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裹著腐鏽味灌進鼻腔，卜凡的指尖剛觸到胸口發燙的金印，眼前的景象便像被扯碎的絹帛——他站在一片混沌中，腳下是流動的光河，每一滴光珠裏都困著一張人臉。
    "看，這是命運之輪初轉的地方。"那沙啞的聲音不再黏膩，反而像古鍾震顫後的餘響，"初代逆命者用自身為印，將我鎖在時光裂縫裏。
    可他不知道，斷裂處滋生的異類"
    光河突然翻湧，最中央的光珠炸裂，露出幅畫麵穿玄色道袍的男人跪在血色大地上，麵前懸浮著團蠕動的黑霧。
    他的眉心同樣有金印，卻比卜凡的暗淡許多。
    男人抬手時，卜凡看見他手腕上纏著和自己一模一樣的紅繩——是葉雪親手編的，說能擋災。
    "那是他最後一次以"人"的身份活著。"殘念輕笑，"他封印我時，命運之輪裂了道縫。
    百年後，裂縫裏爬出個小崽子"
    畫麵驟轉，嬰兒的啼哭刺破風雪。
    裹在繈褓裏的男嬰眉心閃著微光，被遺棄在斷崖邊。
    卜凡的呼吸一滯——那嬰兒的臉，分明和他小時候的照片重疊了。
    "你是命運斷裂的產物，逆命者的執念催生的異類。"殘念的聲音突然尖銳，"所以你能掙脫命盤，能讓那些女人為你送死——因為你根本不屬於這個世界的因果！"
    卜凡的指甲掐進掌心。
    他看見記憶裏的自己被收養的逗比小子在巷子裏和狗搶骨頭，被葉雪揪著耳朵罵"沒正形"時的嬉皮笑臉，在秘境裏為救孫瑤硬接三重雷劫時的咬牙。
    這些畫麵突然變得滾燙，燙得他眼眶發酸。
    "夠了！"他吼出聲，金印的灼熱突然變成冰涼，"我娘把我撿回家時可沒看命運說明書，葉雪給我擦藥時沒問我是不是異類，賴瑤為我擋刀時"他喉嚨發緊，"她們眼裏隻有我是卜凡。"
    "癡兒！"殘念的咆哮震得光河翻湧，"等你看清她們的結局——"
    "小凡！"
    賴雪的聲音突然在識海炸響。
    卜凡猛地抬頭，看見意識深處浮著團微光，是賴雪用執念凝成的神識傳訊"命運不是刻好的碑，是你每一步踩出來的路！
    我和瑤瑤、紫菱在外麵撐著，你隻需要"
    "雪姐！"
    外部的劇烈震動打斷傳音。
    卜凡的意識被扯出記憶，重新感受到身體的疼痛——命運線正往他脊椎裏鑽，像無數細針在紮。
    但這一次，他聽見了更清晰的聲音
    "星軌·鎖！"紫菱的聲音帶著星力枯竭的顫抖，卜凡仿佛能看見她仰起臉，發間的星紋碎成光點，纏繞在撲來的命運守衛腿上，"瑤瑤！"
    "砍！"賴瑤的短斧擦著他耳畔飛過，帶起腥風。
    卜凡眼角瞥見她發梢沾著血，卻笑得比平時更野"凡哥你倒是給點力啊，我們姐妹花快撐不住啦！"
    有溫熱的液體滴在他手背。
    是賴雪，不知何時擠到他身側，指尖抵著他後頸輸送靈力。
    她的額頭全是冷汗，平時梳得整整齊齊的發辮散了幾縷，卻仍彎著眼睛"記得嗎？
    你說要帶我們去看東海的珊瑚海"
    那些被殘念刻意模糊的畫麵突然清晰葉雪在他發燒時守了整夜，掌心覆著他額頭的溫度；孫瑤偷偷往他儲物袋塞靈果，還寫紙條"不許分給雪姐"；紫菱第一次見他時冷著臉，卻在他被妖獸追時甩出整條星紋鏈
    "原來"卜凡望著掌心被命運線勒出的血痕，突然笑了，"原來我早就在選自己的路了。"
    金印在他心口炸開白光。
    那些纏在他身上的命運線像被火烤的蛛絲，滋滋作響著斷裂。
    殘念的尖叫刺穿耳膜"你瘋了？
    斷裂之路什麽都沒有！"
    "有她們就夠了。"
    卜凡睜開眼。
    他站在兩扇門前。
    左邊的門雕著命運之輪，門後是無數光環，寫著"新代行者掌控因果"；右邊的門裂著縫，透出混沌的光，什麽都看不見。
    他伸手觸碰右邊的門。
    記憶裏的畫麵閃回賴雪在陣旗被擊碎時，第一反應是把他往安全處推；紫菱用最後一絲星力，在他腳下布了道防墜落的星網；賴瑤揮著缺口的短斧，邊砍邊喊"凡哥你要是敢選那條破輪盤，我砍你屁股"
    門開了。
    黑暗中傳來玻璃碎裂的脆響。
    卜凡感覺有什麽從眉心剝離，像拔掉顆紮了多年的刺。
    他聽見殘念最後的嘶吼"你會後悔的！
    這方天地容不下斷裂者——"
    "轟！"
    整座空間像被捏碎的琉璃盞。
    卜凡在墜落中抓住幾縷熟悉的靈力賴雪的清梅香，紫菱的星砂味，賴瑤的火藥味。
    等他穩住身形，入眼的是熟悉的青竹山穀，晨霧剛漫過竹梢。
    "咳"賴瑤趴在他腳邊，短斧砸進土裏，抬頭時鼻青臉腫卻笑得燦爛，"凡哥選對了啊？"
    紫菱倚著竹樹，發間星紋隻剩零星幾點，卻衝他比了個手勢"你眉心"
    卜凡摸向眉心，指尖觸到道極淡的紋路，像道沒愈合的小裂縫。
    山風掠過，他聽見遠處傳來悶雷，不是劫雷，更像某種沉睡的東西被驚醒的動靜。
    賴雪從竹影裏走出來，發辮重新梳得整整齊齊，卻在走近時突然抱住他。
    她的聲音悶在他肩窩，帶著點哽咽"我就知道你從來不是誰的棋子。"
    山穀外，雷雲正在聚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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