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當下年代裏，這著實算一筆巨款了。
    以黑瞎子在道上的盛名，解雨辰和呉邪兩家出價請他護送走這一趟，也就七位數。當然，到了地兒之後，還要根據本次夾喇嘛的收獲再做分成。
    哪怕收獲不如意，也是要給個保底價的。
    否則臨到跟前，因分贓不勻反目成仇的事情，半點不少見，土夫子自相殘殺最後全軍覆沒的例子更是比比皆是。
    眼下九門隊伍被一網打盡，收獲是沒了影子，黑瞎子帶解雨辰和呉邪逃出，已經算是仁至義盡，看眼下態度，回程已不能多指望。
    而解雨辰自己，現下受傷行動不便，呉邪則是個沒經驗的新人。
    沒有補給，沒有方向。
    他們已是窮途末路，眼下看到張家眾人出現在麵前，完全是天賜良機，對解雨辰來說，必須要抓住機會，最大化利用起現下資源才行。
    出於這種種考慮，他才報出了這個道上前所未有的高價。
    解家是做生意的，又不是印鈔票的，資金大多分布在產業裏，一億已經是短時間內能抽調出來的最大現金流。
    不過，解雨辰心裏算的分明。
    這筆賬，吳家和陳家當然也要出，分擔之後，也就不算什麽了。
    念及此，他貌若春花的麵容露出微笑，望著之前曾合作過一次的奇聞偵探社店主，神情愈發誠懇。
    順便暗地裏捅了下呉邪。
    “……對了，我記得你是有個古董鋪子，應該有幾件拿得出手的珍品吧？”
    呉邪愣了下。
    “啊？啊啊，是，”接收到發小示意，他磕絆了下飛速點頭，“有的有的！”
    視線轉到他身上，張從宣表情微妙了下：“……就你店麵上擺的那一屋子假貨啊？”
    呉邪臉都漲紅了。
    “不是，有真貨！我爺爺留給我的都在地下放著呢！”
    事涉自家店鋪名聲，他音調都堅定了。
    下意識瞟眼青年那雙手，想到一開始的見麵，呉邪聲氣不覺又弱了幾分：“……再說，假貨也過不了你的眼啊，肯定讓你挑真的……對了，你不是喜歡奇聞故事？我那還有本爺爺留下的盜墓筆記，到時候一並送你！”
    別說，這個張從宣真有點感興趣。
    一億遊戲幣有什麽用。
    古董他在張家見多了。
    但，這是老盜墓賊的筆記本哎，如果言之有物，下個月的【奇聞收錄】說不定就一口氣刷滿了！
    眼下距離店鋪等級升到v5，還差兩千多，餘下的【異物收藏】和【秘境探索】額度刷滿，也湊不滿升級所需。有這個作為補充，下個月主線任務說不定就能通關！
    但隻是一瞬，張從宣立馬冷靜下來。
    九門。
    他已經不是剛入遊戲的空白狀態，有了小號的多年經曆，現在完全理解了，小張哥那種不掩飾的深惡痛絕從何而來。
    的確是煩人的一群存在。
    汪家背後操控他們做事，就不說了，但小官幾十年前被九門利用後頂罪的事件，也沒過去多久，曆曆在目。
    往近了說，海洺手下那些向導傷亡大半，同樣是說不清的血債。
    “……抱歉。”
    眼前二人算是跟此前事無關，張從宣維持著客氣，朝著呉解兩人搖頭，說得委婉。
    “這個委托，可夠不上奇聞偵探社的接案要求。”
    此言一出，另外幾人都暗自鬆了口氣。
    剛剛看著青年思索，張海樓大氣都不敢喘，唯恐幹擾，實際上心裏忍不住都想撲上前抱著腿喊了。
    此刻如釋重負，他也是立時恢複了活力。
    “老師英明！”
    歡呼一聲，小張哥叉腰而立，神氣活現地冷哼：“這群人慣是兩麵三刀，您可能不記得，上次咱們跟九門麵對麵還是搶族長時候，我在機槍後，他們在機槍前呢！”
    “我記得。”張從宣朝他眨了下眼。
    “雖然晚了點，最後還是找到你了，對不對？”
    張海樓呆愣一瞬，竟是完全說不出話了。
    終於。
    他眼前仿佛再次浮現那遙遠的一別，但這一回，再不是噩夢驚醒的愧痛煎熬，夢中人真真切切站在麵前，一如當年。
    欣慰和酸澀交織，喉頭蠕動幾回，張海樓最終用力點頭，絢爛揚起笑容。
    “——對！”
    真是辛苦了呢……張從宣抬手摸摸他的腦袋，無聲安慰。
    這邊溫情脈脈，其他人正踴躍表態。
    見青年明確拒絕，張海客同樣放下心，話也直白許多：“這點三瓜兩棗都敢開口，看來，九門真是沒落了。”
    “三瓜兩棗？”呉邪不服，“那可是一個億！”
    他聽的都很心疼好吧，這輩子還沒見過這麽多錢呢，怕是把三叔家底掏空，都不知道能不能夠。
    對此，張海客輕飄飄聳肩。
    “不過如此。”
    他微笑頷首，從容道：“回去後，我會翻倍補給老師的。”
    這話迎來了陳皮陰沉的一瞥。
    沒腦子的東西，陳皮心裏憤憤。
    光是錢有什麽用，老師根本不喜歡，而且自己攢的金玉古玩多的是，折算下來不比這個少！
    相較他們間的暗流湧動，張海俠平靜許多。
    他對老師的決定從來無有異議，此刻也是如常沉默，站在青年身側時，如一道令人安心的影子。
    張起靈的反應則更直接些。
    “你們自身難保。”
    一步站在青年麵前，他麵無表情，朝著呉解二人淡聲道：“離開這。”
    對方現在明顯狀態不佳，但他們要去找躲在此地的姬世，不會在此久留。
    更沒多餘精力顧及兩人。
    雖然是九門失言背諾在先，但張起靈性子寡淡，無意追究，並不會因仇怨前事遷怒這兩個不相幹的九門第三代。
    但，那些設計、背信、追殺，都曾真實存在。
    老師因此受傷失蹤，他迄今記憶不全，二十多年來的分離相隔，要說全當無事般毫不計較，自然不可能。
    何況……
    張起靈向著隊伍中，現下唯一的女性投去示意。
    接收到信號，張海洺再忍不住，大步上前，一把揪著呉邪的領子將人扯起。
    話卻問向解雨辰。
    “我想知道，被你們強留的那些向導，”秀美的臉龐冷沉，張海洺神情語調裏淬滿殺氣，一字一頓詢問，“都、是、誰、殺、的？”
    呉解二人同時一愣。
    齊玄揉了下額角。
    解雨辰沉默幾秒，在對方收緊呉邪脖子的威脅力道裏，無聲歎了口氣。
    “最開始，為防泄密，我們隻是想讓他們暫留幾天。一路至此之後，本安排他們跟其他人一起留守營地，打算等出來後放他們走的……”
    “真的，”呉邪點頭附和，“我作證！”
    一聲冷笑打斷了他下麵的話。
    “哦~暫留。”
    張海洺嘲謔反問：“那為什麽，我一路過來見到的隻有屍體？”
    被她視線掃到，呉邪情不自禁打了個冷戰。
    “那是因為，因為……”
    他們後來才知道，留守的人後來遭遇夜襲，自己逃命不及，慌亂中哪還顧得上那些外人。
    解雨辰比他想的更深。
    九門中人的平均素質，他比呉邪見識的更多，也就更清楚，毫無自保之力的普通人會被怎樣對待……
    “抱歉。”他低下頭。
    盡管並非自己直接責任，作為隊伍主事人之一，解雨辰此時無話可說：“是我約束不力，思慮不周，真的很抱歉……”
    他手肘再度撞了下似乎沒意識到問題的呉邪。
    “撫恤金由我們出，還有……”他轉向側對這邊的青年，誠懇道，“抱歉，之前是我們貪心了，本身已經很感謝得到救助，一億和古董筆記回去後會照給，希望張三先生能收下這份心意。”
    張從宣沒有回頭。
    “是誰？”張海洺無動於衷，再度問了一遍。
    齊玄忽然幹咳了幾聲。
    “這位，小張姐，”迎著被吸引來的視線，他朝對方笑了笑，誠懇舉手示意，“我可能大概猜到是哪幾個，到時候現場給你指認，如何？”
    張海洺一把丟開了呉邪。
    “那最好。”
    她看著齊玄的臉色稍稍好轉，友好笑了一下：“我果然還是欣賞你這樣直爽的男孩子。”
    齊玄推高墨鏡，無奈笑了一笑。
    男孩什麽的……拋開這點，他迅速轉向正站在牆邊，跟蛇群對話般低語的青年，積極表功：“小宣，怎麽樣，我還是很有用吧？”
    張從宣剛剛大半心神不在這，聞聲嗯了一下。
    不等齊玄抗議，他歉意朝對方點頭，回過身，跟眾人快速說起了正事。
    “我知道姬世在哪了。”
    ……
    有了目標，張從宣地圖在手，一眼就確定了蛇群告知的姬世常去位置。
    再加上，休息這一會，體力消耗最多的齊玄都恢複不少精神，張起靈幾人狀態正佳。
    他們就此出發。
    解雨辰和呉邪並未離開，而是默默跟在了後麵，倒是也沒被驅逐，隻是無視。
    張從宣打頭帶路。
    一段密道之後，開始逐漸遭遇守衛人員，他們也不再掩飾，直接動手。本身人數多，配合默契，身手更是碾壓，幾乎是一路平推到了目的地門前。
    與一群得到消息提前至此的守衛麵對麵。
    張從宣居然還在其中看到了，剛剛被自己打暈、扒了衣服的兩個。
    四目相對，他不由眉眼微揚。
    兩個換了衣服、頂著額角鼓包低調站在人群中的男人，忽然感覺後背發涼，喉嚨發苦。
    下意識往後縮了縮。
    他倆可是見識過剛剛場麵的。
    方才這小子一個人，就把他們攪了個焦頭爛額，現在居然還帶了團夥上門報複。
    望著一群摩拳擦掌的凶神惡煞，兩人不約而同打了個寒顫。
    ……要命。
    明明手裏還抱著槍，怎麽這心裏，就是那麽不踏實呢？
    但兩個人的想法並不能改變什麽，站在最前方的隊長自恃人多勢眾，且火力充足，眯眼等包圍成形後，當先一聲令下。
    “別管後麵逃犯了，首領那裏我擔責——開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