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宏州的暮春總是裹著霧靄，景頗山寨的目瑙縱歌場被染成血色。江寒蹲在邊境線的蘆葦叢裏，槍管上凝結的露水順著消音器滑落。對講機裏傳來隊友的倒計時，他的拇指在扳機上輕輕摩挲，突然被遠處傳來的銅欽聲驚得一顫。
    &34；目瑙縱歌節？&34；耳機裏傳來隊長的調侃，&34；你該不會想跳著舞抓毒販吧？&34；
    江寒沒有接話。三個月前他還是省廳特警隊長，此刻卻因為一樁涉毒冤案被停職調查。直到今早接到線報，緬甸毒梟坤沙的馬仔要借縱歌節運送新型液態冰毒，這才被臨時啟用當誘餌。
    月光爬上景頗族特有的&34；目瑙示棟&34；——兩根繪滿太陽紋和鳥形圖案的木柱。上千名景頗人圍成圓圈，在&34；瑙雙瑙巴&34；領舞人）的帶領下踩著鼓點。江寒的視線忽然被人群中一抹銀飾吸引：那是個穿紅筒裙的少女，頭戴的&34；勒赤&34；銀冠綴滿響鈴，在篝火映照下泛著詭異的藍光。
    &34；目標出現。&34；耳麥裏突然炸響。
    江寒轉身時，正看見三個戴銀泡帽的壯漢混進人群。為首者腰間的皮囊鼓脹，分明藏著槍支。他剛要行動，異變陡生——少女突然脫離隊伍，雙手高高舉向星空。她銀冠上的響鈴發出尖嘯，篝火驟然熄滅，整個縱歌場陷入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
    驚呼聲中，江寒摸到腰間的戰術手電。強光掃過的瞬間，他瞳孔猛地收縮：少女全身浮現出暗紅色的火焰紋路，那些紋路沿著景頗族傳統服飾的織紋遊走，最終在胸口匯聚成&34；目瑙示棟&34；的圖騰。
    &34；木代鬼祭！&34；有人用景頗語尖叫。
    火焰紋路突然燃燒起來，少女發出非人的嘶吼。江寒撲過去時，看到她的皮膚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碳化剝落，心髒位置出現一個拳頭大的黑洞。更詭異的是，那些火焰並未蔓延，反而像有意識般朝著&34；目瑙示棟&34；的木柱飄去，在樹皮上燒出同樣的圖騰。
    &34；所有人趴下！&34；江寒吼著撲倒身邊的老人。密集的槍聲幾乎同時響起，三個毒販正端著ak47掃射。他翻滾著拔槍還擊，眼角餘光瞥見少女碳化的屍體突然直立，空洞的胸腔裏飄出淡藍色的光。
    二十分鍾後，當木然帶著派出所民警趕到時，現場隻剩下幾具屍體和正在滅火的江寒。這位景頗族女警的銀色腰箍在月光下晃得人眼花，她盯著焦黑的少女屍體，突然用景頗語說了句什麽。
    &34；說漢語。&34；江寒扯下戰術手套，血腥味混著烤肉味讓他胃部翻湧。
    &34；我說這是天鬼作祟。&34；木然蹲下身，用銀刀挑開屍體的衣襟。少女的胸骨上，赫然烙著半枚翡翠耳墜。&34；這是我們寨的鬼火祭標記。&34；
    江寒皺眉：&34；你們族有活人獻祭的傳統？&34；
    &34；是活人獻祭給天鬼。&34；木然突然笑起來，露出整齊的白牙，&34；不過上次這麽幹還是1949年的事。江顧問，你該不會信這個吧？&34；
    法醫報告在淩晨三點送達。江寒盯著電子屏上的ct影像，死者心髒位置的碳化痕跡呈現出完美的圓錐形，就像被某種高溫工具精準切割。更奇怪的是，碳化區域周圍的肌肉組織顯示出放射性的冰晶結構。
    &34；液態氮？&34；木然湊近屏幕，她身上的檸檬草香氣衝淡了實驗室的福爾馬林味。
    &34；但現場溫度不足以維持液態氮的存在。&34；江寒指著報告，&34；而且這種碳化模式，更像是......&34；
    &34；鬼火。&34；木然接口，&34；我們景頗人傳說中，天鬼會用鬼火灼燒罪人的心髒。&34；
    江寒突然想起什麽，從證物袋裏取出少女的翡翠耳墜。耳墜內側刻著一行極小的緬文，他用放大鏡仔細辨認：&34；翡翠穀......坤沙的緬甸翡翠礦？&34；
    木然的臉色突然變了：&34；這個耳墜的樣式，和三十年前山官猝死案的證物一模一樣。&34；
    兩人趕到景頗山寨時，晨霧正籠罩著吊腳樓。木然帶著江寒鑽進一家&34；撒撇&34；店，用景頗語和老板說了幾句。很快，一碗混合著牛苦腸的米線被端上來，旁邊還配著一碟涼拌鬼雞。
    &34；嚐嚐看。&34；木然遞過筷子，&34；鬼雞是用烏雞和檸檬葉涼拌的，和你想象中的&39；鬼&39；沒關係。&34；
    江寒將信將疑地夾起一塊雞肉，突然聽見窗外傳來刺耳的銅欽聲。幾個穿黑色祭服的董薩祭司）抬著竹轎走過，轎子裏供著用芭蕉葉包裹的人形物體。
    &34；那是什麽？&34；
    &34；送鬼的祭品。&34；木然若無其事地嚼著米線，&34；不過現在都是用木頭人代替了。&34；
    江寒的筷子懸在半空：&34；你確定？&34；
    &34；騙你的。&34；木然突然笑出聲，&34；其實是給緬甸那邊的翡翠礦祈福用的。對了，我們寨有個退休山官，或許知道三十年前的事......&34；
    話音未落，店外突然傳來女人的尖叫。江寒衝出去時，看見剛才的竹轎翻倒在路邊，裏麵滾落的竟是具血肉模糊的屍體——心髒位置同樣有個黑洞，胸口烙著半枚翡翠耳墜的印記。
    木然的臉色變得鐵青：&34；第七個。&34；
    &34；什麽？&34；
    &34；三十年前山官猝死案，也是連續死了七個人。&34；她蹲下身，用銀刀挑開屍體的手掌，&34；看，每個死者都有的鬼火紋。&34；
    江寒盯著屍體掌心暗紅色的紋路，突然發現那些線條組成的竟是緬甸翡翠礦的等高線圖。更詭異的是，其中一條等高線正指向他們此刻所在的山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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