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試探

字數:3492   加入書籤

A+A-


    抬腳跨進水榭亭中坐下,微風輕揚,驚動紅鯉躍出水麵,一個接一個的拍打起清波淺浪。
    寧絕沒有等多久,大約半刻鍾不到,一個身穿灰褐色便服的中年男人便帶著小廝出現在水榭外。
    “公子,人來了。”
    天乾低聲提醒,寧絕起身轉頭,含笑對著來人拱了拱手:“下官寧絕,見過元尚書。”
    元鵠沒有立即接話,自顧自走上前坐到石凳上,深邃的目光將人上下一掃,打量中帶著些許探究。
    “寧大人請坐。”
    淡漠的語氣充滿距離感,寧絕細不可察的挑了挑眉,屈膝坐下,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沒有半點鬆動。
    二人正對相視,小廝斟完茶後退丈遠,元鵠瞥了眼木頭樁子一樣站在寧絕身後的天乾,執起白玉杯呷了一口濃茶,漫不經心問:“寧大人光臨敝府,不知有何貴幹?”
    寧絕低頭,露出做小伏低的姿態:“家父奉令征收南郊田莊,無意間牽連了元小公子,心中甚是抱歉,特讓我來跟尚書大人解釋一番,還望大人莫要因此怪罪。”
    他話說得好聽,可兩手空空,連份歉禮都沒有帶,這實在看不出幾分誠心。
    元鵠皺起的眉頭稍有不滿,道:“元祿是我兄長家的孩子,不管寧大人是否真心致歉,都應該去找他才是。”
    “尚書大人是朝中重臣,您的態度才是家父該重視的。”
    “所以,如果元祿不喚我一聲叔父,你這歉意就不存在了?”
    心中閃過厭惡的情緒,元鵠一雙眸子寒了下來:“本官倒不知,陛下欽定的探花郎,竟會是這般趨炎附勢的德性。”
    “大人說的哪裏話,家父依律辦事,並未冤枉元小公子,此番讓我前來,也是不想與大人有所交惡而已。”
    他微抬的下巴稍顯倨傲,元鵠看得刺眼:“好一個兩麵三刀的公子哥,我看你今日不是來道歉,而是來耀武揚威的吧?”
    寧絕假笑著:“大人誤會了……”
    “哼……無知小兒,滿口虛仁假義!”元鵠打斷他的話,嘲諷道:“閣下能以這份趾高氣昂的心性行走朝堂,也實屬是祖上燒了高香。”
    他鄙夷的眼神不加掩飾,寧絕卻隻是笑笑,完全沒有因此而感到任何不適。
    端茶淺飲,他道:“大人倒是個明辨是非的人,既如此,那應該是不會為了元小公子的事對家父心有怨懟吧?”
    “我元家的人敢作敢當,認罪當罰,從來不是睚眥必報之輩。”
    元鵠斜他一眼,嫌道:“不過就閣下這番做派,說不準哪朝進刑部大牢的人就換成了你,看在你尚且年輕的份上,本官還是奉勸一句,說話做事三思而後行,莫要仗著自身有三五分才氣,就孤芳自賞,不把所有人放進眼裏。”
    他看過眼前這人殿試時寫的文章,恰也是因此,才對他如上說的話格外鄙夷,心裏也實在意外,一個能寫出為國為民文章的人,私下裏的為人處世,居然會這般庸俗倨傲。
    似對他的譏諷渾然不覺,寧絕含笑道:“大人說的是,小子初出茅廬,確實不知輕重,冒犯了。”
    這句道歉明顯比前麵說的誠懇多了。
    可元鵠對他的印象已經一差再差,縱然他垂首低眉,也隻當是假意恭維,裝出來的謙虛罷了。
    他冷嗤一聲,懶得再與其虛與委蛇,道:“說什麽冒犯,寧大人是殿前新貴,本官這方廟小,擔不起貴府的歉意,還請回吧。”
    逐客令下得很幹脆,重重落下的茶杯表明了主人家此刻的憤懣。
    話說到這份上,但凡有點眼力見的人都該自行離開了。
    但寧絕沒有動,他收起試探的假笑,抬眸正對上那雙凜冽的眼睛:“除了道歉,其實下官還有件旁的事想問問尚書大人。”
    元鵠不明所以:“何事?”
    寧絕目光定定的看著他,道:“兩日前,午夜人靜時,一名官家子弟被人殘忍淩虐,活活打死在三道街頭,不知此事大人可曾聽說?”
    幾乎是下意識的,元鵠的臉色變了變,眼神中出現一絲懷疑,不過轉瞬即逝,一會兒又恢複了平靜無波的態度。
    抬了抬眼皮,他不以為意道:“從同僚嘴裏聽到過三言兩語,不過具體情況,本官並不了解。”
    寧絕觀察他表情的眼神太過直白,明晃晃的試探都擺上了桌麵。
    元鵠目光一怔,好像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怎麽,你懷疑這件事與我有關?”
    寧絕笑笑沒有答話,直到對方肉眼可見的冷臉,寒氣即將溢出表麵時,他才道:“聽聞大人有一手獨門絕技,名為摧骨術,能在不損人體五髒六腑及脈絡的情況下,震碎全身骨肉,讓人活活疼死?”
    “……”
    質問的語氣讓元鵠十分不適,渾身都開始緊繃起來:“是又如何,如此就能說明是我殺了他嗎?”
    “不足以說明嗎?”
    寧絕笑得戲謔:“大人那日在何處,可有旁人證明?”
    夜深人靜,他能在哪兒?無非是家中休息而已。
    可誰能給他作證呢?他也沒讓人守在他床邊盯著自己睡覺啊。
    元鵠深深擰眉:“我一慣戌時休息,府中下人都知曉,你大可隨便傳人詢問。”
    “食君之祿,擔君之憂,大人府裏的人,證詞可不一定有用……”
    “所以呢?你想要什麽樣的證人,還是說,你就篤定了凶手是我?”
    元鵠一拍桌,憤然怒斥道:“寧絕,你莫要得寸進尺,本官給你三分顏麵,你還真開起染坊了?我告訴你,就憑你我兩家的差距,我要弄死你們不過幾句話的事,根本用不著我親自動手。”
    他嫌惡的冷哼兩聲:“如果不是聽人提起,我連你兄長是誰都不知道,你以為我有那麽多的閑心去殺一個素不相識的人?還是說,他的死比你父親更有價值,更能讓我獲取利益?”
    與他有矛盾的是寧遼,如果真要選擇殺一個人,那他何不直接對寧遼下手?或者是身為探花郎的寧絕,也比一個白身的寧文正更有價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