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木市的夜晚，夜色如墨，天空中隻有幾顆疏星發出微弱的光。
    晚風帶著涼意，拂過陳羽的衣角，四周靜謐得隻能聽見遠處偶爾傳來的蟲鳴。
    沒有冬木戰爭的情況下，冬木市的夜晚，真是一如既往的平和呢。
    陳羽站在街道旁，緩緩抬起右手。
    食指在身前的空氣中，輕輕畫下一個完美的圓。
    點點星火隨指尖的軌跡迅速蔓延，勾勒出一個由火花構成的傳送門。
    對麵是被皚皚白雪覆蓋的針葉林，是常年冰封的土地。
    在漫天風雪之中，一座巍峨的古老城堡靜靜矗立，尖頂刺破昏暗的天空。
    凜冽的寒風似乎要透過這扇門扉，將冬之城的氣息帶到溫暖的冬木市。
    傳送門的光芒穩定下來，不再劇烈閃爍。
    陳羽就這麽維持著維度傳送門，神情平靜，耐心等待著。
    不過幾秒鍾，門另一端的雪地上便傳來了輕微的腳步聲。
    很快，兩道身影穿過風雪，出現在傳送門的另一端。
    走在前麵的是一位擁有月光般銀色長發與鮮血般赤紅眼瞳的女性，她的美麗不似凡人，仿佛是雪之精靈的化身，正是愛麗絲菲爾·馮·愛因茲貝倫。
    她身上穿著一件厚實的白色禮服長裙，卻絲毫不見臃腫，反而襯托出她典雅高貴的氣質。
    緊跟在她身旁的，是那個神情冷峻、眼神看起來似乎無神的男人。
    他穿著一身黑色風衣，與周圍的白雪形成鮮明對比，整個人散發著生人勿近的蕭索氣息。
    正是魔術界曾經令人聞風喪膽的魔術師殺手，衛宮切嗣。
    兩人一步邁出，腳下的土地便從冰冷的積雪變成了堅實的柏油路。
    在他們身後，金色星火的傳送門化作一個光點，徹底消失在夜色中。
    “真是不可思議的能力，無論看幾次都覺得它完全違背了魔術的基本原理呢。”
    愛麗絲菲爾伸出戴著白手套的纖手，輕輕觸摸了一下傳送門消失的地方，她的語氣裏滿是純粹的驚歎與好奇。
    “這種瞬間橫跨歐亞大陸，超過九千公裏的空間轉移手段，已經算的上和魔法一樣的奇跡了。”
    她轉過身，紅寶石般的眼眸望向陳羽，臉上綻放出溫婉的笑容，“好久不見了，陳羽先生。您還是看起來風采依舊，甚至讓人感覺更可怕了呢。”
    作為人造人，愛麗絲菲爾的感官遠超人類。
    在她的感知中，麵前的陳羽根本不是一個“人類”。
    她感覺自己像是站在一頭假寐的遠古巨龍麵前，那看似收斂的氣息下，是足以焚山煮海的恐怖力量，稍有不慎，便會被碾得粉身碎骨。
    愛麗絲菲爾強行壓下人造人本能傳來的警報，優雅地提起裙擺，微微欠身，動作流暢如月光下的流水，“近來塞拉多承您的照顧，真是給您添麻煩了。”
    陳羽坦然接受了她的謝意，輕輕點頭，省去了不必要的客套寒暄。
    他的目光越過愛麗絲菲爾，直接落在她身後那個沉默如影的男人身上，開門見山地問道：“我想要的資料，帶來了嗎？”
    衛宮切嗣從妻子的身後走上前來。晚風吹動他黑色風衣的衣角，那張飽經風霜的臉上看不出太多情緒，唯有眼底深處藏著一絲無法磨滅的疲憊。
    他平靜地應道：“自然。”
    說著，他從黑色風衣的內側口袋裏掏出一個銀色的u盤，遞給了陳羽。
    “我這些年對‘固有時製禦’的所有研究心得，以及我記憶中關於家族魔術的全部內容，都在這裏麵了。”衛宮切嗣停頓了一下，那雙死水般的灰色眼眸中掠過一抹複雜難明的光，混雜著遺憾與歉意，“說來慚愧，衛宮家的魔術刻印早已被時鍾塔收繳封存。如果您想獲得更完整的傳承，恐怕……隻能去和時鍾塔交涉了。”
    陳羽接過u盤，指尖感受著那份冰涼的質感，隨手將其放進了係統背包之中。
    他對衛宮切嗣偏愛科技產品的習慣早已知曉，用這種方式儲存魔術資料，倒是完全符合他的風格。
    “果然還是繞不過時鍾塔嗎？”
    陳羽的語氣平淡無波，聽不出喜怒，但夜色下，他的眼神卻微不可察地閃爍了一下。
    與意料中的一樣，最核心的部分，依舊被那個龐大的組織牢牢掌握在手中。
    愛麗絲菲爾看出了他平靜下的波瀾，她提議道：“愛因茲貝倫家可以向時鍾塔的法政科提起正式申訴。我們可以主張，切嗣依然在世，其作為衛宮矩賢魔術刻印合法繼承人的身份並未因當年的事件而失效。以此為據，我們有權提出歸還魔術刻印與相關研究資料的請求。”
    衛宮切嗣接口補充，聲音依舊冷硬，卻帶著一絲屬於盟友的可靠：“愛因茲貝倫家族雖然久居與世隔絕的山城，不常與其他魔術師來往，但作為存續千年的魔道名門，在整個魔術世界依然擁有相當的分量和話語權。”
    “不過，”衛宮切嗣的話鋒一轉，眉頭因回憶起某些情報而微微皺起，“在聖杯戰爭結束後，我曾托人打聽過我們家族的魔術情況。總之，情況不容樂觀。時鍾塔內部對衛宮家魔術的評價極高，將其視為‘目前已知唯一有望獨自通往根源的道路’。因此，即便有愛因茲貝倫家族出麵，想要回全部成果的可能性也微乎其微。”
    他對此顯得有些無奈。愛因茲貝倫家族在魔術界確實是名門望族，但若與時鍾塔這個統治了西方魔術界近兩千年的龐然大物相比，終究還是小巫見大巫。
    “我們的建議是，優先向時鍾塔法政科及全體基礎科提出申訴，這是程序上的必須。”愛麗絲菲爾的分析清晰而理性，紅寶石般的眼眸在夜色中閃爍著智慧的光芒，“同時，可以利用愛因茲貝倫在煉金術領域的獨特優勢，以此為籌碼，換取時鍾塔內貴族派係的支持。”
    她微微一頓，繼續道：“但要做好心理準備，考慮到那份研究成果的戰略價值，完全取回的可能性極低。爭取到部分成果的共享，或是獲得有限製的訪問權限，反倒是更現實的目標。”
    衛宮切嗣的臉色愈發凝重，麵對時鍾塔，他仿佛又變成了那個在陰影中獨行的魔術師殺手，需要步步為營，權衡每一分利弊。
    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內心做著最後的掙紮，最終，他深吸了一口帶著涼意的夜間空氣，像是要將決心與空氣一同吸入肺中。
    “但如果……”他的聲音比剛才更加低沉，每個字都仿佛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帶著孤注一擲的決絕，“愛因茲貝倫願意拿出家族的核心技術——‘第三法·天之杯’的相關技術作為最終談判的底牌，我相信，時鍾塔也一定會做出讓步。”
    這個提議一出口，連周圍的空氣都仿佛凝固了。
    這不僅僅是一個交易，更是對他們夫妻二人近十年來所有努力的徹底否定。
    他們遠走海外，費盡心力，就是為了避免“聖杯戰爭”的悲劇卷土重來。
    若將這技術交予時鍾塔，那場血腥的儀式，恐怕會立刻成為那個龐然大物內部一項可以常態化進行的殘酷實驗。
    陳羽的目光落在衛宮切嗣那張寫滿決絕的臉上，清晰地看到了他眼中的痛苦與覺悟。
    他是在用自己的理想與信念，來償還這份人情。
    “聖杯技術嗎……”
    陳羽低聲重複了一句，聲音輕得仿佛要被夜風吹散。
    這個籌碼的分量，他自然清楚。
    下一秒，他卻輕笑了一聲，那笑聲打破了凝重的氣氛。
    “用不著愛因茲貝倫家族下此重注，我隻是想翻閱查找有關時間魔術的資料而已。”他語氣輕鬆地說道，“況且，我在時鍾塔那邊也有一位認識的君主，一會兒過去先問問他的情況再決定吧。”
    陳羽輕描淡寫地說道，打破了凝重的氣氛。
    “士郎和伊莉雅，都在等著你們呢。”
    聽到這兩個名字，愛麗絲菲爾臉上的端莊與理性瞬間融化，取而代之的是抑製不住的、溫柔似水的笑容。
    “是啊，已經好久沒見到他們了。”
    她的語氣中充滿了濃濃的思念與期待。
    衛宮切嗣眼中的冰冷與蕭索褪去，也浮現出一絲屬於父親的溫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