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就要放棄一切，隻做林家的小女兒？”原紅蕖放下茶壺，語氣平靜無波。
    黛玉堅定點頭：“是。我寧願不做這個郡主，隻願能做父親身邊的小棉襖，日日侍奉湯藥，陪伴左右。”
    原紅蕖凝視她良久，忽然輕歎一聲：“你可知你父親為何甘願冒險？”
    黛玉抿唇不語。
    “因為這世間總有些事情，需要有人去做。”原紅蕖的聲音很輕，卻字字清晰，“你父親為官清正，深受皇上信任，這才擔此重任。而你因聰慧過人，才被破格封為郡主，得以參與朝政。這些都不是偶然。”
    “可我寧願平凡！”黛玉終於忍不住落下淚來，“我隻要父親平安！”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通報：“賈府寶二爺來了。”
    話音未落，賈寶玉已經快步走了進來，顯然是聽聞了林府之事匆忙趕來的。
    一見黛玉淚痕未幹，他頓時慌了神：“林妹妹，你沒事吧？姑父可安好？”
    黛玉低聲道：“寶二哥，你說人為什麽要爭名逐利？為什麽不能平平淡淡地過日子？”
    寶玉在她對麵坐下，輕聲道：“妹妹這話問得奇怪。姑父為官清正，不是為了名利；妹妹得封郡主，也不是為了權勢。你們父女二人，都是能者多勞罷了。”
    “能者多勞？”黛玉抬起淚眼。
    “正是。”寶玉認真點頭，“這世間有姑父這般能臣，才有朝堂清明；有妹妹這般聰慧的女子，才有郡主破例參與科舉，往後你若是能一舉奪魁，以原先生之先例，你肯定也會是名留青史的女官。能力越大，責任越重。若是你們都避世不出，豈不是任由奸佞當道？”
    黛玉怔住了，她從未聽過寶玉說出這般有見地的話，以往的賈寶玉總是將讀書人稱為“祿蠹”，認為他們隻知道追求仕途經濟和功名利祿，他認為這些讀書人隻是一些沽名釣譽之徒，對他們很是不屑。
    寶玉似是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以前總是我年少無知，太過糊塗，將那些讀書人一概而論，實際上許多人讀書並不是隻為了自己，而是為了天下芸芸眾生。妹妹和原先生做的那些事情，就是這樣，我很是欽佩。”
    黛玉終於破涕為笑：“寶二哥說的對，如今看來，你確實比以前有擔當，也長進了不少。”
    見她笑了，寶玉這才鬆了口氣，又道：“妹妹若是辭了郡主之位，豈不是正中那些人的下懷？他們越是害怕姑父查他們，你們越不能退縮。”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雪雁的聲音：“姑娘，老爺那邊的人來說老爺醒了，要見你。”
    黛玉急忙起身，與寶玉一同來到林如海房中。
    林如海已經坐起身，麵色雖然蒼白，精神卻還好。見黛玉眼泛淚光，他溫和一笑：“傻孩子，哭什麽？父親這不是好好的？”
    “父親為何要冒險？”黛玉跪在榻前，聲音哽咽，“若是您有個萬一，女兒該如何是好？”
    林如海輕輕撫摸著她的頭發：“玉兒，你可知道為父今日為何能脫險？”
    黛玉搖頭。
    “因為藍素姑娘武功高強，因為朝廷布防周密，更因為——”林如海頓了頓，“無數被無辜牽連的百姓，終於有望能平安度日。為父此舉，值了。”
    他抬起眼，看向站在門口的寶玉和原紅蕖，又柔聲對黛玉道：“聽說你不想做那絳珠郡主了？”
    黛玉垂首不語。
    “為父明白你是擔心我。”林如海輕聲道，“但你要知道，正是因為有你這樣的郡主在朝，才能鼓舞更多女子得以讀書明理，有機會施展才華。你若辭位，豈不是寒了天下女子的心？”
    原紅蕖此時也開口：“玉兒，能力越大，責任越重。這不是負擔，而是榮耀。你今日為那些雜耍藝人發聲，不也是因為你有這個身份和能力嗎？”
    黛玉望著父親額上的傷布，又想起日間那個瓷瓶中的少女，忽然明白了什麽。
    她深吸一口氣，緩緩起身：“父親，先生，我明白了。這個郡主，我不會辭。”
    她轉身看向窗外，暮色已深，繁星初現。
    “我會做好這個郡主，也會做好父親的女兒。”她的聲音堅定而清晰，“不僅要守護父親，也要守護那些需要守護的人。”
    寶玉站在一旁，看著黛玉在燭光中挺直的背影，忽然覺得有些自慚形穢。
    他一路從京城追到蘇州來，就是想問林妹妹一句話，現在他覺得已經沒有必要再去問了。
    妹妹這樣的人物，怎麽能讓那些汙糟事情給阻攔了前進的步子呢！
    三日後，帝後的賞賜如期而至。
    宣旨太監朗聲宣讀聖旨，皇上不僅嘉獎林如海“忠勇可嘉，為國為民”，賜下許多珍寶與禦筆匾額，更特意褒獎黛玉“明理達義，慧心蘭質”，還將她的封地又加封了五百戶。
    黛玉恭敬接旨，神情平靜如水。
    賞賜儀式方畢，原紅蕖便和黛玉商議蘇州這邊女子書院的事宜。
    皇後另有旨意，要在蘇州開設女子書院分院，暫時由原紅蕖主持，黛玉協理。
    這分院同京城的分院一樣，專授醫藥、繡藝、算數等實用技藝，讓女子不僅能讀書明理，更能習得一技之長，自立於世。
    “皇後娘娘思慮周全。”黛玉輕撫著聖旨，眼中閃著光，“既能讀書明理，又能習藝自立，這才是真正為女子謀出路。”
    原紅蕖頷首：“正是這個道理。你前些天一直讀書，想來功課目前還是領先眾人的，接下來咱們一起，就從無到有把書院給開起來！往後別的地方開書院，你自己一人便可以獨當一麵，就算是去做一個院長也能使得了。”
    翌日，二人便著手籌備。
    京城那邊書院調過來的人還沒有到，目前隻能黛玉負責書院章程擬定，在書院總章程之下，總是要有一些因地製宜的規章製度，黛玉所負責的便是這些。
    原紅蕖則負責院落修葺等繁雜的事情。
    兩人卻沒想到，寶玉竟主動請纓，想要來分擔一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