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對不起……”
    梁朝曦隻覺得自己那些隱瞞不報的小心思在光明磊落的楊星野麵前顯得那樣蠅營狗苟，不值一提仿佛她對這段感情的態度從一開始就隻當是兒戲。
    無論是出於什麽考量，哪怕是給她機會讓她現在完整地還原事實真相，她都會覺得自己的解釋是狡辯，於是乎除了道歉，再說不出其他任何有意義的話來。
    她愧疚到不敢看楊星野的眼睛，把整個臉埋在他的懷裏，泣不成聲。
    就算是知道楊星野剛在在自己父母麵前的那一番剖白是完全出於真心，但那一幕來得太過輕易又夢幻，她仍是害怕，害怕一鬆手他就會因為她的欺騙棄她不顧，離她而去。
    楊星野知道她剛才和父母吵架是動了真格，壓抑已久的感情瞬間爆發，此時此刻就算他再巧舌如簧能言善辯，也怕多說多錯弄巧成拙。
    因此他隻是配合地抱著她，一言不發的等著她過於激烈的情緒漸漸平緩。
    然而，隨著梁朝曦抱著他的力道好像失足落水的人終於找到了唯一一隻浮木似的越來越大，他一個肉體凡胎又是剛剛受傷，甚至還未痊愈，實在經受不住被蟒蛇纏繞一般的窒息感，忍不住拍了拍梁朝曦的肩膀小聲呼救：“圓圓，圓圓？你放鬆一點兒，在這樣下去我要被你勒死了。”
    梁朝曦一聽這話，嚇了一跳，立刻放開雙手，高舉過頭，連帶著整個人也觸電似的從楊星野的身邊彈開了。
    “對不起。”
    梁朝曦喃喃地說道，她本來就不善言辭，今晚又受了很大刺激，哭得整個人都是懵的，變成了一個隻會道歉的機器。
    楊星野被她的動作驚到，無奈地輕笑：“喂，我又不是什麽洪水猛獸，身上有腐蝕性液體的那一種，讓你放鬆一點兒，沒讓你就這樣彈開還離我這麽遠啊？還有你那兩隻小爪子，幹嘛呢那是，舉手投降啊？快過來，到我身邊來。”
    他腿上打著石膏，從中午到現在都沒吃飯，又經過一番三堂會審據理力爭，早就沒有力氣再折騰，隻得伸出雙臂，張開懷抱，示意梁朝曦過來。
    梁朝曦怔愣一瞬，如蒙大赦一般又重新撲倒在他懷裏：“你，不生我氣嗎？”
    楊星野皺眉不解：“生氣？為什麽要生氣？”
    梁朝曦的聲音低沉了下去，羞愧到難以啟齒，但還是鼓足勇氣說了出來：“因為我沒有告訴你兩年的事情，還有，瞞著我爸媽我們兩個人關係的真正原因。”
    弄了半天，她之所以哭得那樣慘烈是害怕這個。
    楊星野直到這時候才搞明白梁朝曦的腦回路，氣得一口老血差點沒噴出來。
    他抓住梁朝曦的胳膊，把她從懷裏薅小雞似的薅出來，捉住她的下巴，強迫她看著他的眼睛，咬牙切齒，一字一頓質問她：“剛才和我當著你爸媽說的那些話你沒聽見嗎？還是真的以為我剛才是在吹牛說大話？”
    梁朝曦今晚不知怎麽回事，就是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一邊搖頭，一邊撲簌簌地往下掉眼淚：“沒有，我，我不是，就是，因為，對不起……”
    原本有些火冒三丈的楊星野看到她的眼淚，瞬間又心疼的自責起來，怪自己不應該在這種時候和她發脾氣。
    被她的不信任激起熊熊怒火隻短暫地爆發了這麽一下下，就悄無聲息地偃旗息鼓。
    楊星野手忙腳亂地抹掉她的眼淚：“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應該凶你。我就是，就是有點生氣，沒想到你會覺得我剛才那麽真摯的表白是在演戲。”
    梁朝曦聽到這話眼淚流得更凶，一邊瘋狂的搖頭一邊哽咽著試圖解釋，被楊星野溫柔的用手按住了嘴唇。
    “你先聽我解釋。我知道你為什麽不告訴我兩年前約定的事情。因為在你心裏，根本就沒有打算履行這個所謂的約定，所以為什麽要為一個不存在的事情讓我徒增煩惱呢？至於你沒有告訴你爸媽我們在一起，那當然也是因為這個約定了，你想要自己把這個所謂的約定解決了之後再告訴他們，避免很多麻煩的同時也在你爸媽麵前保護了我，我說得對嗎？”
    被愛人理解和信任總能治愈一切傷痕。
    隻是這樣無條件的理解和信任就像黃金一樣稀有，梁朝曦沒有這個自信自己能如此輕易得到。
    可是她忘了，這裏是阿勒泰，坐擁金山銀水的好地方，比起其他而言，這裏最不缺的就是金子。
    她不管不顧地又一次撲進楊星野懷裏，終於說出了除了對不起以外的另三個字：“謝謝你。”
    楊星野的心，一下子就軟得一塌糊塗。
    他把梁朝曦抱在懷裏，和之前的每一次一樣輕拍著她的背，一邊吻著她的耳朵，一邊柔聲哄著：“好了好了，一晚上的不是對不起就是謝謝你，你是客服小姐嗎？”
    一番話說得梁朝曦也終於覺得不好意思起來：“我就是我不知道要和你說點兒什麽好。”
    和著咕咕叫的肚子，楊星野挑挑眉：“對我說，吃湯圓了，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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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朝曦本就吃得不多，很多時候工作忙了或者情緒上頭，一整天不吃什麽東西也感覺不到餓。
    這一點楊星野和她截然相反，他平時對事物有些挑剔，喜歡吃好的，條件艱苦的時候倒是也能對付，給啥吃啥，但隻有一點，不能挨餓，隻要感覺血糖低，脾氣就開始抑製不住的有些急躁。
    能忍到現在，已經是他的極限，戀愛腦大於天了。
    梁朝曦內疚的心情剛剛平複一點，馬上卷土重來：“對不起對不起，忘了你還等著我吃晚飯呢！”
    話音未落就準備站起身，去廚房。
    已經等到這會兒了，也不在這一時半刻，楊星野拉住她的手，不讓她走，瘋狂地暗示道：“不行不行，感覺有些低血糖了，先給我一點兒甜頭。”
    他都說得這麽明顯了，就差閉上眼睛撅起嘴唇等人送上門來親，沒想到梁朝曦聞言立刻從口袋裏麵翻出幾個好時巧克力，特意挑了一個最甜的白巧，兩下剝掉外麵的錫紙，二話不說塞進楊星野嘴裏。
    楊星野不甘心地咬了一口巧克力，用力拉了一下梁朝曦的胳膊，讓她整個人都重新落到他的懷裏，在她唇上重重親了一下，趁著梁朝曦想要開口說話的那一刻，把另一半巧克力喂回給她。
    “同甘共苦，同甘共苦。”
    他笑得狡黠，活像一個鬼主意得逞之後一臉得意的小男孩。
    畢竟是和自己關係最親密的人，梁朝曦那點小潔癖在楊星野這個略顯惡心的“同甘共苦”麵前神奇般的沒有發作，隻是覺得相比於其他的口味，白巧克力真的出奇的甜。
    “你還要不要吃湯圓了？”
    楊星野盯著她吃巧克力的樣子不知道為什麽總讓她感覺有些不自在，梁朝曦咬了咬唇，輕輕掙開了他的手，在楊星野爽朗的笑聲中逃也似的跑進了廚房。
    等水開的時候，梁朝曦正看著鍋底一點點出現的小氣泡發呆，楊星野一條腿蹦蹦跳跳的也擠進了廚房，從她身後環住她的肩膀，讓她整個人都窩在自己懷裏。
    “這麽一會兒不見就想我了？那麽出神？”
    他怕梁朝曦一個人的時候會胡思亂想，吃了巧克力剛剛恢複了一點兒體力就趕著來陪她。
    他怕梁朝曦今天承受得太多，心裏壓力太大，用火的時候心不在焉發生危險。
    他還怕梁朝曦想到父母會難過傷心，故意插科打諢不讓她感受到一點兒悲傷的氛圍。
    梁朝曦今天經曆了太多事，直到這時都還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腦子裏一片混沌，什麽也不想，什麽也不想想，隻是單純在放空自己。
    她讀懂了楊星野藏在玩笑背後的小心翼翼，配合地點點頭：“嗯，是在想你。”
    楊星野正準備接著耍寶逗她開心，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聽見梁朝曦又說。
    “想你為什麽這麽好。”
    這一下他剛剛才努力營造出來的歡樂氣氛瞬間消散。
    縱是楊星野這樣自詡厚臉皮的人，麵對梁朝曦這樣直白的感歎，也罕見地赧然起來：“因為你自己就是一個很好的人，所以我才會不自覺地被你吸引。況且我也遠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麽好，我也會因為占有欲太強會嫉妒，會吃醋，會對你有很多不合時宜的想法。有時候還很大男子主義，遇到和你有關的事情是還會變得精神緊張婆婆媽媽，會因為舍不得你不想讓你回家……”
    楊星野從沒在梁朝曦麵前這樣正兒八經地剖析過自己，說了這麽一大堆之後才恍然發現，自己的這些想法連古時候的深閨怨婦看了也會自歎不如。
    說著說著，他就忍不住皺起眉來。
    他鬆開梁朝曦，把她轉了個身，凝視著她的眼睛，帶著些許困惑說道：“我不會是心理變態了吧？聽起來好像不太像是一個正常人能做出來的事。”
    梁朝曦被他如此有跳躍性的思維方式攪合得哭笑不得，隻能無奈地踮起腳尖，捧起他的臉，用一個吻堵住了他喋喋不休的嘴。
    “就算是我也愛你。”她含混不清地說。
    楊星野克製不住地笑起來，把她踮著的腳尖按了回去，自己蹲下身子，在她的唇邊喃喃自語一般地說：“那可巧了，我也愛你。咱倆這就算是破鍋配爛蓋，天生一對了。”
    梁朝曦沉溺於楊星野的體貼和柔情中，聽到鍋裏的水燒開沸騰，匆忙又重重吻了一下楊星野的唇，權當是哄他，這才轉過身來拆開湯圓的包裝袋。
    楊星野看她一個接著一個好像往水裏扔炸彈似的下湯圓，背後立馬浮起薄薄的一層冷汗。
    這孩子明顯沒怎麽做過家務，這陣仗還主動提出來要給他做飯，簡直是難為她了。
    他怕梁朝曦被飛濺起來的滾水燙到，連忙從她手裏接過湯圓，順著鍋邊傳送帶似的一股腦把一整包湯圓都下到了鍋裏。
    “那個勺子來攪合，別粘到一起了。”
    梁朝曦哦了一聲，聽話地把勺子遞給他，又拿出兩個碗來，裏麵倒上半碗牛奶。
    “這是幹嘛的？”楊星野看著鍋，好奇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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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我自己發明的吃法，把煮好的湯圓放在牛奶裏麵，這樣吃起來不會燙，也不那麽甜，最重要的還會有一股奶香，比直接吃要好吃很多。”
    楊星野笑的寵溺：“不會做，倒是挺會吃。以後這些鍋灶上的事情就都交給我，我看你這樣往鍋裏放東西，簡直心驚肉跳的。千萬別再做這麽危險的動作了，萬一受傷，那可怎麽得了，這頓飯吃得得我得心疼死。”
    梁朝曦聽到他這樣從細枝末節處規劃和自己的未來，莫名地怔忪了一下：“楊星野，我們真的會有那樣的以後嗎？”
    楊星野不耐煩地把手裏的勺子往旁邊一扔，騰出手來捏梁朝曦的臉頰：“你這個兔崽子，不許胡說八道，更不許胡思亂想，你和我沒有以後，想和誰有以後去呢？嗯？”
    “如果我有迫不得已的原因，真的要回上海去呢？”
    因為這件事，她和媽媽爆發了有史以來最嚴重的一次爭吵，原本打算趁著媽媽重新投入到事業中的機會一點一點感化，小心翼翼說服的徐徐圖之變成了毫無征兆地揭開了她的預謀已久，除了和父母親徹底斷絕關係，她想象不到這件事最終將會怎麽收場。
    萬一最後隻能走到這一步，她沒有萬全的把握，相信自己還能像現在這樣堅定。
    未來陷入迷霧一般虛無縹緲起來，她迷失在巨大的不確定性裏，驚弓之鳥一般惶惑又忐忑。
    眼看她終於還是選擇主動提起這件事，楊星野鬆了一口氣似的拉住她的手，堅定地站在她的身邊：“和我剛才告訴你爸媽的一樣，我會放棄這裏的一切和你一起去上海。這不是我現在麵對這種情況信口雌黃，我知道你父母不太支持你來新疆，所以在知道你並不想讓他們知道我的存在的那一刻開始，我就在心裏做好了這樣的準備。圓圓，你不相信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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