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門合攏的刹那，淩雨緊繃的脊背驟然垮塌，雙手撐在桌沿劇烈喘息，方才那單臂修士的身影在她腦海中反複衝撞，攪得氣血翻湧。
    薑辰遞過一杯熱茶，指尖不經意觸到她冰涼的手背，隻聽她啞著嗓子開口，聲音裏裹著未散的驚悸：“是他，三個月前富人區遭劫那晚，我被卷入混亂區之外，與你們走散。諸多襲殺我的修士就有他的身影。”
    純鈞不解道：“那晚有聖賢出手屏蔽天際，夜幕之下你是如何確定是他？”
    淩雨眸光冷冽道：“玄月光刃照出他的五官，而且，他的右臂正是被我用計廢掉的！”
    眾人神色一凜。
    那晚淩雨被薑辰帶走，回來時衣衫染血，左臂帶著深可見骨的刀傷，隻說是遭遇了眾多修士截殺，竟藏著這樣的隱情。
    純鈞咋舌：“這貨現在就在黑石門麾下，統轄著這片勢力區，難怪剛才看他腰間掛著黑石門的骷髏令牌。”
    他忽然一拍大腿，“壞了！他剛才看你的眼神就不對勁，要是回去想起來你的身份，順藤摸瓜查到我們頭上……”
    曦月秀眉緊蹙：“屆時別說我的帝族身份，就算搬出闞家聖山，恐怕也壓不住這群被龍劍衝昏頭腦的瘋子。”
    薑辰指尖敲擊著桌麵，目光掃過窗外來回巡邏的聖門修士：“現在城中到處都是眼線，我們不能坐以待斃。”
    “坐以待斃？”一道戲謔的神念突然響起，殺祖盤在梁上晃了晃腦袋，小黑蛇的鱗片泛著狡黠的光。
    “現在你們就算想把本座交出去，恐怕也沒機會了。方才那口龍氣泄露，雖被你們攔住，卻瞞不過真正的老怪物——白須賢者的神念早就掃過這酒樓三次了。”
    他頓了頓，吐了吐分叉的蛇信：“咱們現在可是一根繩上的螞蚱，我要是被抓，你們覺得這群聖賢會放過見過龍劍的人？”
    眾人齊刷刷投去嫌棄的目光。
    薑辰磨了磨後槽牙，若不是打不過這老怪物，他現在就想把這禍根扔進煉丹爐。
    純鈞更是做了個抹脖子的手勢，被曦月一個眼刀製止。
    ……
    翌日清晨，天檀城的死寂被一聲震耳欲聾的怒吼撕碎。
    白須賢者懸立於黑石門總堂上空，雪白的長須無風自動，周身聖輝如怒濤翻湧：“黑袍老鬼！把龍劍交出來，否則今日便是你黑石門滅門之時！”
    他掌心托著一縷淡金色的龍氣，正是昨日從酒樓方向逸散、被他神念捕捉到的氣息。
    經過一夜推演，這絲龍氣的源頭竟指向黑石門的轄區，顯然是有人故意隱瞞了龍劍的蹤跡。
    “白須匹夫，你瘋了不成？”兩道黑袍身影從總堂衝出，周身環繞著粘稠的黑霧，正是黑石門坐鎮天檀城的兩位聖者。
    左側一人手持骨杖，右側一人背負鐮刀，皆是能與賢者抗衡的頂尖戰力，“我黑石門何時見過龍劍？莫不是找不到殺祖，想拿我等撒氣？”
    “撒氣？”白須賢者冷笑一聲，將龍氣拋向空中。
    那縷金光驟然暴漲，化作一條迷你金龍，在半空盤旋一周，竟直直衝向黑石門總堂深處，“若心中無鬼，敢讓老夫搜一搜嗎？”
    骨杖聖者眼神一沉：“你敢辱我黑石門！”
    他猛地頓下骨杖，地麵裂開蛛網般的縫隙，無數骷髏從地底爬出，朝著白須賢者撲去。
    鐮刀聖者則化作一道黑影，鐮刃帶著撕裂虛空的銳嘯，直取白須賢者後心。
    “來得好！”白須賢者不閃不避，雙手結印，身後浮現出萬丈虛影，正是他賴以成名的“萬佛鎮魔圖”。
    金光與黑霧碰撞的刹那，整座城池都劇烈震顫，無數修士被震飛出去，撞在城牆上口吐鮮血。
    這場衝突像一顆火星，瞬間點燃了城中積壓的火藥桶。
    “黑石門果然藏了貓膩！”紫袍聖者的聲音從城西傳來，他本就懷疑黑石門與殺祖有勾結，此刻見白須賢者動手，立刻祭出紫色符文，朝著黑石門總堂轟去，“今日定要掀了你們的老巢！”
    “紫袍老鬼，你也想摻一腳？”骨杖聖者怒喝，分出一半骷髏迎向紫袍聖者，“真當我黑石門好欺負？”
    就在這時，城南突然爆發出刺目的金光。金袍聖者手持金磚，竟與綠袍聖者打在一處——隻因綠袍聖者麾下修士多看了一眼他的寶庫，便被認定是想偷東西。
    “綠袍匹夫，你那破樹擋了我的路！”金袍聖者一磚砸斷碧玉寶樹的主枝，引得綠袍聖者暴跳如雷。
    “金疙瘩！你賠我寶樹！”綠袍聖者催動萬千藤蔓，將金袍聖者纏成粽子，兩人從街頭打到巷尾，所過之處房屋盡毀，修士死傷無數。
    連鎖反應驟然爆發。
    紅臉聖者本在追查殺祖蹤跡，卻撞見金袍聖者的人在搶奪自己轄區的源石，當即怒不可遏地加入混戰。
    藍袍聖者想從中調停，卻被誤認是幫凶，不得不出手自保。
    青袍聖者的藥圃被流彈炸毀，索性提著藥鋤見人就打……
    短短半個時辰，十四聖賢所屬的七八家聖地徹底撕破臉皮，聖戰的號角在天檀城各處吹響。
    城東，金袍聖者與綠袍聖者的打鬥已波及到富人區。曾經繁華的商樓被金磚砸得粉碎，碧玉寶樹的枝條穿透了聖陣，將躲在裏麵的修士絞成肉泥。
    綠袍聖者突然瞥見金袍聖者腰間掛著一塊神源，正是昨日從礦場帶出來的，當即怒吼：“果然是你偷了神源！”
    “放屁！這是我撿的！”金袍聖者被纏得煩躁，竟直接引爆了神源。
    恐怖的能量風暴席卷開來，半個城東化作焦土，無數修士在慘叫聲中化為飛灰。
    城西的戰鬥更為混亂。
    紅臉聖者的赤陽聖力點燃了整片街區，藍袍聖者的寒冰神力卻在同時凍結了護城河，冰火交織之下，街道上布滿了奇形怪狀的冰棱與焦痕。
    青袍聖者的藥鋤沾了劇毒，凡是被碰到的修士，頃刻間便會化作一灘膿水。
    黑石門總堂前，白須賢者以一敵二仍遊刃有餘，萬佛虛影不斷鎮壓黑霧，骨杖聖者漸漸不支。紫袍聖者趁機催動符文，竟在黑石門總堂的地基下炸出一個大洞，露出裏麵藏著的數百具修士屍骸——都是近幾日失蹤的各聖地弟子以及城中的其他修士。
    “好個黑石門！竟敢暗中截殺我等弟子！”白須賢者怒不可遏，聖威暴漲三分，一掌將鐮刀聖者拍飛出去。
    兩位黑袍聖者亦是一臉錯愕，聖者眼皮底下竟然有如此之多的屍骸，急忙否認道：“誤會，此事與黑石門無關！”
    “還敢狡辯，這些屍骸癟如枯屍，一身血氣精華被吸攝一空，不正是死神殿用以洗去龍劍上祖血的活祭嘛？”紫袍修士義正嚴辭，“交出龍劍和殺祖，我等定會給黑石門所有修士一個體麵！”
    骨杖黑袍修士環伺周遭虛空，怒斥道，“卑劣的鼠輩，滾出來！栽贓吾黑石門是何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