工加上四十個臨時工全是城管。別管過去是不是當兵打仗隻要步入社會難免變質,這幫人打砸搶是一把好手,上戰場立馬尿褲子,何況不到一百人不怕孫伉玩什麽幺蛾子。
    正因為注重承諾,所以沒答應的事也絕不兌現,劉琰跑來一趟鬧出這麽大動靜,讓人既丟裏子又丟麵子不可能輕飄飄的放過。料定小娘皮怕吃苦不會走蒲陰陘,初春寒冷依舊,山路積雪難行,她一定會去代郡渡治水,從馬城和高柳之間翻過長城,經草原繞過彈汗山一路向西去雲中返回朔方。
    代郡屬於鮮卑首領魁頭的地盤,打麴義時曹純和鮮卑人多有往來,此事交給他去辦比較合適,曹操親筆寫下一封密令,交給曹純時隻交代一句話:”子和當知輕重。“
    曹純接過信沒有絲毫猶豫大步走出,和一個瘦弱的身影擦身而過時曹純詫異回頭,盯著那人背影感覺似曾相識。
    沒人不喜歡美好的事物,對於人類的外貌也是如此,穿著華貴無法掩飾與生俱來的猥瑣,強裝出自信反倒讓人一眼看出心底的虛浮,沒有環境的熏陶怎麽找都沒一絲有貴氣。不曾展露過人的才智自然不會留下過多印象,曹操眼裏史路僅僅是一個過客,麵對眼前卑微的猴子沒有半分好印象。
    “老夫不管你為誰效力,隻看足下是否能展現價值。”
    史路聞言躬身低頭:“在下隻求劉孝陽安然無恙。”
    曹操講話時刻意背過身:“那是自然,這一點老夫和你的主子們立場相同。”
    “在下主公隻有劉孝陽。”
    曹操猛一揮手顯得頗為不耐煩:“老夫了解,行了快去找你的主公吧。”
    史路離開曹軍營地時被一個軍官撞了個趔趄,站穩身形發覺懷裏多出一張紙片,趁著跟隨的兩名曹軍不注意悄悄拿出,看清楚上麵兩個字後一口吞進肚裏。
    別看會麵時氣勢十足實際上劉琰純粹是在死撐,當時看見許褚就嚇得要命,心裏不止一遍埋怨劉惠盡出餿主意,要不是同族親屬非罵遍他祖宗十八代不可。得知曹軍離去整個人馬上鬆弛下來,這一鬆弛不打緊,瞬間渾身脫力直接倒在地上半晌起不來。
    聽著幾個人嘰嘰喳喳討論該從哪條路返回朔方,劉琰的思緒卻不在這上麵。按說該心急如焚返回摯愛的懷抱,也不知道為什麽有一股強烈的不舍,後悔不聽司馬懿的建議,沒去鄴城袁熙墓前看一眼始終是個遺憾。
    當然這話沒法當眾講出來,到了晚間昏昏沉沉睡到半夜被夢境氣醒,倒不是說什麽恐怖的噩夢恰恰相反夢裏甜蜜無比,隻是這甜蜜沒有劉琰的份,袁熙和泰山環你情我濃任憑劉琰喊破喉嚨兩人也不理睬。
    我家袁顯奕是你能勾引的嗎?不要臉的小娘皮得到我同意了嗎!劉琰咬牙切齒又恨又氣摔碟子摔碗氣的要命,嫉妒之餘冒出一個念頭,竟然搞不清楚心裏到底裝著劉靖還是袁熙更重一些,或者說,一個是心中的執念另一個才是真實的感情?
    想到這裏劉琰不由打了個冷顫,不多時敲門聲打斷了思緒,王度拉著史路大呼小叫:“威碩你看誰回來啦!”
    劉琰呦嗬一聲打趣道:“這身衣服當真名貴,這不符合燒馬的性格呀。”
    史路身子微微一顫,沒等回答王度搶先解釋:“還不是你跑的太快又行蹤不定,曹操都追不上史路更白扯,來回追你假扮商賈一身行頭不可或缺嘛。”
    這件事王度早就揶揄過,當下拿起水杯咕嘟嘟灌上一大口,抹了抹嘴巴朗聲開口:“八達兄經過曹營,還麵見過曹操本人呢。”
    “人家身份尊貴,早就忘記過去交集,分別時衛兵還搜我的身。”史路重重嗐了一聲,發泄不滿之後上前半步低聲道:“有一件要事在下百思不得其解。”
    史路將發生的事情重複一遍,紙上寫著下馬兩個字,不知道是什麽人提醒,也分析不出其中有什麽含義。別人不明白劉琰一聽就知道是誰提醒自己,曹純寫下馬的意思很明顯,別走代郡而是步行通過蒲陰陘返回朔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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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惹出這麽大的亂子要說曹操就此放過,別說其他人就是劉琰都不相信,這幾天大家爭論的焦點也是哪條路更安全,因此這個情報很重要。劉琰絕對相信曹純的善意,可是曹操族弟的身份擺在那裏,其他人心裏可沒底終歸該召集大夥商量。
    原本多數人支持走蒲陰陘,到靈丘轉道飛狐陘走不多遠就能進雁門郡,繁峙縣莫家是雁門郡的地頭蛇魯昔也是當地一霸,安全肯定沒問題。問題就在接下去該怎麽走,從雁門回朔方有兩條路,一是北上平城走定襄郡會河套地區,這條路控製在鮮卑人手裏。
    雖然魁頭還是騫曼都是曹操的人,然而這兩人矛盾極深,幾年來圍繞定襄郡的歸屬問題交戰不休,隔幾天小打一次一個月必然大打一回。劉琰一行人五千步騎兵浩浩蕩蕩經過戰區有什麽企圖?一旦說不清楚很容易稀裏糊塗卷入糾紛。
    第二條路南下太原郡再轉向東去西河郡,這條路更危險,軍隊多動靜大,離開繁峙縣剛到廣武王柔就能得到消息,張燕的駐地在常山國井陘口,距離太原很近他就是爬十天也到了,人家有足夠的時間封鎖汾河穀地。
    按照魯昔和普回的意思幹脆別回朔方了,五千步騎兵在並州北部不說橫著走,也足夠保著劉琰做土皇帝。曹性也支持留在馬邑一帶,雖然沒說理由不過大家心裏都清楚,劉靖是誰我們不認得,屠各也不是劉琰的地盤,五千軍隊和匈奴人相比微不足道。
    劉琰回屠各的打算很堅定,既然蒲陰陘有危險不如沿著拒馬河穀去代郡,此時的拒馬河還叫淶水,順著河穀穿山經上穀郡轉頭進入代郡,眼下代郡南部是烏桓人普富盧的地盤,他和魁頭說的上話,不用擔心引起不必要的誤會。
    這個提議遭到眾人一致反對,代郡南部是普富盧的地盤不假,可人家是劉珪的親信,明麵上不屬於劉珪糊弄曹操罷了。曹操揣著明白裝糊塗咱們不能跟著糊塗,閻誌就在馬城,護留葉的騎兵距離也不遠,他們比魁頭要可怕的多。
    當初劉琰交代過讓幽州放丘林部來五阮關,到現在連個人影都沒見到,不用問一定是給擋在上穀郡之外了,那麽幽州不說是敵人也起碼保持中立態度。普富盧見到劉琰大概率會通知幽州,身處人家地盤劉珪采取什麽應對就很難說了。
    王度很久前和霍奴和趙瀆商量過,都不想放棄五阮關這顆釘子,畢竟幽州算是老家希望劉琰留在這裏,說不準哪天奪回幽南二郡再次入主薊縣。話還沒說出口,觀察劉琰態度堅決三個人知道她留不下,對於走哪條路的態度上便保持中立。
    要放在昨天王度會支持走蒲陰陘,發現前路被堵住相信劉琰會留在並州割據,距離近隨時能回來看似挺不錯。今天聽聞曹純讓走蒲陰陘心裏不免打鼓,別是曹操耍詐,派出弓弩手半路伏擊就太危險了。
    宋果思量半晌認為有必要說出懷疑:“我知道你和曹子和有情誼,也曉得他是個仗義人,我是說,沒準他也被曹操騙了呢?”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紛紛支持王度的猜測,曹純是個實誠人曹操可是詐騙慣犯,為了報仇雪恥真說不好連曹純一起忽悠。
    史路卻有不同看法,曹純大可以寫一封書信,或者明確寫蒲陰陘三個字,沒必要用隻有劉琰和他才知道的暗語提醒。這明顯是在躲避嫌疑,即便史路不慎暴露也查不到曹純身上,這就說明不會是曹操授意。
    不像宋果講話委婉,王度幹脆打開天窗說亮話:“你們還真單純!要我看就是人家兄弟倆一起做局,別說沒這個可能!”
    霍奴點點頭:“群山中不是沒有小路,隻能限製大兵團通行,若是小股精兵很容易隱匿行蹤潛伏跟蹤。”
    王度指點劉琰高高鼓起的胸脯直言不諱:“你們看看,你們看看!根本藏不住,在山路上碰到弓弩齊發怎麽辦?怎麽辦!”
    劉琰身子一縮還有些不服氣:“我相信子和。”
    王度氣的直拍桌子:“你能相信的隻有我們!”
    “主母,我們覺得王壽思所言不無道理。”趙瀆和霍奴一齊打圓場,同時也講出了眾人的心裏話。
    “問題是幽州騎兵如何應對。”宋果子這話說出來就代表大家一致認可走代郡。
    “花錢買他閉嘴,關城有些積蓄全帶走,我就不信真金白銀砸不懵普富盧!”王度說完看向史路:“你說對吧!”
    “對,對。”史路低下頭假裝整理衣襟,此時此刻他的臉埋的很深,很深。
    會議又討論了很久,王度三人最終沒跟著一起離開,他們想守住五阮關這座返回幽州的前進基地。史路出人意料的主動留下,他給出的理由讓人無法拒絕,這一趟在冀州闖蕩出了很多人脈關係,留下也方便五阮關和外界交通有無。
    路線選擇上決定兩條路都走,曹性和普回帶大部隊走蒲陰陘迷惑曹操,宋果魯昔兩人帶著一百烏桓騎兵護著劉琰走代郡去草原。軍隊少目標就小,避免魁頭緊張過度也利於普富盧收錢辦事。
    過程中劉琰幾乎插不上話,有時候真覺得自己不是這幫人的領導,到像是個被保護起來的吉祥物——說你想幹什麽就夠了,細節不用你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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