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未散時，七城中央廣場的光碑突然發出嗡鳴。
    賣豆漿的王嬸端著銅盆正要收攤，銅盆裏的水突然晃出漣漪——那方刻滿野神塗鴉的光碑，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浮現出新內容。
    最頂端的“野神未來公投”六個字泛著冷白光暈，下麵分列兩欄選項一“設立笑神代行者”，選項二“恢複情緒神核管理製”，底部標語用金漆描邊，寫著“你的選擇，決定秩序”。
    “嬸子您看！”幫工的小丫頭踮腳扒著王嬸肩頭，手指戳向光碑，“昨兒還畫著卜凡被賴瑤追著潑酸梅湯呢，今兒就變選舉了？”
    王嬸擦手的布團啪嗒掉在地上。
    廣場上陸續有人圍過來，菜販子的竹筐、挑擔的貨郎、遛鳥的老頭，都被這突如其來的光碑變化勾了魂。
    “星鑰發燙了。”紫菱的聲音從人群後傳來。
    她指尖掐著星鑰，銀白鏈墜在晨光裏泛著幽藍，“投票箱的根基紮在地脈深處——每一張‘同意票’都在往地脈裏輸送能量。”她仰頭望向光碑下新出現的紅木投票箱，箱身刻著繁瑣的符咒，“這不是普通的投票……是共識神核在吸收‘自願認同’。它不強迫，讓人親手把自己鎖回去。”她尾音發顫，星鑰表麵的紋路突然扭曲成蛇形，“最狠的奴役，是讓你覺得是自己選的。”
    “推演中。”賴雪的聲音像寒潭落冰。
    她閉目站在光碑左側，律心鏡陣在腳下鋪開，冰藍色紋路順著青石板爬向投票箱。
    當她睜眼時，眼底浮起細碎的冰晶，“陷阱藏在規則裏。選‘同意’會自動簽署‘神權授權書’，把管理自己情緒的權力交給神核；選‘反對’？”她冷笑一聲，鏡陣突然炸開一道裂紋，“係統判定‘擾亂共識’，扣三個月笑稅福利——七城人誰沒領過野神祠發的酸梅湯券？”
    人群裏傳來抽氣聲。
    張老頭摸著被踩皺的紅袖章，嘟囔“合著選也不是，不選也不是？”
    “那叫民主綁架。”卜凡的聲音從人堆後飄來。
    他蹲在投票站外的台階上，啃著半拉芝麻燒餅，油星子沾在嘴角，“連當奴才都要搞民主測評？”他瞥向正踮腳填選票的灰衣青年——那青年咬著筆杆，在“設立笑神代行者”一欄畫了個重重的勾，“等會兒有他樂的。”
    賴瑤舉著平板擠過來，發梢還沾著晨露“凡哥，直播熱度已經衝頂了！觀眾說要看你怎麽拆這破箱子——”
    “拆？不，得讓它自己炸。”卜凡抹了把嘴，從褲兜摸出枚酸梅核，“瑤瑤，把‘同意即生效·反向版’程序掛到直播後台。記住，重點標‘態度過於認真’的投票者。”他眨眨眼，“比如這位小哥。”
    灰衣青年剛把選票塞進箱口，頭頂突然炸開刺目白光。
    “笑神代行者卜凡（代理）”的金色光幕懸在他頭頂，身上“唰”地套上件大紅色滑稽袍，袍角繡著歪歪扭扭的笑臉；手裏多出個充氣錘，錘麵寫著“本神專管你笑不笑”。
    “噗——”人群爆發出哄笑。
    小丫頭舉著糖葫蘆蹦躂“哥哥你像廟門口的泥菩薩！”
    灰衣青年僵在原地，充氣錘“啪嗒”掉在地上。
    他想扯滑稽袍，卻發現布料像粘在身上似的，急得臉通紅“我、我就是覺得笑神代行者聽著有意思……”
    “打賞狂漲五百萬！”賴瑤舉著平板尖叫，眼睛亮得像淬了星火，“觀眾刷的‘笑到鄰居報警’特效把屏幕都淹了！”
    地底下傳來悶哼，像是有什麽東西在掙紮。
    “該我了。”賴雪指尖輕觸律心鏡陣，冰紋如蛇般鑽入投票箱。
    下一刻，所有正在填選票的人麵前突然彈出光屏——某修士選“恢複管理製”，光屏上浮現他抓耳撓腮的念頭“當管理員能收供奉！”某紮羊角辮的少女選“設立代行者”，光屏裏跳出她攥著發梢的嘀咕“卜凡領獎時肯定特好笑……”
    “哈哈哈哈！”王嬸拍著大腿笑出眼淚，“合著都有小九九呢！”
    “什麽神聖共識，全是小心思！”張老頭叉著腰笑，“這票不投了不投了！”
    人群哄笑著散去，隻剩投票箱孤零零立在光碑下。
    地脈裏的悶哼變成尖嘯，紫菱的星鑰突然迸出火星“共識神核在退！它吸收的‘嚴肅認同’全被笑稅衝成了社死能量，現在地脈裏全是……”她盯著星鑰紋路，忍俊不禁，“全是‘你圖啥’的念頭，把它釘在投票箱上了。”
    深夜，野神祠的油燈忽明忽暗。
    紫菱抱著星鑰坐在神案前，指尖輕輕撫過圖譜底層“凡哥，你看。”
    星鑰投影在供桌上，一段泛著暗紅的文字緩緩浮現“若連續七日無人申請神位，自動啟動‘神權回收程序’。”
    “它不讓人選了……”紫菱聲音發輕，“它等我們‘忘了選’。”
    卜凡蹲在神案旁，正把白天拆下來的投票箱往泡菜壇裏塞。
    壇口飄著酸黃瓜的清香，他拍了拍壇身，嘀咕“這破箱子當泡菜壇正好——”
    “啵。”壇底突然冒出個氣泡，水麵浮出張笑臉塗鴉，旁邊寫著“您已連續7日未作惡，係統默認您是好人。”
    卜凡盯著那行字，突然笑出聲“好家夥，天道都學會道德綁架了？”
    他抄起根筷子戳了戳壇裏的投票箱，酸水晃出細碎的光。
    月光透過窗欞灑在壇身上，映得“野神未來公投”幾個字忽明忽暗。
    遠處傳來更夫的梆子聲，“咚——”
    “明兒有得忙了。”卜凡伸了個懶腰，把泡菜壇的木蓋扣上。
    壇底的酸水還在輕輕晃動，仿佛藏著什麽，正等著黎明的第一縷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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