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陷入昏迷的第七天，莎娜莉雅的居所裏始終彌漫著淡淡的藥草香。那是她尋遍周邊山穀才集齊的 “凝魂草” 與 “溫心花”，每日熬煮成湯藥，小心翼翼地用銀勺喂進明的口中。
    房間的陳設簡單卻溫馨，靠窗的軟榻上鋪著雪白的狐裘，明靜靜躺在那裏，臉色依舊蒼白如紙，唯有胸口微弱的起伏，證明他還活著。
    莎娜莉雅坐在榻邊的矮凳上，指尖輕輕拂過明冰涼的手背，眼眶又一次泛紅。
    這些天，她幾乎未曾合眼，夜裏便守在榻邊，聽著明均勻卻虛弱的呼吸聲，一遍遍在心裏懺悔。
    她總會想起那天自己揮出的拳頭、凝聚的能量球，想起明在爆炸前絕望的眼神，想起他最後那句 “莎娜姐姐，我真的是明”—— 每一個畫麵都像針一樣紮在她心上，讓她痛得無法呼吸。
    “明，你快醒過來好不好？” 她的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指尖微微顫抖，“我以後再也不懷疑你了，再也不對你動手了。你不是喜歡我烤的蜂蜜餅嗎？等你醒了，我天天烤給你吃，好不好？”
    莎娜莉雅抬手，將一縷垂落在明額前的發絲攏到耳後，另一隻手凝聚起微弱的幻魂之力，緩緩探入明的體內。她能清晰地感受到，明的九魂此刻亂作一團：赤魂如風中殘燭，勉強散發著溫熱的紅光；靈之魂縮在丹田深處，微光閃爍不定；而原本最為強盛的幻魂，此刻隻剩下細碎的光點，散落在經脈各處，像斷了線的珍珠，怎麽也無法聚攏。
    “對不起，明，都是我的錯。” 她收回手，淚水滴落在明的手背上，“如果我當時能冷靜一點，能聽你解釋……”
    就在這時，明的睫毛突然輕輕顫動了一下，手指也微微蜷縮起來。莎娜莉雅的心猛地一跳，連忙湊上前，屏住呼吸盯著他的臉：“明？你是不是要醒了？”
    可下一秒，明的眉頭卻緊緊皺起，臉色變得更加難看，額頭上滲出細密的冷汗，嘴裏還含糊地嘟囔著什麽，像是在承受極大的痛苦。莎娜莉雅慌了，連忙用絹布擦去他的冷汗，輕聲安撫：“明，別怕，我在這裏，沒事的……”
    她不知道，此刻的明，正深陷在層層疊疊的夢境之中。
    明首先感覺到的，是一陣久違的溫暖。
    那是他十二歲那年的午後，訓練場上的陽光格外熾熱，他練了一下午的幻魂招式，累得癱坐在地上，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就在這時，一雙白皙的手遞過來一個包裹著油紙的點心，油紙裏是還帶著溫度的蜂蜜餅，甜香瞬間驅散了他的疲憊。
    “慢點吃，沒人跟你搶。” 莎娜莉雅的聲音帶著笑意，坐在他身邊，遞給他一壺涼好的蜂蜜水。
    明抬起頭，看到莎娜莉雅穿著淡紫色的訓練服，頭發用發帶束在腦後，陽光灑在她的發梢，鍍上一層金色的光暈。那時候的莎娜姐姐，還不會用那樣憤怒的眼神看他，不會對他揮拳，更不會說要他 “給弟弟陪葬”。
    “莎娜姐姐，你真好。” 他咬了一大口蜂蜜餅，含糊地說。
    可就在這時，眼前的場景突然扭曲起來。溫暖的陽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濃得化不開的黑霧，空氣中彌漫著刺鼻的血腥味。明猛地站起來，發現自己身處一片廢墟之中 —— 這裏是他之前與【死生之影】交手的地方，地麵上還殘留著黑色的能量痕跡，他的幻魂就是在這裏破碎的。
    “嗬嗬，沒有幻魂的明，不過是個廢物罷了。”
    一道陰冷的笑聲從黑霧中傳來，明循聲望去，隻見幾個穿著黑色鬥篷的人影緩緩走出，他們的臉上帶著嘲諷的笑容，眼神裏滿是惡意。
    “你們是誰？” 明握緊拳頭，體內的赤魂開始發燙，可他卻感覺不到一絲力量 —— 就像那天幻魂破碎時一樣，無助又絕望。
    “我們是誰不重要。” 為首的黑影冷笑一聲，“重要的是，你現在就是個沒用的廢物，連自己都保護不了，還想保護莎娜莉雅？”
    “不準你們提莎娜姐姐！” 明怒吼著衝上去，可他的拳頭卻直接穿過了黑影的身體，仿佛打在空氣上。
    “哈哈哈，你看看你，多可笑。” 黑影的笑聲越來越刺耳，“莎娜莉雅已經認定你是敵人了，她親手對你動手，你以為她還會相信你嗎？你就是個沒人要的替代品，一個沒有幻魂的假貨！”
    “我不是！我是明！我是莎娜姐姐的弟弟！” 明拚命地辯解，可他的聲音卻越來越小，周圍的黑霧也越來越濃，快要將他吞噬。
    就在這時，他看到不遠處出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 是莎娜莉雅！她穿著那天的衣服，眼神裏滿是憤怒，手裏凝聚著狂暴的幻魂之力，正朝著他的方向走來。
    “莎娜姐姐！你聽我解釋，我真的是明！” 明激動地跑過去，可莎娜莉雅卻像沒聽見一樣，直接揮拳朝他打來。
    “【死生之影】的人，別裝了！” 她的聲音冰冷，沒有一絲溫度，“你把我的明弟弟藏到哪裏去了？”
    明下意識地側身躲避，可還是被拳風掃到了肩膀，一陣劇痛傳來。他看著莎娜莉雅決絕的眼神，心裏像被刀割一樣疼 —— 為什麽？為什麽她就是不相信自己？
    “我沒有！我就是明啊！” 他想大喊，卻發現自己發不出任何聲音。莎娜莉雅的攻擊越來越密集，拳風帶著毀天滅地的力量，他隻能不停地躲閃，身上很快就添了好幾道傷口。
    突然，他腳下一滑，摔倒在地上。抬頭望去，莎娜莉雅正站在他麵前，手裏凝聚著一個巨大的能量球 —— 和那天一模一樣的能量球，耀眼的光芒幾乎要刺瞎他的眼睛。
    “給我弟弟陪葬吧！” 她的聲音像驚雷一樣炸響。
    明絕望地閉上了眼睛，可預想中的疼痛卻沒有傳來。他睜開眼，發現自己身處一個陌生的空間，周圍是淡淡的紅光和微光 —— 是赤魂和靈之魂的力量。
    “你不是明。”
    一個冰冷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明循聲望去，看到自己的倒影出現在麵前的冰麵上。倒影裏的自己，臉色蒼白，眼神空洞，身上沒有絲毫幻魂的氣息，隻有赤魂的紅光在勉強支撐。
    “你隻是個沒有幻魂的替代品，” 倒影緩緩開口，語氣裏滿是嘲諷，“莎娜莉雅不會相信你，所有人都不會相信你。你活著還有什麽意義？不如就這樣消失吧。”
    “我不是替代品！我是明！” 明憤怒地朝著倒影揮拳，冰麵瞬間碎裂，可倒影卻出現在他身後，繼續說道：“你以為凝聚了赤魂就有用嗎？赤魂再強，也不是幻魂。你永遠都回不去了，永遠都不是那個被莎娜莉雅疼愛的明弟弟了。”
    明的身體開始顫抖，他捂住胸口，感覺到赤魂的力量在一點點減弱，靈之魂的微光也越來越暗。他真的要消失了嗎？他真的再也見不到莎娜姐姐了嗎？
    就在他快要放棄的時候，腦海裏突然閃過一絲微弱的溫暖 —— 是那天莎娜莉雅喂他喝藥時的溫度，是她握著他的手時的顫抖，是她在他耳邊低聲說的 “對不起”。
    “不…… 我不能放棄……” 明咬著牙，用盡全身力氣喊道，“我要活著！我要讓莎娜姐姐知道，我就是明！”
    他的話音剛落，體內的赤魂突然爆發出耀眼的紅光，靈之魂也隨之亮起，兩道力量交織在一起，形成了一道微弱的光盾。可就在這時，周圍的空間突然劇烈地顫抖起來，濃黑的霧氣再次湧來，這一次，霧氣中出現了一個更加高大的黑影 ——【死生之影】的首領！
    黑影穿著黑色的鬥篷，臉上戴著一張猙獰的麵具，手裏抓著一個人 —— 是莎娜莉雅！
    莎娜莉雅的雙手被黑色的鎖鏈綁著，幻魂之力被完全壓製，臉色蒼白得像紙一樣，嘴角還掛著血跡。她看到明，眼中瞬間閃過一絲光亮，掙紮著喊道：“明！快跑！別管我！”
    “莎娜姐姐！” 明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想衝過去救她，卻被首領釋放的黑霧擋住。
    “跑得掉嗎？” 首領冷笑一聲，聲音像砂紙摩擦一樣刺耳，“明，你以為你能躲多久？沒有幻魂的你，連給我提鞋都不配。今天，我就要讓你看著莎娜莉雅死在你麵前，讓你嚐嚐失去最重要的人的滋味！”
    首領說著，手中凝聚起一道黑色的能量，對準了莎娜莉雅的胸口。
    “不要！” 明瘋狂地撞擊著黑霧形成的屏障，赤魂和靈之魂的力量全部爆發出來，可屏障卻紋絲不動。他看著莎娜莉雅絕望的眼神，看著黑色的能量越來越近，心裏的痛苦和憤怒達到了頂點。
    “我不準你傷害她！” 他嘶吼著，體內的九魂突然開始劇烈地顫動，那些散落在經脈中的幻魂碎片，竟然開始朝著赤魂和靈之魂的方向聚攏！
    可就在這時，首領的能量已經打出，直接擊中了莎娜莉雅的胸口。莎娜莉雅悶哼一聲，噴出一口鮮血，身體軟軟地倒了下去，眼睛也緩緩閉上了。
    “莎娜姐姐！”
    明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呼喊，眼前的一切突然崩塌，濃黑的霧氣將他徹底吞噬。
    “啊！”
    明猛地從軟榻上坐起來，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冷汗像雨水一樣從額頭上滑落，浸濕了身上的衣衫。他的心髒狂跳不止，胸口還殘留著夢中的劇痛，眼神裏滿是驚魂未定的恐懼。
    “明？你醒了？”
    一道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明僵硬地轉過頭，看到莎娜莉雅正站在他麵前，眼睛紅紅的，臉上滿是驚喜和擔憂。她的頭發有些淩亂，眼下有著明顯的黑眼圈，顯然是守了他很久。
    “莎娜姐姐……” 明的聲音沙啞得厲害，他看著莎娜莉雅完好無損的樣子，看著她眼中真切的關心，一時之間竟分不清這是現實還是夢境。
    他下意識地伸出手，指尖輕輕觸碰到莎娜莉雅的臉頰 —— 溫熱的，柔軟的，是真實的觸感。
    “我…… 我不是在做夢？”
    “不是夢，明，你真的醒了！” 莎娜莉雅握住他的手，淚水瞬間湧了出來，聲音哽咽著，“對不起，明，對不起…… 我不該懷疑你，不該對你動手，你能醒過來真好，真好……”
    她的眼淚滴在明的手背上，溫熱的觸感讓明徹底清醒過來。他看著莎娜莉雅哭得像個孩子一樣，心裏的恐懼和委屈漸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陣暖流。
    “莎娜姐姐，我沒事。” 明虛弱地笑了笑，想抬手擦去她的眼淚，卻發現自己的手臂還沒有力氣，隻能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別哭了，我這不是好好的嗎？”
    “還說沒事！你都昏迷七天了！” 莎娜莉雅吸了吸鼻子，連忙扶著明躺下，給她蓋好被子，“你剛醒，身體還很虛弱，別亂動。我去給你端粥，你肯定餓了。”
    明點了點頭，看著莎娜莉雅匆忙離去的背影，心裏一陣溫暖。他閉上眼睛，回想起剛才的噩夢，還有夢中莎娜莉雅倒下的畫麵，心髒還是忍不住抽痛了一下。
    他知道，那場噩夢雖然是假的，但其中的恐懼卻是真實的 —— 他真的害怕失去莎娜姐姐，害怕自己再也無法證明身份，害怕【死生之影】的人會傷害她。
    “明，粥來了。”
    很快，莎娜莉雅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粥走了進來，粥裏還放了切碎的肉末和青菜，香氣撲鼻。她坐在榻邊，拿起勺子，小心翼翼地吹涼了粥，才喂到明的嘴邊。
    明張嘴喝下，溫熱的粥滑進胃裏，驅散了身體的寒意。他看著莎娜莉雅專注的樣子，突然開口問道：“莎娜姐姐，你相信我了嗎？”
    莎娜莉雅的動作頓了一下，眼神裏閃過一絲愧疚，她放下勺子，握住明的手：“明，對不起，是我太衝動了。那天我看到你的靈之魂，就以為你傷害了真正的你，所以才…… 後來你用幻魂之力讓我看到了你的經曆，我才知道自己錯得有多離譜。”
    她的聲音帶著深深的自責：“你失去幻魂已經夠痛苦了，我還對你動手，讓你受了這麽重的傷…… 明，對不起。”
    “我知道姐姐不是故意的。” 明笑了笑，“那時候你也是擔心我，才會那麽激動。而且，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
    “以後不會了。” 莎娜莉雅認真地看著他，眼神堅定，“以後我會保護你，不管你的幻魂能不能恢複，你都是我的明弟弟。誰要是敢傷害你，我第一個不饒他！”
    明看著她堅定的眼神，心裏湧起一股暖流。他知道，有莎娜姐姐在，他就不是一個人在戰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