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午，陳明身披鎧甲，腰佩寶劍，在王府門前與家人道別。
    雲錦和靜姝領著孩子站在他的身前，均有不舍之意，雲錦顯得溫婉熱切，靜姝則微含羞澀。
    雖然陳明極力解釋，此次出征，他最多隻至中軍營帳，絕不上陣殺敵，但兩女心裏還是頗為擔心。
    就連兩個孩子此刻也牢牢抓著父親的大手，苦苦哀求道：“爹爹不要走。”
    陳明蹲下身來，將兩個孩子攬入懷中。
    鈞兒此刻雙眼通紅，而嵐兒已經抽泣起來，晶瑩的淚珠順著粉嫩的臉頰滾落。
    “鈞兒，嵐兒，爹爹此去嶺南，給你們帶荔枝回來。”\"陳明用拇指輕輕擦去女兒臉上的淚水，“它的果實又大又紅，果肉又白又嫩，咬一口，漿液如醴一樣甜，似酪那般酸。”說著，他還咂咂嘴，“有沒有人要吃啊？”
    鈞兒聽了父親的話，頓時眼睛一亮，“我要吃，我要吃...”
    嵐兒也不甘示弱，之前葡萄幹和巴旦木的美味又浮現於味蕾，“我也要吃.,我也要吃..”
    看到兩個孩子這般模樣，陳明不禁莞爾一笑，他一手一個抱起一雙兒女，“那你們親親爹爹。”
    等鈞兒和嵐兒各自在她臉上親了一口，陳明這才將他們遞給各自的娘親。
    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陳明的副將孫誌勇策馬而來，在府門前勒住韁繩：\"王爺，大軍已集結完畢，隻等您下令出發！\"
    陳明翻身上馬，鎧甲在晨光下泛著冷冽的光芒。
    他深吸一口氣，目光在眾人臉上一一掃過。
    最後落在兩位妻子身上，“府中事務，就勞煩夫人了。至於朝堂上有什麽事，都交由內閣處理。有平西王看著，這幫朝臣也鬧不出什麽大事。”
    雲錦和靜姝皆是點了點頭。
    遠處傳來號角聲。
    陳明知道不能再耽擱了，他一夾馬腹，坐下寶駒如風一般，帶起一陣煙塵，向著金陵城外揚長而去。
    雲錦見狀，趕忙在其身後喊道：“夫君，照顧好生兒。”看著丈夫漸漸遠去的身影，她轉身看向旁邊的靜姝：“也不知他聽沒聽見。”
    “姐姐放心，南國貧弱，夫君不會讓生兒涉險的。”
    邊境的大軍已經集結完畢，此次跟隨陳明出征的兩千輕騎，與其說是增援，不如說是護送。
    陳明如今的身份今非昔比，千金之子，不死於盜賊。
    比盜賊更加要提防的，是有心人的算計。
    朝堂上臣子的那些個兒手段，這些年他早已領教過了。
    這一日，兵行百八十裏。
    晚上，大軍在官道旁安營搭灶。
    士卒們圍著一堆堆篝火，往黑黃相間的製式粗瓷碗裏舀了兩勺熱水泡餅子吃。
    身為弓弩手的趙鐵柱一邊撕餅往碗裏泡一邊打量起身旁的同袍。
    因為是臨時組隊，他們對彼此都不熟悉。
    最終，他的目光落在對麵的一個少年身上，“小孩兒，你多大了？”
    少年咬了口餅，還沒來得及咽下去，咀嚼著道：“十五。”
    趙鐵柱拿起筷子，把浮出水麵的餅往碗底按了按，“瞧你這身量，看起來是夠了，就是麵相，看起來沒這麽大。”
    少年喝了口熱湯，沒有回話。
    趙鐵柱見少年不答話，也不惱，自顧自地夾起一塊餅子，又問道：“瞧你這細皮嫩肉的，咋想著來當兵了？”
    少年咽下嘴裏的餅，這才開口道：“家裏窮，當兵有餉銀，殺敵立功，將來像成元帥那樣，當王爺。”
    周圍人聽了少年的話，先是一愣，隨即爆發出一陣哄笑，“哈哈哈...聽到了嗎？他說他要立功當王爺。咦...哈哈哈，笑死我了。”
    ......
    七日後，陳明率軍抵達邊境。
    與顧清越碰頭以後，兩人製定好作戰方案。
    臨走時，他還特地將兒子所在的班組報給對方，希望顧清越暗中照應。
    這曆練歸曆練，戰場上刀槍無眼，他可不想白發人送黑發人，不，黑發人送少年。
    邊境線上兩軍劍拔弩張，陳明卻單人獨騎，繞過關隘，無聲無息地出現在南國腹地。
    他勒馬停在石鍾鎮一家茶樓的門口，身上的鎧甲早在出發時就已換成商旅常穿的靛青棉布長衫。
    陳明取下掛在馬鞍旁的包袱，裏麵整齊疊放著一套南國常見的麻布衣裳，進屋坐在二樓靠窗的位置，慢條斯理地品著劣質的苦蕎茶。
    他耳朵卻豎著，捕捉著周圍每一句交談。
    \"聽說北邊又增兵了......\"
    \"王上征了俺家最後兩頭羊......\"
    \"西村的壯丁全被抓去修城牆了......\"
    陳明指尖輕抹桌麵，將落在上麵的一滴茶水劃開。
    比他預想的還要順利——南國橫征暴斂已失民心。
    他放下幾枚銅錢，起身繼續趕路。
    次日到達南都，與別處不同的是，此刻的錦城，喧鬧的大街上依舊是人來人往。
    陳明行走其中，卻覺得空寂落寞，他明明擁有一切，但又似乎一無所有。
    順著街道，他來到一家客棧，遞給掌櫃的一塊令牌，悄聲道：“帶我去見你們家大人。”
    掌櫃接過令牌時，手指微不可察地顫抖了一下。
    那塊烏木令牌上隻刻著一個\"暗\"字，邊緣已被歲月磨得圓潤光滑。
    他迅速抬頭打量陳明，眼中閃過一絲驚詫，隨即恢複如常。
    \"貴客請隨我來。\"掌櫃壓低聲音，掀開櫃台後的布簾。
    陳明跟著穿過一條狹窄的過道，空氣中彌漫著陳年茶葉和黴濕木頭混合的氣味。
    盡頭是一間不足十平米的暗室，牆上掛著一幅地圖，上麵亭台樓閣，玉宇瓊樓，描繪分明，密密麻麻標注著紅黑兩色的小點。
    \"王爺親自前來，屬下惶恐。\"一個身著膘肥體壯的中年男子從陰影中現身，單膝跪地。
    陳明伸手將他扶起：\"龐大人，好久不見。說說南國朝中近況。\"
    \"回王爺，南帝獻給我大虞青海和西藏兩地後，見我大虞仍然沒有退兵的意思，又發雷霆之怒，差點下令斬了獻策的禮部尚書肖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