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3章 介錯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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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禰豆子感受著頭頂傳來的溫柔,似乎猶豫了一下。
    她轉過頭,小小的腦袋在看向不遠處被幾個鬼殺隊員按在地上的哥哥。
    眼神中充滿了擔憂。
    炭治郎也立刻明白了過來,他用盡力氣,對禰豆子柔聲說道。
    “禰豆子,沒事的……聽話,先進去吧。”
    炭治郎的聲音因為被壓製而有些沙啞,但那份獨屬於兄長的溫柔,卻絲毫未減。
    得到了哥哥的肯定,禰豆子眼中的警惕終於緩緩褪去。
    她乖巧地點了點頭,小小的身體在一陣微光中迅速縮小,重新鑽回了那個對她而言,既是束縛也是庇護所的木箱之中。
    “啪嗒。”
    箱門輕輕合上,發出一聲微不可聞的輕響。
    蝴蝶忍將這一切盡收眼底,她什麽也沒說,隻是對著身後那些待命的隱部隊成員,輕輕揮了揮手。
    那隻白皙的手,在月光下仿佛透明的蝴蝶翅膀。
    “動手吧。”
    她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
    “是!”
    早已準備就緒的隱部隊員們立刻行動起來。
    他們的動作迅速而專業,幾人一組,瞬間就將目標控製住。
    他們先是用粗壯的麻繩,將炭治郎、我妻善逸、嘴平伊之助三人結結實實地捆綁了起來。
    繩索纏繞過他們的身體,收緊,打上死結,沒有一絲多餘的動作。
    身為鬼殺隊隊員,卻知法犯法,包庇惡鬼,這是足以被處以極刑的重罪。
    即便有主公的命令,要將他們帶回總部,但必要的措施也絕不能少。
    在最終的審判降臨之前,他們是需要被看管的罪人。
    “嗚哇哇!輕點啊!這樣綁真的很痛的!”
    善逸的眼淚又一次決堤,鼻涕和眼淚糊了一臉,發出了殺豬般的慘叫。
    “混蛋!快放開俺!有種和俺單挑啊?!”
    伊之助的怒吼從野豬頭套下傳來,顯得悶悶的,他像一頭被困住的野獸,瘋狂地扭動著身體。
    炭治郎則默默地承受著這一切,他沒有反抗,也沒有叫喊。
    他知道,這是他們保護了禰豆子,所必須付出的代價。
    他隻是用那雙擔憂的目光,越過隱部隊員的肩膀,看向一旁的陳羽。
    一名身材高大的隱部隊員拿著一個漆黑的,隻在口鼻處留了呼吸孔的布製頭套,走到了陳羽麵前。
    他的態度與對待炭治郎三人時截然不同,動作間充滿了敬畏。
    他恭敬地躬了躬身,將頭套捧在身前。
    “得罪了。”
    陳羽看了一眼那個黑色的頭套,又看了看旁邊被五花大綁,捆得像粽子一樣的主角團三人組,臉上露出一絲玩味的笑容。
    “我的待遇,好像比他們好一點?”
    那名隱部隊員身體一僵,額頭冒出細密的冷汗,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回答。
    主公的命令是“請”貴客回去,他們自然不敢用對待犯人的方式對待他。
    可這位貴客的言語,卻帶著一股讓人難以招架的壓力。
    陳羽笑了笑,沒有再為難他,主動伸出手。
    “我自己來吧。”
    他接過頭套,動作幹脆利落地將其戴在了頭上。
    眼前瞬間陷入一片純粹的漆黑,所有的景象都被隔絕,隻剩下自己的呼吸聲,和周圍傳來的各種聲音。
    這種突如其來的視覺剝奪,對普通人來說,會產生巨大的不安全感和恐慌。
    但陳羽卻仿佛毫無影響,依舊站得筆直,淵渟嶽峙,氣定神閑。
    看到他如此配合,一直冷眼旁觀的蝴蝶忍,那雙美麗的眼眸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異色。
    這個男人,從頭到尾都表現得太過平靜了。
    這種平靜,不是偽裝出來的鎮定,而是一種源於絕對自信的從容。
    隨後,隱部隊員們也用同樣的頭套,罩住了炭治郎、我妻善逸和嘴平伊之助的頭。
    “哇啊啊啊!我們回去會被判死刑嗎?嗚嗚嗚,我還沒結婚,我不想死啊~”
    善逸的尖叫更加淒厲。
    伊之助則因為視野被奪,失去了對周圍環境的判斷,掙紮得更加劇烈了,嘴裏發出意義不明的咆哮。
    最後被人用手刀打暈才算消停。
    炭治郎沉默著,突如其來的黑暗讓他心中的不安被無限放大。
    他隻能通過周圍的聲音,來努力判斷正在發生什麽。
    他聽到了細碎的腳步聲,聽到了隱部隊員們低聲的交流,聽到了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
    然後,他感覺自己的身體一輕,被人合力抬了起來,平穩地放在了一副擔架上。
    緊接著是善逸和伊之助,他們的慘叫和掙紮聲也在不遠處響起,然後同樣被抬上了擔架。
    最後,他聽到了陳羽那邊也有了動靜。
    “請。”
    隱部隊員的聲音充滿了敬意,甚至帶著一絲小心翼翼。
    擔架被平穩地抬起,開始了上路。
    炭治郎能感覺到擔架輕微的搖晃,能聽到抬著他的隊員們,腳踩在落葉上發出的“沙沙”聲。
    隱雖然不善戰鬥,但移動速度很快。
    耳邊傳來風的呼嘯聲。
    黑暗中,他不知道自己將被帶往何方,也不知道等待著他和禰豆子的,將會是什麽。
    但是,他知道,自己和禰豆子的生死就看接下來的審判了。
    炭治郎握緊了被綁在身側的拳頭,心中充滿了忐忑與決然。
    ……
    時間在黑暗與搖晃中流逝。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幾個小時。
    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花香,有微風拂過,帶來了庭院中泥土和草木的氣息。
    他被人從擔架上放下,頭上的黑布頭套也被人輕輕取走。
    刺眼的光明沒有出現,映入眼簾的,是日式宅邸那雅致的木質走廊和紙拉門。
    他正坐在一間寬敞的和室裏,麵前的庭院裏,碎石鋪地,綠樹成蔭,充滿了禪意。
    而就在他的麵前,隔著一張矮幾,端坐著一個男人。
    他穿著一身深色的和服,布料考究,剪裁合體。
    坐姿端正得如同一棵鬆柏,雙肩放鬆,雙手自然地放在膝上,神情溫和得仿佛能融化冬日的冰雪。
    隻是,他的臉……
    從額頭到眼部,是大麵積的,仿佛被某種詛咒侵蝕般的紫色疤痕。
    那裏的皮膚呈現出一種病態的扭曲,猙獰地蔓延而下,幾乎占據了半張麵孔。
    那雙眼睛雖然睜開著,但渾濁泛白的瞳孔,顯然已經失去了視物的功能。
    可即便麵容如此可怖,他身上散發出的氣息,卻溫潤如玉,宛如春日最和煦的陽光。
    那種溫暖的感覺並非錯覺,而是真實地彌漫在空氣中,讓人不自覺地就想放下戒備,心生親近。
    “你好,初次見麵。”
    那個男人開口了,聲音柔和得不可思議,像是山間的清泉,叮咚流淌,又似林中的微風,拂過心弦。
    “我是產屋敷耀哉,感謝你在蜘蛛山上,救助了我的孩子們。”
    他微微側著頭,仿佛在用耳朵“看”向陳羽的方向,臉上露出了一個淺淺的,發自內心的微笑。
    那微笑牽動了臉上的疤痕,卻絲毫沒有減損其中的真誠與暖意。
    陳羽能清晰地感覺到,這個男人的聲音,似乎帶著一種奇特的魔力。
    一種能深度安撫人心的力量。
    僅僅是聽到他的聲音,就讓人的精神感到一陣放鬆。
    緊繃的神經不自覺地鬆弛下來,仿佛大腦都變得輕飄飄的,暖洋洋的。
    眼前這個男人,毫無疑問,就是產屋敷耀哉。
    產屋敷家第97代當主,亦是整個鬼殺隊所有隊員、所有柱所侍奉的“主公大人”。
    一個臉部以上嚴重毀容,雙目失明,身體孱弱,卻能統領著龐大殺鬼組織的男人。
    他的力量,顯然不在於刀劍。
    “請不要拘謹。”產屋敷耀哉的微笑加深了一些,他似乎“看”出了陳羽的審視。
    “用那樣的方式將您‘請’來,實在是失禮至極。”
    他沒有等陳羽回應,便主動將話題引向了之前的冒犯。
    “抱歉,是我決策上的失誤,讓孩子們陷入了那樣的危險。”
    他的語氣裏沒有絲毫推諉,坦然得令人心驚。
    “如果不是您的出現,想必這次,我會失去很多重要的孩子。他們中的一些,會死傷慘重吧?”
    產屋敷耀哉直言不諱地將過錯攬到自己身上,言辭懇切,充滿了自責。
    這種坦誠,反而讓任何想要問責的人都無話可說。
    陳羽看著他,沒有說話。
    他見過太多身居高位者,他們擅長偽裝,擅長推卸責任,擅長用華麗的辭藻掩蓋自己的過失。
    但眼前這個男人不同。
    他的歉意與自責,是從那溫潤的靈魂深處散發出來的,真實不虛。
    “這裏的庭院,是我妻子天音親手打理的。”
    產屋敷耀哉話鋒一轉,不再糾結於那個沉重的話題,而是談起了風花雪月。
    他用那雙失明的眼睛“望”向庭院的方向,聲音裏帶著一絲溫柔的笑意。
    “她說,紫藤花能讓鬼遠離,而這些鬆柏,則能讓人的心變得沉靜。”
    “您覺得,這裏的景色如何?”
    這種高情商的話術,自然而然地將氣氛從凝重引向了輕鬆。
    “還算不錯。”陳羽終於開口,聲音平靜無波,“一看就知道,很是用心打理了。”
    “是嗎?你能喜歡,那真是太好了。”
    產屋敷耀哉臉上的笑容愈發真切。
    “希望您能在這裏小住些時日,暫且忘卻山中的煩擾。就當是,我個人對您施以援手的一點微不足道的感謝。”
    產屋敷耀哉沒有急著詢問陳羽的來曆,也沒有探討任何關於鬼或戰鬥的事情,就像一個好客的主人,在與客人閑話家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