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訓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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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殿下?”
    “怎麽會……”
    兩聲意外的呢喃出自許家父子之口,眾人驚詫過後,還是溫訶率先反應過來,急忙高聲行禮。
    “微臣溫訶,參見四皇子殿下。”
    有一人打了頭陣,其餘的也如夢初醒,紛紛拱手高呼:“臣等參見四皇子殿下。”
    壓抑的氣氛充斥整個艙房,安崇鄴冷眼掃過下方低著的一顆顆頭顱,目光最終落到了站得筆直的許廣儒身上。
    “許太尉,今夜好雅興啊。”
    短短的一句話,不知道包含了幾層意思。
    掩下情緒,許廣儒躬了躬身,道:“臣不知殿下在此,未曾拜見,還請殿下見諒。”
    雪積於頂,勁鬆垂頭,看似臣服的動作,態度卻沒有多少恭敬。
    安崇鄴輕嗤一聲:“無妨,太尉大人日理萬機,白天忙著軍務,晚上還要管查案取證之事,如此操勞下,有所疏忽也理所應當。”
    平地驚雷,所有人的心跳都隨著這句話陷入死寂,上位者顯露威嚴,那赤裸裸的明嘲暗諷讓許家父子變了臉色,他們下意識抬頭,眼裏的驚愕藏都藏不住。
    他這話的意思,是在責怪他們越俎代庖,管了不該插手的事嗎?
    許廣儒一張老臉由青轉白,記憶裏,自登上太尉之位後,莫說文武百官,就是啟安帝,都少有這樣直言不諱的對他發難。
    臉麵被踩在地上無情摩擦,他心有怨懟,卻不敢多言。
    君臣之禮壓於頭上,縱使千般不情不願,他也隻能低頭彎腰,強裝鎮定的說一句:“微臣惶恐,望殿下恕罪。”
    “太尉大人有什麽罪呢,你不過是太關心元尚書的案子罷了。”
    安崇鄴明顯不想放過他,上前兩步,麵對眾人道:“今日之會,是本殿吩咐寧大人所為,自你們上船後,一切行為舉止,本殿皆看在眼中,太尉大人既疑心寧大人別有目的,那本殿這個主謀,更是幹係難逃,理應一同問罪才行。”
    輕飄飄的語氣帶著與生俱來的上位感,眾人隻覺得一股沒來由的寒氣透過緊閉的門窗鑽進衣襟裏,涼嗖嗖的讓他們沒忍住打了一個寒顫。
    朝中誰人不知,幾個皇子當中,唯四殿下鐵麵無情,最不好招惹。
    雖然不知道他因何為寧絕出頭,可這話說了出來,就表示他不會坐視不理,任由這事再擴大下去。
    許廣儒不甘咬牙,難堪的吐出四個字:“微臣不敢。”
    是不敢,卻不是知錯。
    安崇鄴譏笑道:“為何不敢,你不是要個公正嗎?對著寧大人你敢,對著本殿你就不敢了?嗬……太尉大人,你心中的法度還是因人而異的嗎?”
    因著太尉的身份,許多年來,他享盡了阿諛奉承,總覺得自己高高在上,甚至有的時候過於忘形,連當朝皇子也不太放到眼中。
    若換做以往,安崇鄴也不屑與之計較,可方才在屏風後聽了那些話,如若他還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隻怕傳出去,倒叫天下人以為,他們許家已經到了皇權都畏懼的地步了。
    淩厲的眼神飽含慍怒,少年冷下臉來時,身上那股敬畏感絲毫不亞於坐在皇位上的啟安帝。
    許廣儒看得心驚,雙膝隨著尾音一同落地,撲通一聲,他叩首拜下:“臣無此心,望殿下明鑒。”
    “本殿聽得清清楚楚,還要如何明鑒?”
    安崇鄴掃過下方還彎著腰的一群人:“聖上既讓監察司調查此案,便是信任他們的為人和能力,諸位既為朝中重臣,應當明白各司其職的本分,該你管的要管好,不該你管的……也莫越俎代庖,壞了各中規矩。”
    警鍾在耳畔敲響,明知他是在暗指許廣儒,眾人也不敢多言,隻能把腰再下壓幾分,低頭應是。
    “臣等謹記殿下教誨,不敢越矩代勞。”
    整齊的聲音洪亮而清脆,站在最後的寧絕,清楚看到麵前跪著的人背脊僵了一瞬,隨著安崇鄴一聲“都免禮吧”,所有人重新站直,唯有那獨自跪著的許廣儒,還保持著俯身叩地的姿勢半點未動。
    許長風擔憂的看著他父親,滿腔辯解都不知該怎麽開口。
    “殿下……”
    安崇鄴走下階梯,經過他麵前時,聽得他踟躕說道:“家父並非有意為難寧大人,還請您看在他多年為大昇盡心盡力的份上,網開一麵。”
    雖說幾句口頭刁難不至於降罪受罰,可安崇鄴畢竟是皇子,君臣有別,他若非要將小事化大,讓許廣儒遭一次罪,恐也不見得是什麽難事。
    都說官大一階壓死人,寧絕感受過,許廣儒自然也逃不掉。
    安崇鄴瞥了許長風一眼,沒理會他,徑直走到許廣儒麵前,蹲下身,伸出雙手將人扶起。
    “太尉大人憂國憂民,此心昭昭可鑒,本殿明白。”
    他恩威並施,一邊彈去許廣儒肩頭那不存在的灰塵,一邊說道:“但……棟梁之材也有應屬之地,一個有用的東西,被擺在了沒用的地方,那也隻會跟著喪失價值,太尉跟隨父皇多年,理應明白這個道理才是。”
    以物喻人,看似給了台階,實際也是另一種警告和貶斥。
    許廣儒麵若菜色,即便知道對方是在譏諷自己,他也隻能藏起滿心憤慨,點頭應下:“是,微臣受教,多謝殿下提點。”
    寬袖下揉皺的衣袍與他臣服的姿態形成反差。
    安崇鄴目的達到,也不欲與他多做糾纏,拂袖一揚,他對著那緊閉的大門說:“船靠岸了,太尉大人要是身體不適,便早些回去休息吧。”
    許廣儒整張臉僵硬得不像話,他頷首垂眉,壓低聲音應了一聲“是”後,看都沒看其他人一眼,便轉身朝著門口走去。
    許長風見狀,也立馬拱手告辭,父子倆一前一後,拉開門就跨步消失在平靜的夜色中。
    一場戲劇結束,有人歡喜有人愁。
    今夜之會,不單是許廣儒,就連元宵和溫訶幾人,都不知道安崇鄴會在場。
    想到剛開始自己說的那幾句話,元宵猛然覺得後背一陣發涼,四殿下都聽到了嗎?
    那幾句為了給父親脫罪而企圖收買官員的話,雖說沒有達成實質性的目的,可要是四殿下計較起來,以他們的身份,絕對脫不了“賄賂”的罪名。
    忐忑不安的情緒充斥著大腦,元宵擔憂的望向溫訶。
    溫訶接過他的視線,稍稍一思索便知他在想什麽,搖搖頭無聲安慰,他把人擋了擋,用口型道出“莫怕”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