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的工夫，周圍又換了場景。
    散兵驀地鬆手，洛沐沐猝不及防，摔在地上。
    “嘶……”
    右手觸地，一陣劇痛。
    這又是個兩側皆為石牆的通道。
    稍有不同的是，左、上、右的石牆各嵌著兩道淡白光線，為這裏提供光亮。
    光線一直延伸，在盡頭那扇拱門前，匯聚成圓。
    “拚命的收集魔神碎片，修煉仙法，就是為了壓製那人身上的怨念。”
    散兵單膝蹲在洛沐沐身邊，聲音冰寒。
    “我說的對嗎？”
    直到今天，他才知道，重逢那夜跪在地上的兩人，究竟在做些什麽！
    多可笑。
    洛沐沐沒有反駁，視線落在牆角的細蛛網上。
    “不是說……收集碎片是為了魔神的力量，為了提升自己法術嗎？”
    散兵當他默認，揪起他的後領，強迫他看自己。
    “洛沐沐，你嘴裏還有實話嗎？”
    洛沐沐鼻尖發酸，紅了眼眶。
    真正的原因，他無法說出口，也下定了決心，不會告訴任何人。
    “委屈？”散兵甩開他，霍然起身，“我哪句話錯怪你了？”
    “你說得沒錯。”
    洛沐沐左手撐地，踉蹌站起來。
    “對不起。”
    散兵冷臉看他，沒有說話。
    他抹了一下側頸，垂眸看著自己掌心的血，五指緩緩收攏。
    “看來你沒有受傷，取碎片的事情，你應該早點告訴我的。”
    “對不起？誰想聽你的對不起？！”散兵上前狠狠抓住他的手腕，“洛沐沐，你不覺得自己有錯嗎？”
    紫眸裏，好似藏著數把尖刀，洛沐沐不敢去看。
    散兵說的對。
    但不認為自己有錯。
    今天選擇來救魈，沒有錯。
    既然靈澈不希望鍾離插手他此事，那別人就更不能被牽扯進來，如果遇到危險，後果不堪設想。
    因此，選擇隱瞞這件事。
    他更不覺得自己有錯。
    “收集碎片的目的是假，但我與碎片的契合度很高是真，碎片由我來取才最合適，所以……”
    洛沐沐強忍鼻尖的酸楚，目光轉向散兵。
    “碎片在哪？”
    “碎片！碎片！”散兵拽他向前踉蹌半步，“你就這麽迫不及待嗎？”
    “洛沐沐，不為自己擔心，反而還在關心魔神碎片……”
    這一秒，散兵麵色陰沉，還在極力克製怒火。
    下一秒，他卻忽而舒展五官，低笑一聲，仿佛好朋友間的互相調侃。
    “不對，說你關心碎片，倒不如說你關心那個璃月人。”
    目睹這樣的反轉，洛沐沐心髒好像漏停幾拍，下意識後退一步。
    散兵在等他回應，笑容如三月櫻花。
    他機械地回：“這不重要。”
    “什麽不重要？”
    散兵一步步上前，洛沐沐的後背撞上石牆，無路可退。
    “是你的言而無信不重要，還是你收集碎片的真正原因不重要？！”
    散兵與牆之間的空隙狹小，讓人呼吸都感到困難。
    洛沐沐極不自在，想逃離這裏，卻被散兵抓住肩膀，摁在牆上。
    “回答我！”
    “是！我騙了你！我對不起你！但你有必要這麽激動嗎？！”洛沐沐腦袋嗡嗡作響。
    他怒瞪眼睛，盯著散兵。
    竟還能在那雙漂亮的紫眸裏，感到親切。
    洛沐沐咬了下唇：“小七，有什麽話我們回去再說，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
    他的脖頸，一跳一跳的疼。
    是與碎片共鳴的那種痛。
    “你難道不知道我最恨什麽樣的人嗎？”散兵沒有聽進他說的任何一個字，自顧自地問，“你怎麽敢當作什麽也沒發生過？！”
    “是！背信棄義，言而無信，我都知道！”
    洛沐沐原本就不理解，散兵為何如此生氣，脖痛如催命一般，魈的情況又無從得知。
    越心急，越慌亂，越是控製不住潛藏的焦灼。
    “對不起你的事情！我已經做了！我可以道歉！我可以彌補！你還想怎樣？！”
    話音落下，死寂驟然降臨。
    令人窒息的四目相對中，洛沐沐突然想起，自己曾被散兵追殺的畫麵。
    “所以……”
    他的尾音發顫，淚水毫無預兆的模糊視線。
    “……你想殺掉我？”
    他做了和散兵仇人相似的事，他還有一張和那人相似的臉……
    小七也恨上自己了？
    散兵忽然怔住，一瞬間，他仿佛被洛沐沐眼睛刺穿了心口。
    沉寂百年的感受，乍然蘇醒。
    無言片刻，他上前勾過對方的肩膀，一把將人按進懷裏：“不是的！”
    他的氣勢降下來。
    “洛洛，不要怕。”
    “我怎麽會想殺你？不可能，不會的。”
    洛沐沐聲音哽咽：“那要我做什麽，你才會原諒我？”
    他的心砰砰跳得厲害，散兵的手在他右肩骨的位置感知著。
    “我隻想確認幾個問題。”
    散兵聲音很輕，好像生怕嚇到對方。
    “什麽？”洛沐沐鬆了態度。
    “為什麽……你和碎片契合度這麽高？”
    “……就是高……沒有理由。”
    散兵沉默兩秒。
    “那個璃月人屢次推開你，還傷了你，為什麽還要對他那樣好？為什麽還要不顧危險尋碎片？”
    “魈救了我很多次，也是守護璃月的英雄，雖然他身上背負很多罪孽，但兩千年的痛苦已經夠了，既然我有機會助他，我就會盡我所能……”
    “洛洛，你真善良。”
    散兵打斷他，輕撫他腦後的軟發。
    束得不高不低的頭發，是今早，他給洛沐沐梳的。
    嘖……有些鬆了……
    “最後一個問題。”
    “什麽？”冰涼的唇擦過耳廓，洛沐沐脊背發寒。
    “如果……他消失了，洛洛就不需要碎片了吧？”
    消失？
    洛沐沐一時沒能理解‘消失’的意思。
    “洛洛，幫他擺脫痛苦其實很簡單，沒必要如此費力……”
    話音未落，兩道銀白光繩，自通道另一頭，破空而來。
    幾乎同時，紫電長劍疾馳而出，頃刻，紫白光芒，如同巨浪掀天。
    散兵的目光還落在他洛沐沐的眼睛上。
    “洛洛，明天或者後天，我就要回至冬了。”
    “你想和我一起回去嗎？”
    石壁上，刀光劍影，鬼影幢幢。
    而散兵……
    卻像在嘮家常。
    洛沐沐驚愕不已，毫不猶豫地搖頭。
    “好，洛洛不想去，那就不去。”
    散兵淡笑，抬手輕撫他臉頰的淚痕。
    隻不過，洛洛和那個人隻能有一個……
    活著留在璃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