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7章 失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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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出有因,名正言順,張從宣覺得對方沒有理由拒絕。
    作為隊伍領袖,減少傷亡是最基礎的考慮。
    另一方麵,小官除了曾經的那次叛逆,基本上沒有讓他為難過,說是有求必應也沒什麽不對。
    於情於理,青年不覺得自己會被拒絕。
    他等待著回答。
    但張起靈隻是看著他,搖了搖頭。
    “蛇群畢竟性情莫測,不應偏重依賴。”
    “您可以讓它們探路,交給我,我們,”他目光沉著,“我會把陳皮帶回來。”
    張從宣擰了下眉。
    “如果你們也出事了呢?”他當即反問。
    “我當然不想你們冒險,有更好更安全的辦法,為什麽不用?”
    青年的神情,仿佛當真疑惑不解。
    被他注視著的張起靈,卻忍不住深深吸了口氣,仿佛要以此將胸腔中沸騰的情緒強壓下去。
    開口時,聲線仍低沉幾分。
    “更好的辦法,”他緩緩念著這幾個字,清雋的眉眼仿佛浸染了幾縷陰霾,“老師所言,是指放血用印嗎?”
    張從宣挑眉看他。
    不然呢?
    流幾滴血就能解鎖關鍵道具,經典套路,自己賺大了好吧。再說了,張家人放血辟邪驅蟲難道不是家傳手藝,這有什麽好稀奇。
    麵對麵的距離,張起靈默不作聲,冷不丁抬手。
    扣住了青年的衣襟。
    最近幾天都是在營地休息,張從宣本來就穿的輕薄,外套都是醒來後隨手披上的。
    此時被扯住,外套頓時散開。
    身高相近的情況,這姿態牽製意味太重,他不由自主被拽的前傾幾分。
    一時莫名其妙。
    條件反射攥住對方,青年蹙眉就要把人扯開。
    但在此之前,張起靈率先將目光低了下去,虛點了點,並出聲提醒道:“印記。”
    張從宣一頓。
    下意識停住動作,循聲望去,就見到自己胸口左側被扯得整個露出的天命印記,青黑色的四個字一如既往顯眼。
    這不是挺正常麽,有什麽問題?
    察覺這份不自覺的疑惑,張起靈頓了頓,隻得說的更明確了些:“邊緣,上次您昏迷之後,我和張海俠發現,印記範圍有些微的擴張現象。”
    青年聞聲,仔細辨認。
    確實有一點很細微的變動吧,按圖索驥都很難看出來的那種。
    張從宣想起麵板狀態裏的“玉質化2”。
    係統說明很簡單。
    【印記恒定,此外,你並未察覺異常。】
    他心說,難不成等進度百分百了,這玩意會長得渾身都是嗎……但把天命印記完全激活個五十次,居然還通不了關,那自己得是多菜啊?
    這必不可能發生!
    見青年唇線抿直,似乎對此發現心情不高,張起靈不覺放輕了聲音。
    “……這不是好事,對嗎?”
    “算不上。”
    張從宣回過神,跟他解釋:“也就是這玩意變得固定了點,不影響什麽。”
    張起靈瞳孔一顫,下意識喃喃。
    “固定?”
    “嗯。”順著鬆懈的力道,張從宣推開衣襟上那隻手,自己整理了下被扯皺的背心,攏了攏外套,很快把話題拉回原處。
    “好了,小官,這個暫且不提,你把蟒頭玉印放哪了?救人要緊,先給我。”
    他沒忘記,陳皮還等著救援呢。
    迎著青年理所當然索要的姿態,張起靈胸口窒悶,指節不覺攥緊到疼痛。
    又是這樣……
    他慢慢調整呼吸,克製著心底生出的躁意,但自喉間迸出的那道聲音,簡短得幾乎生硬。
    “不。”
    張從宣怔了一瞬。
    “我去聯係其他人搜尋。”趁此機會,張起靈悶悶說了聲,伸手在地上輕輕一撐,利落站起,轉身就要走。
    “……等等!”
    張從宣反應過來,急忙從後麵拽住他。
    現在帳篷裏還沒完事,當然不能讓小官回帳篷,還有,怎麽跟老師說話呢?
    真就翅膀硬了是吧。
    但沒想到這一抓,接觸瞬間就覺得手感不對,而對方僵滯刹那後匆匆掙脫的反應,更是讓青年覺得不對。
    “你背上有傷?”他頓時高了音調。
    張起靈搖頭:“隻是擦掉塊皮。”
    之前說礦洞地形複雜,這不是假話,他們又是日夜輪換不停,五六天下來,總是要多少帶些傷的。
    他隻是被擦去一塊表皮,這根本都算不得什麽。
    也就是張海客堅持,淩晨輪換前還貼了塊醫用紗布,但就傷處的感覺來看,現在應該已經愈合得差不多了。
    為了不讓老師擔心,他直接道:“您不信可以查看。”
    張從宣微微眯眼。
    這小子既然敢如此肯定開口,肯定是有把握的,但他一點也不覺得高興。
    剛剛說話的瞬間,小號那裏不久前見到的,重傷到昏迷失憶的小官形象浮現在眼前……這次是小傷,但是之前自己沒發覺的時候,有沒有更嚴重的?
    再延伸下去,其他人身上就沒有嗎。
    光是他意外發現的,陳皮和蝦仔都有,那阿客和樓仔難道真就完好無損?
    想也不可能。
    之前他自己是無能為力,現在數值歸位,狀態恢複,難道還能什麽也不做地光看著嗎!
    思緒回歸,張從宣再看眼前小官這一副光明磊落的樣子,反而隻覺惱火。
    “就這樣還要救人,你打算把自己也賠進去?”
    他很是沒好氣。
    聞聲,張起靈眼瞳都睜大一瞬,喉結輕輕滑動,嗓音有些沙啞。
    “我不會……”
    “——算了。”張從宣後知後覺自己語氣有些重,打斷他的解釋,語氣稍緩。
    “就這樣說定,我去拿玉印,之後一起去找陳皮……我答應了這次不會撇下他的,總不能失信。”
    他一邊往過走,心裏謀劃著。
    蛇已經進了帳篷,這屬於之前安排的談判不成的備用計劃,現在自己過去直接拿上,備用計劃自然作廢……
    剛剛邁步,思緒忽然被身後傳來的拉扯力道打斷了。
    青年不由回頭看去。
    凝視他疑惑的麵容,張起靈輕緩地,近乎似笑非笑地重複了一遍這個詞。
    “失信?”
    掌中緊握的力度不覺加大。
    激越的心跳回響在耳畔,那陣難以言說的鬱火越發熾烈,沸騰如滾燙岩漿。胸腔裏強行壓製半晌的情緒,不斷翻湧著,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攪動起來。
    幾個呼吸後,終於再令人難忍耐。
    於是盡數如泄閘洪流一般,急不可耐地衝湧而出,化為最鋒利尖銳的言語,刀刃般從唇齒間掉落。
    傷人傷己。
    “老師教給我的,答應我的,自身何曾做到呢?”
    低垂著眸,他唇邊笑意漸漸變作一種冷淡的弧度,沒去看青年的神情,輕聲反問。
    “……您難道,不是早就失信於我麽?”
    張從宣怔怔望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