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沉舟側畔千帆過 一

字數:4861   加入書籤

A+A-


    曹營的效率非常高,馬騰剛下朝會還在家裏吃飯,校事曹就奪門而入當眾宣讀叛國罪狀,看到人證物證俱全馬騰人都麻了,話說還能這麽幹嗎?我是當朝衛尉你們說抓就抓?皇帝是擺設也不行啊,校事曹可不管行不行,不由分說全家押走關進大牢。
    馬騰不能立刻殺,審問流程還是要走完不能讓人挑出毛病,不過馬騰聯絡關中造反意圖劫持皇帝罪名已經落實。曹操陣營動員攜手徹夜行動,深入揭批極少數軍閥隻圖眼前利益,破壞得來不易的安定團結的醜惡嘴臉。
    社會得知真相輿論嘩然,原來關中人早就預謀造反,鍾繇上表不過是引起對方警覺提前發動而已。隨著事件逐漸發酵紛紛指責馬超不孝,漢末打亂造反的事不稀奇,可是你馬超的親爹在許昌當人質,關中軍閥誰造反都有理由唯獨馬超不應該參與。
    眼看輿論導向越發有利,荀彧適時出馬代表皇帝發表檄文,開篇一句:曆史長河奔流不息中華文明綿延不絕,無數前輩用血淚澆灌出一個真理,團結統一是大勢所趨,分裂割據必然導致滅亡。
    緊跟著歌頌曹操挽救時局於危難,始終強調沒有穩定絕對不會有發展,經過不懈努力現在總體經濟向好,百姓生活蒸蒸日上。曹操秉承要和平,求合作,促發展的百年大計發展對外關係,不光在國內勵精圖治,國際環境也可說一片大好。
    雖然穩中有亂,不可否認中原發展麵臨的機遇前所未有。功績吹不出來,要靠實打實的成績說話,可以不相信我荀彧,不妨問問在各地生活的胡商,外國人沒必要撒謊,他們會告訴你有多感謝大漢的對外政策。
    當前處於經曆重大調整的轉折期,中央與地方相互製衡,既合作又鬥爭,關係更加複雜,凡事心懷家國的人不會在這個時候冒天下之大不韙,可偏偏有人出於個人目的在社會上製造反對聲音,借此煽動不明真相的百姓,意圖破壞來之不易的安寧。
    以孫劉為首的大軍閥公然叛逆,關中軍閥和他們遙相呼應。兩夥宵小追求擴大軍事集團加強軍事同盟,搞對抗搞分裂公然挑戰國家權威,破壞社會穩定幹擾經濟發展,開曆史倒車必將自取其辱。
    荀彧在最後給不顧大局抗拒統一的軍閥們定了性,孫劉集團和關中軍閥選擇站在人民的對立麵,都是曆史的罪人民族的公敵!荀彧號召天下百姓團結一心,讓極少數心懷鬼胎的人認清現實,困難是暫時的,勝利必將屬於皇帝陛下。
    檄文一發群情更加激憤,民間接連發動浩大的聲討大會,每戶隻要來一個人參加就能分到一張薄餅。沒有其他事比討論造反還有趣,老百姓吃著薄餅不再關注救災,注意力全被引到分裂分子倒行逆施上。自此社會輿論被充分調動,要求政府出兵討伐的呼聲日甚一日。
    外界熱火朝天曹丕心裏卻很鬱悶,要不是賈詡偷偷來告知都不知道發生這麽大的事,更可氣的是,接下來的行動依舊沒有任何人來通知一聲。自己是五官中郎將、堂堂國家副丞相,從頭到尾晾在一邊真的合適嗎?
    同樣鬱悶的還有曹丕幕府的幾個人,今日曹丕召集幕府人員開會就是討論這個問題。陳群並沒有對潁川人瞞著自己發表意見,而是說起賈詡:“諸位以為賈文和當如何評判?”
    司馬懿沒有正麵回答:“其人有良平之姿,然功仁難鑄,大梗殷流。”
    吳質說的更委婉:“知人者智,自知者明,賈公可稱聰明絕頂。”
    他倆不好意思直說,朱鑠可沒有顧慮:“你倆啥意思我懂,都說賈詡聰明,我看他不光聰明還沒有氣節,能用但不可大用。”
    過去朱鑠小心翼翼伺候劉琰生怕出錯,自從飛黃騰達就變得不一樣,性子急脾氣倔,嘴上沒有把門的想起什麽說什麽,完全不照顧同僚感受。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吳質低下頭掩飾鐵青的臉色,陳群和司馬懿也覺得朱鑠失言。
    曹丕笑著圓場:“昔日提履公,今日冒失鬼呀!”
    朱鑠明白這是在開玩笑給吳質台階下,隨即摸著後腦勺嗬嗬傻笑:“在下就事論事,賈詡確實不如仲達忠厚。”
    有幸和司馬家二公子相提並論,吳質這才逐漸緩和下來,朝朱鑠抱拳表示感謝:“彥才性情中人,我不如也。”
    “那是自然。”朱鑠白了對方一眼。劉琰和曹家人關係匪淺,和曹丕、曹洪、夏侯淵都是熟人,這層關係就是我朱鑠張狂的資本。心說要不是曹純病重眼看快要不行,信不信我都敢牛叉到天上去。
    陳群不打算在小插曲上浪費精力,眼前有更急迫的事情要弄清楚,曹操是事實上的國家領袖,他的繼承人問題不是小事。道理上講早就該明確指定曹丕作繼承人,然而曹操一直拖延連暗示都沒有。
    曹操有好幾個兒子,久而久之大家不免拿袁紹作對比。袁紹是喜歡三子袁尚,但這不是袁紹立小兒子繼位的理由,因為袁家有自己的傳統,就該袁尚繼承親爹的位置。和袁氏相比曹氏就顯得更像普通人家,兒子多做父親的難免拿出來比較,大家都看得出曹操內心更偏向庶子曹衝。
    放著嫡長子曹丕不立轉而寵愛未成年的庶子曹衝,給人一種曹丕因為是嫡長子才作副丞相,似乎是在等曹衝成年曹丕就該讓位的感覺。這並非不可能,曹昂之所以地位高一來生母是劉夫人,二來被高門出身的丁夫人撫養,子憑母貴是名正言順的譙沛集團接班人。
    曹昂的地位太穩,曹操愛喜歡誰喜歡誰,想動曹昂就三個字“不可能”,非要加一個期限那就再來倆個字“永遠”。失去曹昂是整個曹操陣營永遠無法彌補的遺憾,也是其他兒子的機會,再次遺憾的是其餘兒子沒有曹昂顯赫的出身。
    曹丕的母親卞氏出身娼門,曹衝的母親環夫人也大差不差,兩位夫人處境相似,都沒有深厚的背景。正因如此曹操隨時能用環夫人取而代之,曹衝便堂而皇之成為嫡長子,曹丕兄弟隻有幹瞪眼的份。
    事情就糾結在這裏,說曹操不想立曹丕就應該高高掛起來,幹嘛給一套天團級的班底?陳群屬於潁川集團頂層人物,司馬家是河內士族乃至天下士族的領袖,吳質是郭嘉認可的智囊型人才,朱鑠有深厚的譙沛背景。
    高門寒門配齊全明顯是為繼位做準備,那你到時趕緊公布曹丕繼位啊。可曹操偏不,溺愛曹衝日甚一日,誰都猜不出他什麽想法。要知道立儲問題上長期猶豫不決非常致命,懸而不決最終將重蹈袁氏覆轍。
    一切都憑猜測,一切還在萌芽,關中造反這件事之前大家還僅停留在揣測階段,至少曹丕是最接近繼承人的兒子。然而現在的情形說危機都不過分,曹操沒有通知曹丕,連帶陳群等人也被蒙在鼓裏。
    在坐幾人都和曹丕深度綁定,陳群不打算藏著掖著:“在下以為,或可借助賈公做些文章。”
    話音剛落司馬懿和吳質一齊開口:“此論不可行!”
    曹丕狐疑問道:“賈公算無遺策,深諳明哲保身之道,引為暗線有何不可?”
    司馬懿拱手道:“夫逆取順守之道,當報之以義,以寬待急,以仁對暴,以忠抗詭,動不如靜,每與常反事可成矣。”
    曹丕不自覺皺眉,轉而看向吳質詢問:“季重也是此意?”
    吳質微微頷首:“思利必慮其害,欲成必有其敗,大忠似愚隨機應變才是上策。”
    倆人的意見幾乎一致:安心做好本職工作不要動歪心思。所謂福兮禍所伏,禍兮福所依,任何事情都有兩麵性,私底下搞小動作沒有任何好處,曹操不是善茬,一旦行為暴露後果將不堪設想。
    聽到吳質的話曹丕才麵露微笑,相比陳群和司馬懿這種實幹型人才,曹丕更親近文學術氣質濃鬱的吳質。
    說起“文人相輕”很多人都會會心一笑,這個典故出自《典論》,而《典論》的作者正是曹丕本人。因為政治不摻雜情感,文化人的本質體現在肆意的個性上,所以品評一個文化人應當拋開政治不談。
    單說對待文人相輕這一點,就必須讚美一句曹丕是位完美的文化人,他的品格和文學上的成就同樣值得誇耀,不但不輕視其他文人,還著力批判文人相輕的社會現象。
    《典論》中用“各以所長,相輕所短”解釋文化人相互輕視的原因,用“文非一體,鮮能備擅”來說明學無止境;又借用一句哩語“家有弊帚,享之千金”暗戳戳指摘某些文人看不到自己的缺點和毛病,就差嘲弄一句怕不是出於嫉妒吧。
    曹丕敢於大大方方批評就代表他不會那樣做,不光親近吳質,對孔融、應瑒、徐幹、劉禎等人同樣讚譽有加。對曹丕而言應該就事論事,政治立場不影響一個人的成就,學術探討不該摻雜政治。
    欣賞吳質還有一個原因,曹丕趁國家的精力全放在統一戰爭接回吳質,本想著提醒他低調做人,一段時間之後曹丕放棄提醒對方的打算。吳質沒有因為鹹魚翻身有一絲得意,表麵上看同過去沒有變化依舊勤勤懇懇辦事,然而曹丕看得出來吳質成熟了。
    自從被外放朝歌吳質變的內斂很多,他看清楚很多人很多事,包括自己在內。過去心裏隻有領導,拋棄自尊討好,踏踏實實做事,都隻為自己往上爬。現在他心裏仍舊隻有領導,卻不再專心謀取個人利益。
    思想成長一丁點,人的境界就會脫胎換骨,以全新的視角審視自身,站的高看得遠;從不同的方向梳理世界,看得遠走的穩。高舉成人達己座右銘,真正做到舍小家顧大家,全心全意為統治階層服務,做好一名合格稱職的辦事員。
    至於朱鑠就算了,說不喜歡談不上,純粹和這個粗人沒有共同語言。偏偏這小子背景深厚的可怕,出身譙沛領袖丁衝部曲,追隨過某個不方便提及的海內名士,從譙沛到冀州,包括潁川在內沒一個不說他好。
    真是想起誰來誰,朱鑠搖晃小腦袋瓜緊跟著附和:“我看肯定要打,公子可以不出頭咱們可不能閑著,我等該爭取還是要爭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