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環視眾人，繼續說道“倒是諸位大人，若是得閑，不如多關心關心國計民生。暹羅國近來蠢蠢欲動，西北旱情嚴重，這些不比原某的私事重要？”
    一番話說得眾人麵紅耳赤，再不敢多言。
    散朝後，皇上特意留下原紅蕖，笑道“你今日可是把滿朝文武都訓了一遍。”
    原紅蕖躬身道“臣僭越了。”
    皇上擺擺手“說得很好。倒是朕和皇後多事了。”
    他沉吟片刻，忽然道，“既然你無意婚嫁，朕倒有個主意不如朕認你為義妹，封個長公主如何？也免得那些閑人總是議論你的婚事。”
    原紅蕖嚇了一跳，連忙推辭“陛下厚愛，臣萬不敢當。臣隻想做好分內之事，其他虛名，不要也罷。”
    皇上見她態度堅決，隻好作罷。
    消息傳到蘇州時，黛玉正在幫邱慧試穿嫁衣。聽說皇上要認原紅蕖為義妹，笑得直不起腰
    “嬤嬤若是成了長公主，那我豈不是要叫她姑姑了？”
    邱慧也笑“原大人那樣的性子，怕是寧願去暹羅收服個小國，也不願當這個長公主。”
    笑過後，黛玉正色道“不過經此一事，我倒更理解嬤嬤了。女子未必都要嫁人，像嬤嬤這樣活得自在瀟灑，豈不更好？”
    邱慧點頭“是啊。原大人這樣的女子，本該翱翔九天，豈是尋常後院能困住的？”
    婚期定在正月，這就意味著林如海婚事結束，黛玉要馬不停蹄趕回京城，參加春闈。
    原紅蕖心中實在放心不下，也擔心黛玉這樣來回奔波身體會吃不消。
    所以她特地請旨，要求去江南督辦女子書院事宜，正好可以同黛玉一起過新年，等事情結束，帶著黛玉一同回京。
    然而計劃趕不上變化。
    年關將至，林家上下忙得團團轉。
    邱慧因待嫁之身，不便再住在林府，已於臘月初搬回了邱家在蘇州的老宅。
    如此一來，林府所有事務又都落到了黛玉肩上。
    祭祖、年禮、迎來送往一樁樁一件件，都需要黛玉親自打點。
    她白日裏要處理書院事務，晚間還要核對府中賬目，常常忙到深夜。
    這日，黛玉正在核對年禮單子，忽覺一陣頭暈，險些栽倒在地。
    “姑娘！”雪雁急忙扶住她，觸手隻覺一片滾燙，“您發熱了！”
    黛玉勉強笑笑“無妨，許是昨夜著涼了。還有幾份禮單對完就好”
    話未說完，又是一陣天旋地轉。
    等醒來時，已是次日清晨。
    黛玉發現自己躺在床上，額上覆著濕毛巾。
    紫鵑守在床邊，眼圈通紅。
    “我這是怎麽了？”黛玉想要起身，卻渾身無力。
    “姑娘昨夜昏倒了，發熱整整一夜。”
    紫鵑按住她，“太醫來看過了，說是勞累過度，要好生靜養。”
    黛玉急道“可是年關事多，我怎能靜養”
    “姑娘放心，”紫鵑安慰道，“老爺已經吩咐下去，讓管家多擔待些。您就好好歇著吧。”
    然而林家年底事務繁多，管家一個人哪裏忙得過來？
    不過兩日，各種事情就堆成了山。
    這個請示年祭的安排，那個回稟年禮的準備，還有書院年底的諸多事宜
    黛玉無法，隻得在床上支了個小幾，勉強處理事務。
    常常說幾句話就喘不上氣，看一會兒賬目就頭暈眼花。
    雪雁看在眼裏，急在心裏，偷偷修書給京中的原紅蕖“姑娘病重，仍不肯安心休養，日日操心事務”
    原紅蕖接到信時，正在南下途中。
    一看信上內容，當即吩咐車夫快馬加鞭，日夜兼程趕往蘇州。
    而此時黛玉的病越發重了。
    這日她強撐著身子，想要親自查看祭祖的準備情況，才下床就眼前一黑，栽倒在地。
    等再次醒來時，隻覺得房中格外安靜。
    她勉強睜開眼，卻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坐在床前，正低頭翻閱賬本。
    “嬤嬤？”黛玉難以置信地輕喚。
    原紅蕖抬起頭，眼下帶著淡淡的青黑，顯然是一路奔波未曾好好休息。
    她放下賬本，伸手試了試黛玉額溫“總算退燒了。感覺如何？”
    黛玉眼眶一熱“嬤嬤怎麽來了？”
    “我再不來，你怕是連小命都不要了。
    ”原紅蕖語氣嚴厲，眼中卻滿是心疼，
    “我才離了多久，你就把自己折騰成這樣？”
    黛玉委屈道“年底事多，父親又忙”
    “事多不知道找人幫忙？書院那麽多學生嬤嬤，都是擺設不成？”原紅蕖難得動氣，“還是你覺得，離了原嬤嬤，就沒人能幫你了？”
    黛玉垂下頭，不敢接話。
    原紅蕖歎口氣，語氣軟了下來“傻玉兒，嬤嬤不是怪你。隻是你這般不顧惜身子，若是有什麽閃失，讓嬤嬤怎麽辦？”
    正說著，門外傳來管家的聲音“原大人，祭祖的三牲禮已經備好了，您看”
    原紅蕖揚聲道“按舊例辦就是。另外，告訴廚房，今晚的宴席減少三道葷菜，添些素淡的。林大人近日操勞，吃些清淡的為好。”
    管家應聲而去。
    接著又陸續有人來請示年禮安排、賓客接待等事，原紅蕖處理得井井有條，比黛玉還要熟練幾分。
    雖然在京城當中的林家，原紅蕖早早就放手給黛玉來管，自己根本不會過問。
    可那時候黛玉有主心骨，遇到解決不了的問題，直接就去問原紅蕖。
    不像是如今，全部都由黛玉自己做主，她是生怕自己做不好，再辱沒了父親的臉麵。
    黛玉靠在床頭，看著原紅蕖遊刃有餘地處理各項事務，忽然覺得無比安心。
    這些日子壓在心上的大石，終於放下了。
    原紅蕖打發走又一波請示的人，回頭見黛玉眼巴巴地看著自己，不由好笑“看什麽？嬤嬤臉上有花不成？”
    黛玉輕聲道“隻是覺得，有嬤嬤在，真好。”
    原紅蕖在她床邊坐下，正色道“玉兒，你要記住再重要的事，也沒有你的身子重要。林家離了你，天塌不下來；可嬤嬤離了你，嬤嬤的天就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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