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分鍾後。
    借著守衛讚助的手榴彈，黑瞎子搞定最後負隅抵抗的三五人，拍拍手，扭頭走向石門邊圍著摸索的幾人。
    “怎麽樣，找到機關了嗎？”
    話音落地，就見嚴密封閉的石門突然一震，而門前幾人不約而同往兩邊閃開。
    站在正門口的黑瞎子，直迎上撲麵而來的大股沉灰。
    “……”
    故意的吧，這一定是故意的吧！
    雖然隻是土石沒有其他，但黑瞎子抹了把臉，看著墨鏡和皮衣上多出的一層灰，瞬間明白自己被“算計”了。
    真是一群小心眼。
    他可不是忍氣吞聲的角，當即轉臉，看向正從地上撿起手槍的青年。
    “小宣，我墨鏡髒了，麻煩幫忙擦下唄？”
    邊說，他順勢朝對方湊了湊臉。
    張從宣看了眼。
    掃到對方糊了層灰的墨鏡，以及攤開的血和灰混合的手，他順手幫忙用紙巾一抹灰，然後把剩下的都丟了過去。
    “不用謝。”
    貼心擺手，青年表示這都是小事，視線已經轉到了正在開啟的石門上。
    黑瞎子不由笑了下。
    慢條斯理擦著手，站到青年旁邊，他也看了過去。
    石門緩緩洞開。
    出人意料，其後並沒有人山人海的防備，也沒有長槍短炮的對準，呈現在眾人麵前的，是個一覽無餘的高大岩洞。
    裏麵肉眼可見灰黑色岩壁和長石地麵。
    兩側一排延伸向後的搖曳長明燈，不似外界燈火通明，卻也照亮了大片空間。
    正對門口的，是一道近百米的石板路。
    兩側有排水渠設計，石板路麵比兩側渠溝高出很多，遮住了照麵，投下的陰影讓渠溝底部昏暗一片，看不分明。
    但對於隊伍裏感知敏銳的人來說，內裏情形其實並不難猜。
    窸窣的動靜不大，像是砂石時而被什麽擦過。
    空氣裏有一種陰濕的特殊腥氣。
    輕輕吸了口氣，張海俠眉頭蹙起，隨後便明白了過來。
    渠溝裏有不少蛇。
    他不由朝青年看去，想要尋求肯定。
    卻沒有得到回應。
    張海客則從一開始就直直盯著前方。
    ——在石道盡頭，層級階梯之上，隆起了一個幾十平方左右的壘砌石台。
    兩道人影正站在那裏。
    陳皮也在看這邊。
    他第一眼就望見了，被吊在石台背後和兩邊的眾多人影。
    大略一掃，不正是九門中人？
    甚至，陳皮眼尖地發現，之前還給自己帶路的陳鬆，此刻都老老實實地掛在了上麵。
    不爭氣的東西，他陰沉著臉想。
    下意識的，陳皮偷眼去瞧旁邊青年的神情，卻見對方似乎正恍若失神。
    “好多石雕……”
    張海樓嘀咕著，把手搭在眼前，忽而眯眸，就要朝上方丟出照明彈。
    他的動作被黑瞎子阻止了。
    “不是石雕，”推了推墨鏡，黑瞎子直接給出答案，“那密密麻麻的都是人俑，幹屍玉俑。”
    這個詞讓張起靈眉眼微動。
    此處風格非常原始、古樸，跟石門外的水泥地麵、遍地槍戰痕跡、以及到處的現代痕跡格格不入，像是隱秘的另一方天地。
    再想到老師所說，姬世可能是千年前西周王室，這裏的布置難道早有……
    他也看向了青年。
    凝視幾秒，張起靈麵色忽然一變，匆匆摸向懷中。
    實際上，方才張從宣一眼就瞧見了石台。
    無聲無息間，技能欄的【神秘精通】已然自行啟動，視線一晃之後，眼前場景仿佛夢回張家東北老宅地下。
    目之所及處，他看到無數虛幻的帶著感歎號的框框。
    【檢測到可收藏異物，奇聞值96，建議加入收藏！】
    【檢測到可收藏異物，奇聞值78，建議加入收藏！】
    【檢測到……】
    但最引人注目的，還是石台中間，那個碩大的石盤——上麵的奇聞值數字全在100上下！
    背後岩壁更是冒出了【奇聞值？？？】的標誌。
    張從宣瞳孔都亮了。
    這麽強大的誘惑在前，他情不自禁就想轉動視線，看得更分明些。
    然而下一刻，耳邊忽然震蕩起低沉的嗡鳴聲。
    刹那氣血翻湧。
    難以言喻的熱度自胸口燃起、飛快往全身擴散，張從宣望著那道【？？？】所在的位置，完全無法移開視線。
    感知裏，岩洞四壁上，仿佛突然多出了無數死氣沉沉的眼睛。
    黑暗中，它們不約而同朝這邊緊緊盯來。
    那嗡鳴聲還在持續，若有若無，時輕時重，卻始終縈繞不散，且越來越近……
    “——鈴！”
    鈴聲突然在耳邊響起。
    青銅的質感，帶著某種特定的韻律震蕩，碰撞出細微的簌簌聲響。
    如同飛鳥振羽般，一點也不起眼。
    但入耳便如一泓靜水流入心間，瞬間澆滅了煩躁與恍惚，令人神魂重回清明。
    張從宣瞳孔一顫。
    眨眼間，視野重新變得清晰起來。
    率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在麵前低下去的，茸軟淩亂的腦袋。
    小官的腦袋。
    對方離得很近，似乎正專注於什麽動作。
    低頭，張從宣這才看清，對方正把一個碩大的六角鈴鐺係在自己腰上。那陣陣鈴聲，就是對方指節或手背活動間，有意無意碰到青銅鈴，將其晃動發出的聲響。
    【檢測到可收藏異物“青銅信鈴”，奇聞值？？？，建議立刻加入收藏。】
    鈴聲中，青年思緒重歸正軌。
    既然聲音就能生效，其實沒必要給自己。
    關鍵是，係統又在倒計時了——被它把族長信鈴計入收藏，鬼知道會發生什麽變化，萬一影響到小官這個族長怎麽辦？
    【檢測到饋贈行為，3秒後即將為您自動加入收藏，開啟詳細掃描……3……】
    定定神，張從宣一把伸手按住對方的動作。
    【2】
    “我沒事了，小官，這個鈴……”
    【1】
    “很有用。”張起靈語氣平靜，動作絲毫沒受影響，穩穩打完了手中結扣。
    這才抬眸望向青年。
    “它早就是你的了，老師。”
    【“青銅信鈴”已為您自動加入收藏，奇聞值+500。】
    【掃描中……24小時內，將為您生成完整使用說明……】
    “……”
    張從宣默默關掉了提示。
    望著自家學生理所當然、首次連敬稱都丟掉了的坦然言語神情，一時間心如止水，居然連氣都有點多餘生了。
    罵也罵過，打也打過……他真是沒招了。
    怎麽到現在才發現，小官原來是這麽個軟硬不吃、我行我素的任性脾氣？
    現在也不是反思教育方式的時候。
    朝其他人點點頭示意沒事，張從宣暫且放過這茬，但也沒再看他。
    “……等出去後還你。”
    丟下這句話，青年跟其他人一起，將目光投向了石台之上。
    ……
    另一邊，石台上。
    石門被打開，門後眾人露出身形，盡管姬世鎮定自若，霍玲卻忍不住有些擔憂，望向他身後。
    “會受到影響嗎？”
    “不，”姬世勾起嘴角，“來得正好，他才是這個儀式最重要的部分。”
    眯眼望著門口走進的眾人，他還有心情跟霍玲講解。
    “……你現在會變成這樣，是因為吃了半成品不死藥，身體無法承受發生異變。但是有這樣完美的版本在，用他進行儀式，就可以彌補半成品的天然缺陷……”
    頓了頓，姬世低聲笑著提醒。
    “維持意識清醒的感覺，應該很不錯吧？”
    霍玲咬唇，無法否認。
    她已經很久沒有體會到，這樣完全沒有混亂瘋狂地，清醒做人做事。
    無論身體，還是心理，感覺幾乎恢複了正常。
    “……之前給你服用的那種藥劑，就是我們從他身上得到的成果之一，”姬世按著她肩膀，諄諄善誘，“去吧，把他帶過來，你就能徹底恢複到原來的樣子。”
    “想想你母親，她的年紀，還能等你多久？”
    母親……
    想到照片裏華發漸生的母親，霍玲的眼神忽而堅定下來。
    跳下高台，她毅然衝向走進來的眾人。
    卻沒看到背後，姬世輕慢的眼神——真是個蠢貨，也不想想，有了完美的張從宣，他還管沒用的半成品做什麽？
    不過，至少這爭取到了一點時間。
    看其他人被霍玲多少纏住，姬世心裏估算了下，取出天命玉印，再次把目光遙遙望向人群中的青年。
    “過來。”他漫不經心地喚了一聲。
    隔著幾十米，這並不高的聲音，似乎還是第一時間引起了對方的反應。
    青年聞聲朝這邊看來。
    姬世信心滿滿地等待。
    一秒後，他看到，青年仿佛回應般忽然抬手，露出了其下……
    漆黑的槍口。
    子彈在瞬息間先後破空而來。
    如雨密布，方向分別瞄準了他的頭顱、心髒、以及四肢……看清這點，姬世瞳孔不自覺擴大一圈，立時心生慌亂。
    “放心。”
    遠遠的，張從宣挑眉朝他輕笑了聲。
    “……我的子彈，可不止一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