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5章 摸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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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從宣自昏暗中醒來。
    恢複意識的刹那,就被爆滿的通知塞了滿屏。
    彈框疊著彈框,層層堆積,跟不小心點開病毒網站的連環奪命小廣告似的,一點讓人點開細看的想法都沒有。
    最上麵的,還是之前昏迷前看到的那個。
    【檢測到玩家陷入負麵狀態“低燒”,“虛弱”……】
    債多不愁,見怪不怪。
    青年淡定一鍵已讀,決定讓它們先回到通知欄裏,等會抽出空再挨個細看。
    自己則第一時間感受了下身體狀態——
    四肢完好,身體健全,除了似乎睡太久有點虛有點乏勁,以及力竭後的肌肉酸痛渾身麻木,一切正常。
    張從宣當即鬆口氣,頗覺慶幸。
    看來,情況沒有壞到當場死亡,也免了讓蝦仔幫忙重啟的麻煩,這身均衡數值算是保住了。
    天命狀態完全激活,他自己也是第一次。
    當時突然冒出的“未知”狀態,以及係統反複告誡的後遺症,讓他胡思亂想了一堆,腦子裏滿是截癱、畸形、無差別攻擊一類的糟糕結果。
    與這些相比,重啟都變得可以接受了。
    他都做好了死一次,意誌數值掉落降低的心理準備。
    所以才把重任交托給蝦仔,叮囑其做好善後遮掩工作,避免自己昏迷期間,搞出什麽無可挽回的亂子來。
    誰想,最終,這些都沒有發生。
    擺在張從宣麵前的,隻有個人麵板上掛著的明晃晃兩個標誌。
    【全屬性數值臨時降低50。】剩餘天數:6)
    【軀體玉質化:2】
    但來不及細看了。
    心念閃動隻在刹那,而剛睜開眼,青年還有點沒反應過來情況,就被一左一右抓住了。
    感覺上應該都是熟人。
    之所以感覺,是因為光線太差了,兩眼一抹黑,隻能隱約看出是兩個人形輪廓。
    怎麽不開燈。
    心裏吐槽一句,張從宣倒是對兩個人分別是誰有些猜測。
    “蝦仔?小官?”
    張海俠當即應聲。
    為了避免光線刺痛剛醒來的人眼睛,他順手關掉了帳篷頂的風燈,讓帳篷裏隻剩下從簾外投來的柔和自然光。
    張起靈同樣回應,心裏不覺鬆了口氣。
    方才,趁青年剛睜眼,仿佛還在適應黎明光線的契機,他壓著氣息,若無其事地把袖子飛快落下,將四散的血味遮掩了些。
    同時猛然起身,看也不看地將換屍草一把塞進罐中,背手在身後,無聲扔進了雜物堆裏。
    在青年看來時,更是麵不改色,坦然自若。
    這番精心操作,似乎非常有效。
    現在老師的確沒有做出任何置喙……
    正如此想著,扶著青年的那隻手忽然被反手握住,很輕地扯了一下。
    他不明所以地順從前傾,以為要被叮囑什麽。
    冷不丁就被摸索著拽住了耳朵。
    ?
    力道仍舊不重,但是這明顯的訓誡姿態,對從未受過如此待遇的張家族長來說,足夠驚愕了。
    尤其,方才那聲屬於青年的清喝,並未刻意壓低。
    原本安靜的黎明,瞬間熱鬧非凡。
    其他相隔不遠的帳篷,都隨之傳來了慌亂急促的響動,現在,已經可以聽到其他人紛紛朝這邊奔了過來的聲音。
    一時間,張起靈下意識就想辯解。
    “老師,我……”
    沒說出口,就被打斷。
    “——怎麽不說話,心虛了?”
    心裏還憋著火,張從宣此刻難得擺出長輩架勢。
    想想看,之前的事情,絕對是策劃施加在be結局的重重惡意!
    學生一個個的,怎麽會突然進入叛逆期?
    說了要放十六號等人走,日山非得狠下殺手。
    說了不準跟張啟山來往,小官偏要逆反上頭。
    說了隻需要送到大門口,樓仔跟著就往裏走。
    一個個渾身反骨!
    張從宣心底震怒:原來都挺乖的小孩,到底都跟誰學的變成這樣!
    對於小號意誌的再度下降,他隻瞥了眼,心下完全波瀾不驚……誰讓樓仔那個傻小子鐵了心,非要跟著坐牢去,他不得不花了點力氣把人送走。
    真正讓他惱火非常的,其實是先斬後奏的小官。
    小號進了青銅門,暫時打不著人,沒關係,這不大號順手就揪到了?
    理由都是現成的。
    誰讓這小子之前以身犯險,故意被褐金蟒蛇纏住又挑釁淺色大蟒,試圖用命搞離間計?
    盡管方才喊了兩個人居然都沒反應,不知道什麽情況,但張從宣已經分辨出了兩隻手分別的主人:左邊這個,應該是張小官無疑。
    感知有些模糊,但是看反應,應該沒抓錯人。
    如此想著,張從宣再開口愈發理直氣壯:“……現在覺得自己翅膀硬了,是吧?”
    一邊罵,他手下還揪著對方耳朵晃了晃,以表強調。
    對方還是一聲不吭。
    眾所周知,不說話的強種才更氣人。
    現在張從宣就感覺怒火蹭蹭往上漲,正想換個詞繼續,揪著耳朵的那隻手忽然被輕輕按住了。
    瞬間一愣,反應過來,他才都要氣笑了。
    好好好,就這兩句就受不了了是吧,自己這還是看在失憶人士的份上沒翻舊賬呢。
    “張起靈,你……”
    聲音被手腕上傳來的晃動感打消了。
    對這種撒嬌般的幼稚小動作,張從宣不由怔了一下。
    對方像是受到鼓舞般,趁此機會再接再厲,於是緊接著,他手腕內側傳來了一陣癢意。
    那是有人用指尖寫下的筆畫。
    悄悄話?
    麵容上因怒氣泛起的血色還未褪去,青年仍有些氣息不穩,抿著唇,漆黑的瞳眸無焦距般落在虛空。
    神情卻已然沉靜下來,顯然是在仔細感受。
    一筆一劃,張起靈用盡全身氣力,最終落在青年皮膚的觸碰,卻輕得溫柔。
    [我在。]
    沒想到最終得到的是這兩個字,張從宣下意識就想反手寫字回話,隨即才反應過來,又強繃著忍住了,嘴角微不可覺地一抿。
    好險,差點當場犯蠢。
    明明麵對麵的距離,幹嘛不直接說出來呢。
    嗬,小小示弱手段,他才不中招。
    以為這就能讓自己把之前的事當不存在?
    “我知道你在,”青年故意掃了四周一眼,“摸黑裝啞巴有意思?其他人呢?”
    他沒看到的是……
    片刻間,帳篷裏早已擠滿了人,圍攏成圈。
    近百年前以少年之齡成為張家族長的強者,如今竭力穩定著相握的手腕,可指尖仍舊難以遏製地明顯顫抖。
    “沒有,裝啞……”
    未滿而立赴港,在內外交困國弱家急的危境下仍能獨身闖出偌大家業的天驕,此時跪身在側,黯然垂首,輕輕攬扶住了青年肩膀。
    “我在的,老師。”
    上個世紀在南海搭檔雙雙立下威名,保南洋一方華人往來平安的瘟神,此刻一人失魂落魄,聞聲幾欲落淚,一人無聲凝望,唇色早已泛白。
    “我就不該相信那鬼話……”
    陳皮恨恨嘟囔著。
    可側身扭臉悄悄用力擦過的眼角,分明泛紅了。
    這些,張從宣全部一無所知。
    視野裏還是無光的昏暗,他隻感覺到,肩上多了一隻手,有人忽然挨了過來……等等,這好像是阿客,但什麽時候來的?
    緊接著,青年後知後覺意識到了另一件事。
    他匆匆打開了係統狀態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