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反擊
    他的話被遠處突然傳來的一聲劇烈爆炸聲打斷了！
    “轟！”
    緊接著，又是一連串的爆炸聲！
    轟！轟隆隆！
    聲音的來源，正是他們剛剛放棄的那片陣地！
    所有撤退中的士兵幾乎同時停下腳步，猛地回頭望去。
    隻見黑暗中，那片熟悉的山坡上，猛地騰起好幾團耀眼的火光，劇烈的爆炸聲清晰地傳來，其間似乎還隱約夾雜著淒厲的慘叫聲和驚慌失措的日語叫喊。
    徐天亮猛地一拍大腿，興奮地差點跳起來：
    “響嘮！響嘮！老子布置的‘罐頭點心’奏效嘮！
    小鬼子摸上來嘮！
    肯定是在摸咱們‘留下’的午餐肉罐頭！”
    陣地上，爆炸的火光此起彼伏，遠遠看去，像年節時放的煙花，卻帶著死亡的氣息。
    偶爾還有子彈被誘爆的劈啪聲。
    孫二狗也樂了：
    “俺那些假人肯定也把他們嚇一跳，說不定正對著假人捅刺刀呢！”
    趙大虎咧開大嘴：
    “該！炸死這幫饞嘴的王八犢子！”
    小周興奮地直蹦：
    “過癮！硬是過癮！
    可惜看不到鬼子滴慘樣兒哦！”
    古之月雖然臉上依舊嚴肅，但眼神裏也閃過一絲快意。
    他舉著望遠鏡看去，隻見八莫城方向火光衝天，濃煙滾滾。
    通訊兵小吳跑過來，四川話興奮地喊：
    “連長！
    前沿觀察哨報告，鬼子偷襲咱們放棄的陣地，踩響了詭雷，還觸發了咱們布置的絆發雷，死傷不少！”
    鄭三炮也看傻了，河南話撓著頭：
    “還真讓你們說中了，這小鬼子還真上套了！”
    徐天亮拍了他一下，金陵話笑著：
    “這下信了吧？
    對付鬼子，就得比他們更精！”
    接著他低喝道：
    “看什麽看！快走！想被鬼子發現追擊嗎？”
    隊伍再次移動起來，但氣氛已然不同。
    剛才的沉悶和憋屈被一種幸災樂禍的興奮所取代。
    每個人都在豎著耳朵，捕捉著身後遠處傳來的每一絲聲響，想象著鬼子踩中詭雷、掉進陷阱的狼狽模樣，心裏充滿了報複的快感。
    那爆炸聲，在他們聽來，簡直比最美的音樂還動聽。
    然而，這僅僅是開始。
    就在他們即將進入己方警戒陣地時，更大的轟鳴聲從他們身後的炮兵陣地爆發了！
    先是那種低沉厚重、令人心悸的悶響，那是105毫米榴彈炮的怒吼！
    緊接著，較為清脆尖銳的75毫米山炮也加入了合唱！
    最後是密集如擂鼓的81毫米迫擊炮的急促射！
    “咻——咻——咻——”
    “轟隆隆！！！”
    “咻咻咻——轟轟轟轟！！”
    無數的炮彈劃破夜空，帶著死亡般的尖嘯，精準地砸向了剛剛被鬼子“占領”的那片陣地。
    刹那間，整個山坡被密集的爆炸火光徹底覆蓋！
    地動山搖，仿佛天崩地裂！
    灼熱的氣浪即使隔了這麽遠，似乎也能隱隱感受到。
    濃烈的硝煙味順風飄來，更加刺鼻。
    爆炸的火光映亮了天際，也映亮了偵察連士兵們一張張震驚而又興奮的臉。
    剛才的詭雷爆炸與之相比，簡直成了小孩子的鞭炮。
    鬼子剛剛為“奪回”陣地而產生的喜悅，瞬間被這鋼鐵和火焰的風暴撕得粉碎。
    可以想象，在那片被炮火覆蓋的地獄裏，碎石、彈片、殘肢斷臂橫飛，鬼子的慘叫聲必然被完全淹沒在這震耳欲聾的轟鳴之中。
    李石頭張大了嘴巴，看著那片被徹底犁翻的陣地，碰了碰身邊的鄭三炮，激動地喊道：
    “鄭排長！你看！炸得多狠！
    鬼子肯定哭爹喊娘了！
    咱們為啥不現在就衝回去？
    幹死他們！”
    鄭三炮也被這壯觀的炮火急襲震撼了，他喃喃道：
    “俺滴個娘誒……這得多少炮彈啊……”
    古之月轉過身，看著那片被烈焰吞噬的陣地，眼神冰冷。
    他打斷了李石頭和眾人的議論，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權威：
    “衝什麽衝！都給老子閉嘴！
    抓緊時間休息！睡覺！
    明天天一亮，有你們打的時候！”
    他目光掃過眾人：
    “師座，不會讓弟兄們的血白流！
    更不會讓你們去白白送死！
    現在，執行命令！解散休息！”
    炮聲還在繼續，仿佛永無止境。
    偵察連的士兵們帶著複雜的心情——有快意，有震撼，有期待，也有疲憊——默默地散開，找到各自的角落，抓緊這戰前寶貴的休息時間。
    但他們中的許多人，都忍不住一次次抬頭，望向那片正在承受無盡怒火的前沿陣地。
    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硫磺味和一種焦糊的、難以言喻的恐怖氣味，那是死亡的味道，是鬼子被徹底清算的味道。
    這一夜，炮聲斷斷續續，從未真正停歇。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尖銳的哨聲就劃破了黎明的寂靜。
    “偵察連！
    集合！”
    士兵們迅速躍起，檢查武器彈藥，雖然疲憊，但眼神裏都燃著一團火。
    炮火準備再次加強，預示著進攻即將開始。
    在連長的帶領下，偵察連作為尖刀，再次向著那片已經被炮火反複蹂躪了無數遍的陣地發起了衝擊。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進攻異常順利。
    陣地上幾乎聽不到像樣的還擊槍聲。
    隻有零星的、絕望的射擊，很快就被偵察連凶猛的火力壓製下去。
    他們輕易地衝上了陣地。
    眼前的景象令人觸目驚心。戰壕幾乎被炮火夷平，到處是焦黑的彈坑、散落的武器零件、燒焦的木頭和破碎的軍服。
    鬼子的屍體橫七豎八，大多殘缺不全，很多顯然是被昨晚的炮火和詭雷共同造成的。
    小周端著衝鋒槍，靈活地跳進一段殘存的戰壕，腳下哢嚓一聲，踩碎了什麽。
    他低頭一看，是一頂被炸變形的日軍鋼盔，下麵是一灘難以名狀的汙跡。
    炊事員老周跟在他後麵，捂著鼻子：
    “格老子，好臭哦……咦？”
    他忽然停下腳步，指著戰壕角落一個被打翻的鐵鍋，裏麵是些半生不熟、黏糊糊、並且明顯混雜著不可描述之物的米飯，旁邊還倒著幾個鬼子的屍體，表情痛苦扭曲。
    老周瞪大了眼睛，用濃鬱的四川話驚叫道：
    “龜兒子嘞！這些天殺的日本龜兒子！
    真嘞……真嘞把老子們倒進茅廝裏頭嘞米撈起來吃球嘮？！
    哎喲喂！也不嫌磕磣哦！硬是餓瘋嘮嗦？！”
    小周也看到了，惡心得差點吐出來：
    “呸呸呸！狗日的小鬼子，真是屬狗的，屎都吃！”
    消息很快傳開，士兵們又是惡心又是解氣。
    古之月也聽到了報告，他眉頭緊皺，臉上閃過一絲極度厭惡的表情。
    他立刻對炊事班長老周下令：
    “老周！帶上你的人，立刻檢查陣地上所有鬼子遺留的糧食和我們的補給點！
    凡是帶不走的，或者被汙染了的，全部給我想辦法銷毀或者帶走！
    絕不能留給鬼子！
    一粒米也不行！”
    “要得！連長！”
    老周趕緊招呼幾個炊事兵去了。
    古之月則不再耽擱，端起春田步槍，對著前方槍聲尚未完全停息的八莫城區方向，厲聲喝道：
    “偵察連！繼續攻擊前進！
    目標——山田次郎的指揮部！衝！”
    士兵們發出怒吼，沿著被炮火開辟出的道路，向著殘敵盤踞的城區縱深，勇猛地撲了過去。
    昨天的放棄，是為了今天更致命的打擊。
    複仇的刀鋒，已經出鞘，直插敵人的心髒。
    而關於糞坑大米的故事，則成了偵察連此後多年流傳的、帶著惡心和暢快笑容的經典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