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狼居胥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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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是因為此人久在行伍,應該是沒有讀過什麽書,表達能力有些不堪。
    成、趙二人如何聽不出來,應該是元軍此次突圍統兵的將領是床兀兒,目的是護送該國太子孛兒隻斤?碩德八剌逃出生天。
    成淮聞言,眉頭緊鎖,目光如鷹隼般掃過硝煙未盡的戰場,“除惡務盡。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他聲音沉冷,字字如鐵,“趙將軍,留三千精卒打掃戰場,你即刻點齊七萬兵馬,以雷霆之勢蕩平赤峰、通遼、興安及呼倫貝爾四城,斷其根基!”
    “末將領命!”趙將軍抱拳應諾,聲若洪鍾,眼中燃起戰意。
    以虞軍如今兵鋒之盛,正是犁庭掃穴、清除元廷除都城以外殘餘勢力的良機。
    “至於那走脫的幾千騎……”成淮的目光投向西北方,那裏是元軍潰騎遁逃的方向,煙塵尚未完全散盡。
    他翻身上馬,猛地一拽韁繩,座下神駿的戰馬長嘶一聲,人立而起,仿佛也感受到了主人胸中的殺伐之氣。
    “本帥親率兩萬輕騎,追亡逐北!傳令騎兵營,丟下糧草輜重,隨我來!”
    周遭親兵轟然應諾,聲震四野。
    命令如山崩海嘯般迅速傳下。
    趙將軍已然轉身,開始厲聲調度大軍,號角聲、傳令聲、兵甲鏗鏘聲再次沸騰起來。
    成淮則不再耽擱,馬鞭一揚,帶著親衛如離弦之箭般衝出。
    兩萬蓄勢待發的精銳輕騎緊隨其後,如同決堤的洪流,卷起漫天煙塵,朝著西北方那道尚未消失的潰逃軌跡狂飆而去。
    蹄聲如雷,震動著腳下的大地。
    成淮伏低身形,銳利的目光穿透前方揚起的沙塵,緊盯著任何一絲異動。
    床兀兒是元廷宿將,悍勇狡詐;碩德八剌更是皇族嫡係血脈,身份尊貴。
    這兩人一旦成功逃脫,無異於縱虎歸山,後患無窮。
    輕騎的速度被催發到了極致,風在耳邊呼嘯。
    他們沿著元軍潰騎留下的混亂蹄印和零星丟棄的輜重疾馳。
    沿途所見,皆是激戰後的慘烈景象,倒斃的人馬、折斷的兵器、焦黑的土地……無不訴說著方才突圍戰的殘酷。
    成淮心中毫無波瀾,戰爭本就是你死我活。
    他的全部心神都係在前方的獵物身上。
    追出約莫三十餘裏,地勢漸趨開闊,已接近一片相對平坦的草原邊緣。
    前方斥候小隊突然打出警戒的手勢,疾馳的隊伍驟然減速。
    成淮勒馬,隻見斥候正圍著一小片區域,那裏倒伏著數十具元軍屍體,血跡新鮮,顯然是不久前才被斬殺。
    “元帥!”斥候隊長策馬奔回,麵色凝重,“此處並無搏殺痕跡!”
    成淮心頭一凜,翻身下馬,快步上前。
    他蹲下身,接連查看數具元軍屍體上的創口。
    發現這些韃子身上別處傷痕錯亂,乃明軍製式武器所留,但都不致命,隻要簡單包紮,休養一段時日便可康複。
    他們的致命傷都在穿胸一刀,倒更像是……草原遊騎慣用的尖刀猛刺的痕跡!
    成淮心中暗想:逃跑的路上,還自己人殺自己人?
    很快,他便恍然大悟,“韃子果真狠辣,不願因為傷員而影響奔襲進度,竟直接了結了這些人。”
    雖是敵對關係,但成淮此時也有些敬佩床兀兒這名老對手。
    蒙古韃子能以一個遊牧民族統一各族,打至多瑙河畔,入主中原,自有其過人之處。
    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塵土,翻身上馬,“繼續追!”
    命令再次下達,兩萬輕騎又如旋風般向前卷去。
    接連追了多日,因為中間在渡過一條小河時又遭到少量元軍的伏擊,損失倒是沒有損失多少,可行軍的速度卻還是被迫緩了下來。
    這讓成淮心中一沉,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應該是追不上了。
    眼看攜帶的食物和水都已消耗近半,還是沒有看見床兀兒和碩德八剌的背影,成淮胯下駿馬的腳步不由得停了下來。
    越往北,天氣越冷。天空如一塊凍結的鐵砧,沉重而堅硬,懸在頭頂;雪雲低垂,沉重地凝滯於半空,仿佛被寒氣凍僵了翅膀,再無力飄蕩。
    山巒們裹著層層疊疊的雪被,原本雄健的輪廓變作了混沌一片,在蒼白的天光下,隻顯出連綿起伏的巨大沉默。
    視野所及,除了白,便是鋼藍的天幕、鐵灰色的山脊,還有蒼黃幹枯的荒草,在風中瑟縮著,如大地凍僵了的亂發。
    大軍站穩腳步,罕見地陷入一片寂靜之中,隻餘馬打噴嚏,人吸冷氣的聲音。
    成淮指著眼前的這座高山,向身邊的人問道:“汝等可知,此為何山?”
    軍中一名虞侯看了一眼地圖回應道:“元帥,這是狼居胥山!再往北便是姑衍山河瀚海。”
    聽到這話,成淮震驚地道:“狼居胥山?這是霍去病封狼居胥的地方?”
    “是的,元帥,恭喜大將軍比肩古人!”那名虞侯興奮地道。
    “冠軍侯將匈奴左賢王部幾乎覆滅,漢朝控製範圍向北延伸至瀚海,吾等又豈敢與霍去病和衛青比肩。”成淮搖搖頭,輕喟一聲,“不覺之間我們已深入漠北一千五百餘裏,該回去了。”
    “元帥,不追了啊?”身旁一名親衛校尉勒住躁動的戰馬,望著正北方那片蹄印消失的方向,語氣裏帶著明顯的不甘和疑惑。
    “耽擱多日,所獲了了,”成淮的聲音低沉而平靜,聽不出太多情緒,但每一個字都像浸透了草原寒夜的冷露,“本帥也不甘心。”
    他何嚐不想一鼓作氣,將元廷的太子連同那屠戮豫州的元將床兀兒一起碾碎?
    即便都城被克,大元被滅國,但愛育黎拔力八達的血脈也還是會被草原各部擁立,這無疑是巨大的隱患。
    然而,冰冷的現實如同無形的鎖鏈,牢牢絆住了他的馬蹄。
    “元都外的我大虞的部隊還在等著我們。”成淮緩緩調轉馬頭,麵向來時的南方。那裏,是決定國運的主戰場。“趙將軍率七萬大軍正在掃蕩元廷北疆最後的據點,吾等也不可因小失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