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室的石壁還在微微震顫，卜凡掌心沁出薄汗，指節扣著紫菱手臂的力道不自覺加重——剛才幻境破碎時，他差點栽進滿地殘影裏，是紫菱的星環及時托住了他。
    星環上的銀芒還帶著餘震的漣漪，像被石子攪亂的湖麵。
    \"這符號......\"賴雪的算珠突然發出細碎的嗡鳴，她踮腳湊近牆麵，指尖掠過那些歪歪扭扭的刻痕。
    算珠串在她腕間轉動，每轉一圈便有一粒珠子亮起，映得她眼尾的朱砂痣忽明忽暗。
    卜凡注意到她的睫毛在顫抖，像被風吹動的蝶翼。
    \"凡哥你看。\"賴瑤用短刃挑起牆角的陰影，刀刃上殘留的半縷黑影滋滋冒氣，\"這些鎖鏈紋路，和初代那老東西抽你的鎖鏈一模一樣。\"她說話時歪著腦袋，但短刃卻穩穩壓在石牆上，刀尖在某道刻痕旁劃出火星。
    \"雪兒？\"卜凡喊了賴雪一聲。
    她忽然轉過身，算珠串\"當啷\"掉在地上，珠粒滾了滿地。
    賴雪的嘴唇抿成一道白線，指尖死死摳住石壁：\"天命閣......是斷鏈族的背叛者建的。\"
    石室裏的空氣突然凝結。
    紫菱的星環\"叮\"地碎成幾點星光，又重新聚成圓環時，亮度暗了兩成；賴瑤的短刃\"當\"地墜地，在青石板上磕出個白印；卜凡感覺後頸發涼，像是有冰錐順著脊椎往上爬——他想起幻境裏那些被鎖鏈穿透胸口的斷鏈族戰士，想起天命閣閣主撫摸鎖鏈時的癡迷眼神。
    \"怎麽可能？\"他脫口而出，\"天命閣不是掌管天下氣運的正道大派嗎？\"
    \"銘文裏說......\"賴雪彎腰撿起算珠，指腹擦過其中一粒泛著青芒的珠子，\"斷鏈族本是天命司的守護者，能斬斷宿命鎖鏈。
    但三百年前，族內出了個叛徒，偷了族內秘寶"命運晶核"，帶著部分族人叛逃。
    他們用晶核重塑了天命閣，反過來用鎖鏈鎮壓所有反抗宿命的修士。\"她聲音發顫，\"我們之前在天命閣看到的鎖鏈陣，根本不是鎮壓邪修，是......是鎮壓斷鏈族的血脈。\"
    卜凡的太陽穴突突直跳。
    他摸向心口，那裏還留著幻境裏被鎖鏈貫穿的灼痛。
    突然手腕一暖，是紫菱的指尖按了上來。
    星環的微光順著她的指尖鑽進他靈脈，他看見紫菱的瞳孔驟然收縮——她的星環裏原本流轉的金芒，此刻正被一縷漆黑鎖鏈般的霧氣蠶食。
    \"你的封印......在瓦解。\"紫菱的聲音輕得像歎息，\"初代意誌的氣息越來越強。
    我可以用星術暫時壓製，但......\"
    \"不用。\"卜凡打斷她。
    他想起幻境最深處，那個被鎖鏈穿身卻還在笑的斷鏈族戰士，想起賴瑤幻境裏那些\"卜凡\"幻影——每個幻影的眼神裏，都藏著他從未注意過的、對自由的渴望。\"也許隻有讓它完全浮現，才能找到真正的突破口。\"他盯著自己掌心的圖騰，那是進入修仙界時神秘法寶留下的印記，此刻正泛著幽藍微光，\"我能感覺到，這東西和斷鏈族有關聯。\"
    紫菱欲言又止，最終隻是攥緊了他的手腕，星環的光芒在兩人交握處流轉，像道溫柔的枷鎖。
    \"都湊過來。\"賴瑤突然低喝。
    她單膝跪地，短刃上殘留的黑影正往石壁裏鑽，像條漆黑的蛇。
    她用刀尖抵住那道黑影，刃身泛起淡紫色光暈，\"幻境殘留的痕跡在引我走。\"石壁上的刻痕突然扭曲，露出一道僅容一人通過的裂縫，黴味混著鐵鏽味湧出來。
    賴瑤回頭衝卜凡挑眉，短刃在掌心轉了個花：\"這次我可不會讓你們搶頭功了。\"但她的眼睛亮得驚人，像淬了星火的黑曜石。
    通道比想象中狹窄。
    卜凡弓著背跟在賴瑤身後，能聽見她短刃刮擦石壁的聲響。
    越往裏走，他越覺得心口發燙，像是有團火在皮膚下燒。
    直到賴瑤突然停住腳步，他差點撞上去——通道盡頭是麵青銅門，門上刻著和他掌心圖騰一模一樣的紋路。
    \"你感覺到了？\"賴瑤側過臉，眼神難得嚴肅，\"這股氣息......\"
    卜凡沒說話。
    他伸出手，掌心的圖騰突然爆發出刺目藍光，青銅門上的紋路竟跟著亮了起來。
    門後傳來模糊的、像古鍾轟鳴般的震動，他想起幻境裏那個斷鏈族戰士——對方胸口也有這樣的圖騰，鎖鏈穿透胸膛時，圖騰正發出同樣的藍光。
    \"是他。\"卜凡喉結滾動，\"幻境裏那個戰士，不是幻覺。\"
    青銅門\"吱呀\"一聲裂開條縫。
    門內飄出的風帶著陳釀般的醇香，混著鐵鏽味，撞得卜凡眼眶發酸。
    他剛要抬腳，突然一陣劇痛從丹田竄起——像是有無數根細針紮進靈脈，他踉蹌著扶住牆壁，指甲在青銅門上摳出幾道白痕。
    \"凡哥！\"賴瑤轉身要扶，卻被一道黑影纏住手腕。
    那黑影從卜凡後背湧出，竟是無數條細小的鎖鏈，每根鎖鏈上都刻著和天命閣一樣的符文。
    紫菱的星環瞬間暴漲，銀芒裹住賴瑤的手腕，鎖鏈觸到星芒便發出刺啦聲響，冒起青煙。
    \"初代意誌！\"紫菱的聲音裏帶著少見的慌亂，\"他在趁封印鬆動奪舍！\"
    卜凡咬得滿嘴腥甜。
    他能聽見腦海裏有個沙啞的聲音在笑，說\"這具身體不錯\"，說\"你鬥不過宿命\"。
    他盯著賴雪——她正攥著算珠，指尖掐進掌心，算珠串在她手裏幾乎要被捏碎。
    \"雪兒！\"他嘶吼著，\"幫我......\"
    賴雪突然閉了眼。
    她鬆開算珠，雙手結出複雜的法印，額間滲出冷汗。
    卜凡看見她身後浮現出半透明的虛影，是她最珍視的那本《天命算經》，此刻正一頁頁燃燒。\"執念封印術......\"她的聲音像從很遠的地方飄來，\"以我為引，鎮他三息。\"
    鎖鏈突然停滯。
    卜凡感覺有團灼熱的光撞進識海，那是賴雪的靈力，帶著她慣用的沉水香。
    他看見賴雪的眼尾紅了，像滴要落未落的血，她的身體開始透明，像被風吹散的霧。
    \"雪兒！\"卜凡撲過去，接住她即將消散的身體。
    她的臉貼在他頸側，呼吸輕得像片羽毛：\"凡哥......別怕。\"
    三息轉瞬即逝。
    鎖鏈重新纏上卜凡的四肢，這次他卻笑了——賴雪的靈力在他識海結成一道光盾，初代意誌的嘶吼被擋在盾外。
    他抱著賴雪，感受著她逐漸變弱的心跳，對著青銅門裏的黑暗低笑：\"來啊，我倒要看看，你這宿命鎖鏈，能不能鎖住老子的命。\"
    青銅門完全敞開。
    門內的黑暗裏，有什麽東西在發光——不是星芒，不是靈光，是種比夜色更濃的黑，卻又像有萬千星辰被揉碎在其中，明明滅滅，像在召喚什麽。
    卜凡低頭看向懷裏的賴雪。
    她的睫毛還在顫動，像隻疲倦的蝴蝶。
    他輕輕吻了吻她發頂，抱著她走進門去。
    身後，賴瑤的短刃劃破黑暗，紫菱的星環重新亮起，兩道光追著他的背影，刺破了無邊的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