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熙雲初起日沉閣 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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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要問您啊。”司馬朗兩手一攤,你瞎耽誤什麽時間,倒是快來送死呀。
    賈詡嘖嘖出聲:“關鍵不在對方是否行動。”
    擠牙膏不符合司馬朗的性格,可是現在還得忍耐:“請問關鍵在何處!”
    “輿論,對,輿論,若是輿論足夠強大,倒是不失大義外衣。”賈詡托腮作思索狀,想了半天苦笑搖頭:“影響既要足夠,又不能讓人感覺存在轉圜餘地,不好辦,難,難,難啊!”
    “什麽影響,如何影響?”司馬朗腦瓜皮都快急冒煙了,你就不能說出來嗎?非要等我說出來?告訴你別想當老好人,小心三麵討不到好!
    “比如說做實忤逆,又或者。。。。。。”賈詡長歎一聲,撩起衣擺抖了抖才講話:“我在想陛下得知關中作亂會怎樣反應。”
    怎麽扯皇帝身上去了?再扯下去還有完沒完?套話不成會被現場那些寒門笑死,司馬朗沒空去想幹脆直接講出口:“陛下得知關中作亂一定非常生氣,馬家有個重要人物在許昌,說不得判處忤逆重罪。”
    “哦,我知道,您是說。。。。。。”賈詡閉上眼睛滿臉糾結,似乎想不起那人姓甚名誰。
    華歆察覺苗頭不對,剛坐直身體想出言卻被荀攸扯住,華歆正待悄悄詢問阻止的緣由,對麵董昭趁機出言道:“馬騰!”
    賈詡鄭重點頭:“我與他相交莫逆,深知此人忠心耿耿且風評甚好,即便被告謀逆國家也會嚴謹調查,我可作保定然不許輕易定罪。”
    司馬朗冷笑一聲:“你做甚保人!關中遙遠,等確認造反怕是已然天下盡知,要奪先機就該當機立斷。”
    “我為何做不得保人?”賈詡冷下臉反駁。
    怎麽又扯到做保人上去了?司馬朗強壓下火氣,用盡量平緩的聲音說道:“眼下不是質疑保人資格的時候,現在說的是如何搶占輿論先機。”
    賈詡依舊不慌不忙:“不光在下,很多人同樣了解他絕對不會生二心。豈不聞,靜聽眾言則不亂,察辯他謀則不罔,伯達且退而觀之。”
    早知道賈詡的目標在寒門,剛才一句話更做實了目標不是高門,可是司馬朗脾氣又急又倔,就怕他聽出來也不願意退讓。華歆被荀攸死死拽住,逼的沒招用胳膊肘推了下王朗,怎料王朗馬上低下頭一句話不肯講。
    華歆病急亂投醫,目光四下遊移正好對上曹操雙眼。那是一雙冰冷的眸子,隱含著濃重的怨氣。華歆突然明白過來荀攸為什麽主動拽住自己,這會他不著急了反而生起悶氣,合著又沒提前告訴我底牌是不是?
    但是話說回來,你們潁川人錯判形勢在先,鍾繇錯的離譜在後,眼下你們怎樣彌補都晚了,不但晚了還得不償失,不止是曹操還有司馬家都會成為你們的敵人。
    司馬朗是河內話事人,當著寒門的麵由不得賈詡擺譜,就算是萬丈深淵,就算滿是地雷陣他也要闖一闖:“中平以來韓馬數叛,可見逆誌由來已久。雖身在許昌其子尚割據不服,謀逆之舉顯而易見。”
    賈詡麵露困惑:“未有實證何來顯而易見?”
    司馬朗一甩袍袖:”事體莫須有!“
    老夫能做的都做了,既然你還往死裏咬就別怪咱下手狠,賈詡啪一聲猛拍桌麵:“與其潔不保其往,豎子牆麵而立則穿洞盜也,匏瓜也哉!”
    剛才還算講道理,現在賈詡相當於指鼻子開罵。新時代新氣象,過去的事就該翻篇,天下大亂群雄割據沒造過反的有幾個?馬騰已經為所犯的錯誤付出了代價,再說皇帝都不提你憑什麽拿出來說事?
    孔子說過,應該讚許別人的進步,不能抓住小辮子不放。沒辦法解決就承認自己無能,豎子才會選擇鑿洞穿牆,這種行為和小人有什麽區別?我看你司馬朗就是用來做水瓢的匏瓜,滿腦子都是水。要麽是個不懂道理的學渣,要麽就是腦袋笨的要死,明麵上搖頭晃腦背誦全文一字不差,其實都讀到狗肚子裏去了。
    司馬朗是真學霸,這輩子沒被質疑過學問,身份、家世、背景都可以說當朝頂級,真是傻瓜也沒有人敢指鼻子罵。
    更嚴重的還在後麵,賈詡仿佛被怒火衝昏了頭腦,站起起身麵朝曹操躬身施禮:“無理莫須有!荒唐莫須有!我還講幽州造反哩!在下請複劉襄賁少府卿,領憲台侍禦史巡查幽南。”
    一番話講完大家都驚呆了,劉珪是啥人還用說嗎?說直白點他是天下士族的走狗,司馬家的重要盟友,說他造反等於說司馬家要篡位。當然這事沒人信,可是後一句話簡直要親命,派劉和去幽州就是給劉珪添堵。
    就算劉珪能忍,那也算給司馬家和幽州之間製造出一道無法彌合的裂痕,幽州好好的給司馬家做外援,結果中央出事算不算你們司馬家沒本事?那還和你家保持盟友關係幹什麽?我換個家族合作得了。
    心說老弟你表演的不錯呀,不管誰背鍋我曹某人都要幫幫場子,曹操微微抬手:“出兵關中後方空虛,為防小醜跳梁是該有所防範,此議合理。”
    沒人敢出言勸阻因為的確合理,賈詡說的是巡查幽南不是深入幽州,劉和擋在幽南劉珪就不敢趁機南下,還得幹瞅著劉和接受老爹舊部的拜見。咬碎門牙往肚子裏吞的滋味不好受,劉珪肯定會恨到骨頭縫裏。
    餘光瞥見荀攸老神在在的模樣,司馬朗忽然平靜下來,都看我笑話是吧,破罐子破摔是吧。
    行!我這人有進無退,是不是真傻你們過後就知道:“賈詡你別扯沒用的,我告訴你,馬騰聯合關中裏應外合圖謀許昌,他先死能完美解決一切!”
    曹操伸出大指連聲讚歎:“伯達此計甚好。”
    司馬朗神色如常,對著曹操瞬躬身施禮:“臣食祿當分君憂。”
    沒料到司馬朗敢講這種大逆不道的話,回答與否都有大問題,曹操一時沒反應過來,正琢磨是不是裝頭疼躲尷尬。
    此時辛毗起身和司馬朗並排而立:“在下附議並侯一縣,九錫備物以彰殊勳。”
    董昭也起身幾步走到中央:“明公夷群凶為百姓除害,使漢室複存劉氏奉祀,量功若太行之與丘垤,徒與列將功臣豈不失天下所望?”
    形勢變化總給人一種很奇妙的感覺,上一次是寒門提議高門阻擾,不管怎麽說都算曹操讓過一次。這回是高門寒門一齊出手,說眾望所歸也不為過。
    進封公國要退還原本的侯國另選一地,武平縣屬於豫州就不好還選在豫州。徐州是四戰之地不合適;並州太窮青州太偏;兗州倒是個好地方,想起邊讓事件曹操搖搖頭不想去,對比來對比去似乎隻能選擇冀州。
    高興歸高興,曹操到底沒被衝昏頭腦,收斂笑意訓斥三人:“周公呂望聖人也,非人臣所至我何以堪比?”
    事情發展到現在各自都達到目的,有人脫身有人陷入,有人把好事變成壞事,有人試圖再把壞事變回好事。反正都在演戲而已,就怕有傻子出頭添亂來個眾議不可違,曹操架在火上烤難受不說還不容易退下來。
    荀攸清清嗓子出言道:“天下紛亂海內未平,功不至高恐遭非議,不若全取關中在行並縣。”
    聞言司馬朗、辛毗、董昭三人神情明顯一鬆。曹操也暗讚一聲台階給的妙,然而這不能彌補潁川人犯的錯誤,赤壁之敗令你們錯判形勢,以為我老曹虎落平陽好欺負,想撈好處卻步子邁得過大扯到蛋。
    妄圖甩連環鍋都扣在賈詡頭上,先強迫他出主意弄死馬騰,等過後再往死裏弄他以絕報複之心。人家賈詡不上當你們又來一出棄卒保帥,像司馬朗這樣急躁的年輕人不多啦,你們不好好珍惜竟然坐看他吃虧。
    也對,潁川人和其他士族存在競爭關係,表麵上看司馬家吃虧和你們沒相幹,還能討好咱老曹,特麽的心眼全給你們長了。告訴你們這樣做很愚蠢,辛毗的做法才是正確的,這也側麵證明潁川人內部並非鐵板一塊。
    不管怎麽說,事情總算圓滿解決。老夫雖然很生氣,不過看在荀彧的麵子上暫時放過,至於這個蛋碎不碎全看咱以後的心情。
    想到此處曹操輕輕招手:“伯達,來老夫身邊坐。”
    環顧震驚的眾人曹操微微一笑:“與恩主司馬建公許久不見,老夫頗為想念,招伯達問些家中瑣碎並無他意。”
    根本沒必要解釋,出言解釋反倒沒人相信。曹操的打算就是如此,就算兩人一句話不講,單單司馬朗坐到領導身邊這件事,其釋放的信號就再明顯不過。
    司馬朗剛坐下,賈詡冷不防冒出一句:“在下有兩請,一調夏侯元讓出鎮淮南,二明示鮮卑可憑功遷入內地。”
    曹操眼珠左右晃動一陣,打定主意卻沒有開口,而是扭頭看向丞相府參謀主官:中軍師荀攸。
    後者心裏發苦,看來今天是背鍋日,事已至此硬著頭皮上吧,荀攸拱手讚歎:“此乃妙計,在下。。。。。。附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