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日上三竿。
    府衙後堂。
    秦風換了一身幹淨的常服，慢條斯理地用著早膳，仿佛昨夜的血腥殺戮隻是一場無關緊要的夢。
    徐一刀在一旁匯報：“王爺，韓、張、劉三家所有在冊男丁，共計三百七十二人，已全部押至府衙門前，驗明正身，隻等午時行刑。”
    秦風點了點頭，放下筷子，用錦帕擦了擦嘴角。
    “京城來的人呢？”
    “回王爺，李公公一早就候在外麵了，說是等著向王爺請安。”
    秦風這才站起身。
    “讓他進來吧。”
    很快，那位李公公被引了進來。
    他臉上堆滿了笑容，一改昨夜的憋屈，對著秦風深深一揖。
    “奴婢參見秦王殿下，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李公公免禮，一路辛苦了。”秦風虛扶了一下，態度倒是客氣。
    兩人分賓主落座，上了茶水。
    李公公寒暄了幾句，便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卷明黃色的懿旨。
    “王爺，太後娘娘聽聞殿下在江南平叛順利，甚是欣慰，特命奴婢前來犒勞殿下。”
    他頓了頓，觀察著秦風的神色，繼續道：“隻是……太後娘娘也聽聞，江南……殺戮過重，人頭滾滾。”
    “娘娘心善，常年禮佛，恐殺業太重，傷了殿下的福澤，也怕冤魂不散，殃及子孫後代。”
    “娘娘的意思是，處置叛逆，固然要雷厲風行，但也需……慎重些。”
    “便是罪大惡極，定要處死，也……也不必非要從殿下口中親自下達這殺伐之令，以免沾染戾氣。”
    李公公念完，偷偷抬眼看向秦風。
    秦風臉上露出一絲古怪的笑容，似是無奈，又似是好笑。
    這老太太，倒是關心起他的子孫後代來了。
    還怕他沾染戾氣？
    他不殺人，難道讓那些叛逆自己抹脖子嗎？
    不過，他麵上卻絲毫未顯露不耐。
    反而站起身，對著懿旨的方向拱了拱手。
    “太後娘娘仁慈，本王心領了。”
    “請李公公轉告太後娘娘，她的心意，本王明白。”
    “往後定當……慎重行事，謹遵太後教誨。”
    李公公見秦風態度恭敬，總算鬆了口氣，臉上笑容也真切了幾分。
    “殿下體恤娘娘苦心，奴婢一定如實轉達。”
    他連忙點頭哈腰，心裏琢磨著，這位秦王殿下，似乎也不是那麽不近人情嘛。
    看來傳言多有誇大之處。
    兩人又客套了幾句，秦風便讓徐一刀送李公公出去休息。
    李公公千恩萬謝地退下了，隻覺得此行任務，算是圓滿完成了。
    秦風臉上的客氣笑容瞬間斂去，恢複了慣有的冷漠。
    他端起茶杯，輕輕吹了吹浮沫，眼底卻毫無溫度。
    徐一刀站在一旁，大氣不敢出，心裏七上八下。
    王爺剛才答應得好好的，說要“慎重行事”，難道真不殺了？
    可這韓、張、劉三家，火都燒到糧倉了，就這麽放過？
    他不甘心。
    秦風放下茶杯，淡淡開口：“人，就不殺了。”
    徐一刀猛地抬頭，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
    “王爺？這……”
    這不像是王爺的風格啊。
    秦風瞥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絲玩味的弧度：“怎麽，舍不得？”
    “不是，屬下隻是覺得……太便宜他們了！”徐一刀急道，“這幫老東西，死有餘辜！”
    “死？”秦風輕笑一聲，“死了，一了百了，豈不是太便宜他們了？”
    他站起身，走到窗邊，看著外麵明媚的陽光。
    “本王改主意了。”
    “那些人，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傳令下去，韓、張、劉三家所有查實的男丁，包括那三個老家夥，全部革除功名，家產充公。”
    “然後，發配邊疆，充作苦役，遇赦不赦。”
    “讓他們去修城牆，去挖礦，去開墾蠻荒之地。”
    “讓他們用自己的雙手，去嚐嚐什麽叫真正的辛苦，什麽叫生不如死。”
    徐一刀聽得眼睛越來越亮，臉上的不甘漸漸被一種更解氣的獰笑取代。
    殺人不過頭點地。
    讓這些養尊處優的老爺少爺們去做苦力，那才是真正的折磨。
    這比直接砍了他們，更狠，更讓他們絕望。
    “王爺英明！”
    徐一刀由衷讚歎，抱拳領命，“屬下這就去辦！”
    他轉身就要走。
    “等等。”秦風叫住了他。
    徐一刀停下腳步，疑惑地看向秦風。
    秦風轉過身，臉上帶著一種莫測的笑容。
    “去告訴那些人。”
    “他們能活下來，不是因為本王仁慈。”
    “是陛下天恩浩蕩，是太後娘娘心懷慈悲，是皇後娘娘賢德寬厚。”
    “讓他們，好好感謝陛下，感謝太後，感謝皇後。”
    “他們的命，是這三位給的。”
    徐一刀愣了一下，隨即恍然大悟，臉上露出佩服的神色。
    王爺這招，高啊！
    既賣了人情給京城那幾位，又讓這些世家感恩不到他秦王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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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讓他們知道，決定他們生死的，終究是龍椅上的那位，以及後宮的娘娘們。
    而他秦風，隻是執行者。
    “屬下明白了！”
    徐一刀嘿嘿一笑，領命而去。
    府衙門前，數百名世家子弟跪在地上，麵如死灰，等待著午時那一刀的落下。
    韓德昌、張敬之、劉承業三人更是如同三具行屍走肉，眼神空洞。
    絕望的氣息籠罩著每一個人。
    徐一刀大步流星地走了出來，身後跟著一隊士兵。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行刑的時刻，到了嗎？
    徐一刀站定，目光掃過下方跪著的人群，清了清嗓子，聲音洪亮。
    “奉秦王殿下令！”
    所有人身體一顫，閉上了眼睛，等待死亡的宣判。
    “韓、張、劉三家，勾結叛逆，煽動民亂，罪無可赦。”
    “然！”
    徐一刀話鋒一轉，拖長了聲音。
    跪著的人群中，有人忍不住睜開了眼睛，露出一絲微弱的希望。
    “陛下仁德，太後慈悲，皇後寬厚，念其祖上對國家有些許功勞，不忍江南殺戮過重。”
    “特降恩旨。”
    “爾等，死罪免除！”
    死罪免除！
    這四個字如同驚雷，在人群中炸開。
    短暫的死寂之後，爆發出難以置信的狂喜。
    “不……不用死了？”
    “我們活下來了？”
    “蒼天有眼啊！”
    許多人喜極而泣，癱軟在地，放聲大哭。
    韓德昌三人也是一臉愕然，隨即老淚縱橫，拚命磕頭。
    “謝殿下不殺之恩！謝殿下不殺之恩！”
    “謝秦王殿下。”
    活下來了，他們竟然真的活下來了。
    徐一刀看著他們感激涕零的樣子，冷笑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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