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陰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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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溫訶很護著元宵,從進門開始,無論是麵對寧絕,還是許廣儒和安崇鄴,他都一直站在元宵前麵,隨時隨地替他注視著周圍的一切動靜變化。
    寧絕將一切看在眼裏,走到幾人麵前,他儒雅的拱了拱手:“寧某疏忽,讓諸位見笑了。”
    “寧大人言重了,是我等眼淺耳薄,不該輕信他人挑撥離間之語。”
    安崇鄴出現前,許廣儒說的那些話,他們雖沒有直接附和,但心裏多多少少也難免產生芥蒂。
    寧絕明白他們擔心則亂的顧慮,道:“諸位也是擔心元尚書的清白,在下理解。”
    溫訶聞言鬆了口氣,他悄悄打量幾眼安崇鄴的臉色,見對方表情如常,並沒有動怒或不喜的征兆,那雙複雜的眸子中便更多了幾分思量。
    也難怪,這位年紀輕輕的探花郎敢在許太尉麵前放肆直言,或許,他是早有了可倚靠的後台,所以才如此無畏無懼吧。
    元宵從他身側湊過來,打斷了二人間客套的氣氛:“寧大人,我有些不明白,所以今夜是你邀我們前來,還是殿下……?”
    他試探性的眼神偷偷瞟向安崇鄴,疑惑中又帶著畏懼。
    “是我,也是殿下。”
    寧絕頷首笑道:“本意是想從諸位口中了解了解尚書大人的生平,沒料到中途會冒出來個許太尉,耽擱諸位許多時間,是寧某的過失。”
    “可你那信上……”
    “我若不這麽寫,恐怕諸位也不會來。”
    寧絕打斷他的話,解釋道:“重案未明,諸位都算是相幹之人,殿下不便現身,寧某又無法一一去請,便隻好冒犯了。”
    簡而言之,那封信就是個幌子,隻是為了把他們一一聚集起來好問話而已。
    元宵臉色瞬間變得難看,這人用他父親的安危作餌,居然還能如此理直氣壯的說出來?
    雙唇抿成一條直線,他目有不悅,可礙於另一道視線直勾勾的射了過來,他所有溢到嘴邊的話都順著幹涸的喉嚨咽了下去。
    是了,沒有四殿下的準許,區區一個寧絕又怎敢如此放肆。
    斬汝者,是執刀之人,而非長刀。
    寧絕狂妄,也隻不過是他人手上的棋子而已。
    元宵沒藏住臉上的憤懣,溫訶怕他生事,立馬打圓場道:“寧大人負責此案,肯定思慮良多,我等雖與元尚書有所來往,可也不敢欺上瞞下,對其包庇袒護,是以,今後無論是寧大人,還是監察司其他人,凡對此案有疑,需要我等配合調查詢問的,都盡管開口傳喚,我等必將隨叫隨到。”
    雖然是麵對著寧絕,但他這話是說給安崇鄴聽的。
    皇權之下,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能決定一個人的生死,他雖擔心元鵠,可在替別人說話之前,他自己必須先擺正態度,否則,言不可信,必失先機。
    寧絕知他所想,也沒拆他的台。
    安崇鄴單手背在身後,深邃的眸子看著他們無波無瀾:“何須等到他日,屏風後放了筆墨紙硯,你等各自取一份,就在這裏把你們所知曉的,所有與元尚書有關的人和事物都寫下來。”
    隨著他話音剛落,一個侍從打扮的男子從裏麵將那扇又高又大的屏風推開,眾人的目光隨著聲音望過去,就見那梨木紅桌上擺放著整整齊齊幾套筆墨紙硯。
    上好的宣紙配著研好的鬆煙墨,儼然是早已備好。
    一眾愕然,元宵滿臉的不可置信,用計騙他們來問話就算了,如今還要白紙黑字的寫下來,這算什麽?證據嗎?
    溫訶眼尾也沒忍住抽了抽,轉頭,他對安崇鄴拱了拱手:“殿下,此舉是否有些……”
    “既是問心無愧,有什麽不能寫的嗎?”
    安崇鄴斜了他一眼:“本殿沒有耐心多等,誰先寫完誰便下船離去。”
    可若是不寫,今夜就沒那麽好過了。
    “……”
    溫訶無言,他根本沒有給他們選擇的餘地。
    一番思量後,他走上石階,取了一方硯台和紙筆回到自己原先的座位上,提筆走勢,墨染紅燭,肅正的小楷恰如他的脊背一般剛直不屈。
    眼見溫訶帶了頭,另外幾人也紛紛拿紙動筆。
    元宵梗著脖子堅持到溫訶寫完滿滿一整篇,在窸窸窣窣的研磨和換紙聲音中,他終於按捺不住,抬腳走到桌前,拿起紙筆大步走到下方最後的位置開始奮筆疾書。
    看著他那副倔強不甘的樣子,寧絕明顯聽到安崇鄴發出一聲不屑的輕哼,側眸,二人對上視線。
    笑意和溫柔碰撞,安崇鄴立馬跟變了個人似的,滿身的寒霜都收斂得幹幹淨淨。
    寧絕一雙桃花眼彎成了月牙狀,但很快又恢複清明,側身,他抬手指向主位:“殿下,請坐下等候吧。”
    “嗯。”
    安崇鄴像隻聽話的貓兒般,想都沒想就開口答應,身體也隨著本能反應走向主位的位置。
    所有人坐下,整個艙房就剩寧絕一人還站在那裏。
    腳下雲靴踏著蓮步,他沒有任何拘謹,反倒像個考官一樣來回巡視,將所有人的表情動作都看進了眼裏。
    時間順著水波流逝,半個時辰後,一遝厚厚的紙張依次在安崇鄴手裏過了一遍。
    或許是來前早有商量,幾人的證詞大部分重合,粗略看完幾張後,安崇鄴什麽話都沒說,擺擺手就讓眾人離開了。
    待到房裏隻剩寧絕一人,他才抬頭招手,把人喚到身側坐下。
    “如何,看出問題了嗎?”
    “還得看項大人那邊,如果他們動了手,事情便大差不差。”
    兩人身體貼得嚴實,寧絕翻動著桌上的證詞,一邊看一邊說:“雖早有預料,可我怎麽也沒想到會是許太尉,他圖什麽呢?”
    “或許利益,或許仇怨,總歸不會是無緣無故。”
    安崇鄴伸手摩挲上他的腰,依耐性的把下巴擱置在他肩上:“自許長羿摔斷腿後,許廣儒私下便開始小動作不斷,各種針對聞家父子及相關之人也就罷了,可他貌似還與大皇兄有所來往。”
    “大皇子?”寧絕手上一頓。
    安崇鄴點頭,道:“嗯,皇後新喪那段時間,我的人查到他與大皇兄私下有過見麵,且還不止一次。”
    所以,他們之間或許已經有了勾結,更甚者,可能還醞釀了什麽陰謀。
    寧絕思緒飛轉,腦海裏又不自覺回想起那個詭異神秘的黑衣人。
    潞州,啟陽,京都……
    安明玧,安明訾,戚明,馮代,高戩,寧文正,祁頌,元鵠,許廣儒……
    大皇子安崇樞,黑衣人……
    幾個不相幹的地方,一群不相幹的人,幾件不相幹的事,看起來風馬牛不相及,可隱隱約約間,又有人悄然串聯……
    寧絕忍不住多思,直覺告訴他事情並不簡單,或許他已經摸到了陰謀的一角,可無憑無證,那些人又藏得太嚴實,甚至他都懷疑,自己所猜到的這點端倪,會不會也是那背後的有心之人刻意透露,企圖借他之手達成什麽更深的目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