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晚飯，陳明躺在床上，對著屋頂，謀劃將來的事情。
    而薑楠則拿著他的衣服奔赴柴房，打水浣衣。
    在把衣袍浸水洗滌之前，她循例翻看衣服的口袋。
    三四年前的記憶再一次湧上心頭，讓她不禁有些難受。
    好在這一次倒沒有什麽勞什子國書，僅在胸口的內兜裏摸出一塊青玉，一盒水粉。
    薑楠的手微微顫抖，這玉佩，還是彼時出門前母親交與她的，有守身如玉之意，若非遇到兩情相悅不可托付。
    後來兩人情定，她滿心歡喜地將玉佩送給陳明，讓他去當些銀子，以充家用。
    沒想到，他攜帶至此。
    這讓略懷傷感的薑楠，稍有慰藉。
    目光轉移至一旁的水粉上，遠遠就聞到一股紫茉莉的清香。
    她拿著圓盒，盈盈起身，跑回屋裏，衝著正在床上發呆的陳明喊道：“高郎，這是給我買的嗎？”
    陳明扭頭，看清她手裏拿的東西，微微一笑，“你不說，我都忘了。”他用手肘支起腦袋，“不是給你買的，還能是給誰買的。”
    薑楠聞言，握著妝粉盒子的手緊了幾分，衝著陳明嫣然一笑。
    陳明瞧她雙眉彎彎，明眸高鼻，臉如白玉，顏若朝華，一副爛漫少女模樣，心裏也實在喜歡得緊。
    實際上，憑她的姿容，即使身無環佩修飾，沒有珠翠點綴，不施半點脂粉，也要勝過世上女子太多。
    陳明身居高位，這些年見過美女萬千，恐怕也隻有他曾經的妾室楊影憐一人能與她比肩。
    至於雲錦和靜姝，雖也是當世少有的美人，但還是要比其略遜一籌。
    陳明外表謙和，內心深處卻是個“好戰分子”，尤愛男女脫光了衣服打架，所以當薑楠洗完衣服，兩人不免又開始在床上切磋一番。
    男女之事可以沒有，可一旦放開了，就猶如出了閘的洪水，一發不可收拾。
    明在身上曰：“性者如斯夫，不舍晝夜。”
    兩人在這裏濃情蜜意地恬然生活，有人卻在邊境線上心焦如焚。
    隻因昨晚的虞軍統帥以飛箭傳信，邀南帝楊安在陣前敘話。
    隨皇帝北來的部分朝臣建言：“顧清越包藏禍心，陛下萬萬不可親赴‘鴻門’。”
    而禮部尚書肖典和大將軍周元青等人則堅持：“陛下此來督軍，若連虞軍統帥的邀約都不敢去，那還談什麽鼓舞士氣？”
    皇帝楊安本人自然更傾向於不舍身犯險，可也深知當此危難之際若想保國，全賴將士們在沙場上舍身忘死、浴血拚殺。
    翌日，資水以南的平原上，四十餘萬大軍鋪展開來，如同兩條巨龍橫臥在蒼茫大地上。
    北邊是大周王朝的烏甲軍，黑壓壓的陣列一眼望不到盡頭，戰旗獵獵，在秋風中發出撕裂般的聲響。
    南麵則是北境叛軍的赤甲軍，火紅的戰袍連成一片，宛如燎原之火，隨時可能吞噬眼前的一切。
    兩軍之間，百丈空地如同天塹，無人敢越雷池一步。
    正午時分，平原上空的烏雲突然裂開一道縫隙，金色的陽光如利劍般刺下，恰好照亮了中央的空地。
    就在這時，南國軍陣中緩緩駛出一輛青銅戰車，四匹純白的戰馬踏著整齊的步伐，拉著戰車向中央駛去。
    戰車上，南國的君主身披暗紅色鱗甲，頭盔上的紅纓隨風舞動，如同一團燃燒的火焰。
    他沒有佩戴頭盔，黑發用一根紅色絲帶隨意束在腦後，露出那張微微泛白的臉龐和一雙銳利如鷹的眼睛。
    他左邊是禁軍統領，右側是南國武神，周圍一眾禁軍結成方陣，看起來威風凜凜，震懾十足。
    幾乎同時，大虞陣中也有一騎緩轡而出。
    顧清越身披黑甲，單手扶劍，身姿挺拔如鬆，麵容沉靜如水。
    行至軍前，他隨手指了一個老兵，讓其為自己牽馬。
    如此，一人一騎，直麵南國君臣。
    兩軍陣中，戰鼓聲戛然而止，數十萬將士屏息凝神，注視著中央那即將決定南國命運的一幕。
    戰車與戰馬在相距十步處同時停下。
    楊安的目光落在虞軍統帥身上，他沒想到對方會如此托大。
    而周元青等將卒的目光卻全在為周元青牽馬的老兵身上。
    隻見其雖發須皆白，卻目光炯炯，眼神犀利，手抱黑刀，睥睨周遭，明明站在地上，卻好似居高臨下，沒有過多動作，卻渾身充滿殺氣，儼然一副完全不將眼前眾人放在眼裏的樣子。
    這讓周元青心中一沉，他如何能想到大虞連一個普通士卒都有如此氣度！
    這是帝國的蔑視。
    \"顧將軍，何故犯我南土？\"楊安率先開口，聲音不大，卻在寂靜的平原上清晰可聞。
    顧清越嘴角微揚，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神州山河不全，我奉大虞國君之命，收回故土。”
    楊安目光如水，凝望著眼前之人：\"你我兩國立有盟約，堅持四項基本原則，互相尊重主權和領土完整、互不侵犯、互不幹涉內政、平等互惠以及和平共處。顧將軍，你這又作何解釋？\"
    顧清越神色平靜，抱拳敬天，“當初與你立盟約的是開天行道肇紀立極大聖至神仁文義武俊德成功高皇帝，姓姚名重華，當今在位的天子是高皇帝之孫，姓姚名秉鈞。南君安能以舊日之盟，定今日之規？”
    楊安眉頭緊蹙，“朕未想到，顧將軍一介武夫竟然比文官的嘴還要巧言善辯。如今貴國背信棄義，朕心懷仁德，不忍見生靈塗炭，方才以信義求和，未曾想你竟殘暴成性，置天下萬民於水火之中。”
    顧清越突然仰天大笑，\"你一個巴蜀小國的君主，也敢在本帥麵前稱‘朕’？”
    楊安身旁的周元青驀地拔刀，“顧清越，休對我主不敬。”
    顧清越收住笑聲，眼神陡然淩厲：“周將軍，南境三年大旱，貴國不但不減免賦稅，反而橫征暴斂；邊境百姓易子而食，錦城卻夜夜笙歌。這樣的朝廷，這樣的國君，值得爾等效忠嗎？\"
    他見周元青無言以對，繼續高喝，“周將軍統計過沒有，你麾下十萬士卒，裏麵有幾成是漢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