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愣了一秒，隨即一股不服輸的傲氣湧上心頭。
    他咬緊牙關，低喝一聲，將速度提到了極致。
    “音之呼吸·壹之型·轟！”
    他體內的血液在沸騰，呼吸法全力運轉，雙腿的肌肉爆發出極限的力量，整個人化作了一道白色的閃電，在山間小路上瘋狂突進。
    他眼中的景物已經化作了模糊的色塊，耳邊隻剩下自己心髒狂跳的鼓點和劇烈的風嘯。
    但無論他如何燃燒自己的體力，如何將速度壓榨到極限，前方那個黑色的身影，始終雲淡風輕地保持著那個距離。
    那份從容，是對他這位“神速”忍者最大的嘲諷。
    距離非但沒有縮短，反而被一點一點地，殘忍地拉開了。
    一個小時後。
    陳羽神色如常地回到了庭院，呼吸平穩，拍了拍衣角不存在的灰塵，靜靜地站在原地。
    又過了十幾分鍾，一個踉踉蹌蹌的身影才出現在庭院門口。
    宇髄天元拖著仿佛灌了鉛的雙腿，每一步都像是在與大地搏鬥。
    他一衝過終點線，就再也支撐不住，雙手撐著膝蓋，喉嚨裏發出破風箱般的喘息聲，然後“哇”的一聲，將胃裏的東西全都吐了出來。
    如果隻是尋常的長跑，這點距離對他來說不過是熱身。
    但是持續一個小時、將自身逼迫到極限的全力衝刺，即便是速度著稱的音柱，也徹底透支了。
    “南無阿彌陀佛……”
    一直靜立不動的岩柱悲鳴嶼行冥流著淚，雙手合十。
    他那高大的身軀，此刻充滿了悲憫。
    “真是個……可憐的孩子。”
    他指的，自然是還在一旁幹嘔的宇髄天元。
    然後，他那雙沒有焦距的白色眼睛，轉向了陳羽。
    “那麽，就由我來測試你的力量吧。”
    他帶著陳羽，來到了他平日裏訓練的後山空地。
    一塊巨大的，幾乎有半個房屋大小的圓形岩石，如同遠古巨獸般靜靜地匍匐在那裏。岩石表麵布滿了青苔和歲月的刻痕，散發著一股蠻荒厚重的氣息。
    “這塊岩石，是我用來修行推動的。”
    悲鳴嶼行冥用他那沉穩而悲愴的語調說道。
    他沒有說的是，即使是他這位公認的鬼殺隊最強者，也隻能使用“重複動作”，通過預先進行某些已定好的動作，集中力量提升到極限，用盡全力，才能勉強將這塊岩石推動一小段距離。
    至於抬起來？那是神明才能做到的事情。
    “你試試看。”
    陳羽走到巨石前，伸出雙手，抵在岩石粗糙冰冷的表麵。
    他甚至沒有調整呼吸，準備使用任何呼吸法的跡象。
    他隻是純粹地，調動了肉體的力量。
    手臂上，衣袖下的肌肉線條微微鼓起，他雙腿一沉，穩住下盤，腰腹驟然發力。
    “轟隆隆——”
    在所有人不敢置信的目光中，大地發出了一聲沉悶的呻吟。
    那塊連悲鳴嶼行冥都隻能推動的巨石，底部與地麵摩擦，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響，被他硬生生地抬離了地麵。
    一寸，兩寸……
    巨石緩慢而堅定地向上升起，陳羽的動作看起來沒有絲毫勉強，仿佛他舉起的不是一塊數噸重的岩石，而是一塊泡沫。
    最終，那塊龐然大物被他高高舉過了頭頂，在他頭頂投下了一片巨大的陰影。
    悲鳴嶼行冥臉上的淚水，流得更凶了，順著臉頰滾滾而下。
    這一次，不是因為悲憫，而是源於靈魂最深處的震撼。
    這還是人類應該擁有的力量嗎……
    “下一個。”
    陳羽將巨石輕輕放回原位，隻聽“咚”的一聲悶響，地麵都為之震顫了一下。
    他看向剩下的柱，語氣平淡。
    角落裏，不死川實彌的臉色已經黑得像鍋底。
    肺活量，被一口氣吹爆了特製葫蘆，完敗。
    耐力，以速度和體能見長的音柱被直接跑吐了，慘敗。
    力量，最強的岩柱用來修行的巨岩，被當成玩具一樣輕鬆舉了起來，完敗中的完敗。
    這家夥，到底是個什麽怪物？
    “客人，你的身體素質真是變態呢，沒必要進行身體方麵的測試了。”
    帶著笑意的聲音打破了柱們的沉默。
    蝴蝶款款走來。
    “但是，客人，你忘記了一點，光有一副堅固的‘容器’是不夠的哦。”她的聲音輕柔，卻像一根針，精準地刺向了問題的核心，“鬼殺隊的劍士，最核心的還是呼吸法和劍技。客人您剛剛在測試的時候，可是中斷了對呼吸法的維持。”
    “學會全集中呼吸，也隻是第一階段。”蝴蝶忍伸出一根白皙的手指，輕輕搖了搖，“接下來需要一直維持下去，這就是‘全集中呼吸·常中’狀態。”
    她詳細地解釋起來，語氣像是在教導一個蒙童：“全天二十四小時，無論吃飯、走路、交談，甚至是睡夢之中，都要維持著全集中呼吸的狀態。就像是在你的身體裏點燃一堆永不熄滅的篝火，持續不斷地淬煉你的五髒六腑、筋骨血肉。”
    “這對鬼殺隊絕大多數成員來說，都是一道極難跨越的關隘。它需要鋼鐵般的毅力和對身體細致入微的控製力。很多人窮盡數年之功，也未必能掌握。”
    她仰起臉，看向麵無表情的陳羽，笑容裏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挑釁：“但隻要習慣之後，身體的根基就會發生質變，體能、力量、恢複力都會得到飛躍性的提升。怎麽樣，”她頓了頓，紫色的眼眸微微眯起，“客人，要不要學習維持‘全集中呼吸·常中’狀態？”
    陳羽點了點頭。
    蝴蝶忍繼續說道：“想要達到‘全集中呼吸·常中’狀態通常，建議從長時間的靜坐冥想開始，先去‘聽’空氣在體內的流動，感受血液的奔湧，然後一點點延長維持的時間。”
    聽到蝴蝶忍的話，陳羽緩緩閉上了眼睛。
    周圍的柱們都屏住了呼吸。
    宇髄天元剛剛緩過勁來，正靠著柱子休息，聞言不由得嗤笑一聲。
    “全集中呼吸法·常中”狀態可沒有那麽好掌握。
    即便身體素質已經超過了柱，但想要維持下去可不容易。
    維持這種狀態最重要的是習慣。
    不經過艱苦的訓練，想要一兩天就習慣那是不可能的。
    陳羽站在原地，如淵渟嶽峙。
    他按照蝴蝶忍所說，開始調整呼吸。
    一個小時過去了，兩個小時過去了。
    全集中呼吸維持了四個小時時。
    身體似乎已經到達了極限。
    陳羽開始感覺到吸入的空氣，仿佛不再是溫和的氣體，而是一股帶著刀鋒的激流。
    它們湧入肺部，瞬間撐滿了肺泡，一股灼熱的刺痛感從胸腔深處傳來。
    心髒，這台精密的血泵，像是被投入了一塊烙鐵，猛地一縮，隨即開始狂亂地跳動。
    咚！咚咚！咚！
    毫無節奏，雜亂無章。
    血液的流速陡然加快，像失控的洪流衝刷著脆弱的血管，大腦傳來一陣輕微的眩暈。
    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在發出抗議，本能地想要掙脫這種粗暴的壓榨，恢複到平穩舒適的正常呼吸頻率。
    這是任何初學者都會遇到的窘境，甚至會更加狼狽。
    蝴蝶忍臉上的笑容不變，她已經準備好看見陳羽臉色發白、呼吸紊亂，然後不得不中止的樣子了。
    然而，僅僅是三個呼吸之後。
    梅林之環在陳羽腳下浮現。
    陳羽進入更加專注的狀態。
    在精神感知狀態下。
    那狂亂的心跳，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猛地攥住，然後以一種絕對的意誌，強行將其撥回了正軌。
    咚——咚——咚——，每一次跳動都變得沉穩、厚重，且充滿了爆炸性的力量。
    陳羽的意識沉入了自己身體的內部。
    對他而言，這具軀體就是一座最精密的儀器。
    他能“看”到吸入的氧氣是如何與血液結合，能“聽”到它們被心髒泵出後，奔湧向四肢百骸的軌跡。
    他甚至能感受到每一束肌肉纖維在這種高效的能量供給下，是如何微微震顫，歡欣鼓舞。
    他那遠超凡俗的身體控製力，在此刻展現得淋漓盡致。
    他不是在適應，而是在支配。
    他主動接管了呼吸、心跳、血液循環……這些原本由身體本能掌控的一切。
    正所謂條條大路通羅馬，雖然他無法立即養成維持呼吸法的習慣。
    但通過精神力的自我暗示，正迅速讓身體的適應這種呼吸習慣。
    很快，一種全新的韻律在他的體內形成。
    他的呼吸變得綿長、悠遠、悄無聲息，仿佛與山間的風融為了一體。
    如果不是看到他胸膛那穩定而深沉的起伏，旁人甚至會以為他停止了呼吸。
    一絲絲白色的氣霧，開始從他的口鼻間溢出，又在他周圍的空氣中緩緩消散。
    緊接著，他裸露在外的皮膚開始微微泛紅，體表的溫度在急劇升高，一層薄薄的汗水瞬間蒸發，化作嫋嫋的白煙，從他身上升騰而起，在清冷的空氣中格外顯眼。
    他就那樣靜靜地站著，卻像一尊燒得通紅的人形熔爐，散發著驚人的熱量與壓迫感。
    蝴蝶忍臉上的笑容，終於第一次出現了裂痕。
    她那雙總是帶著笑意的紫色眼眸，此刻寫滿了難以置信。
    她下意識地向前踏了半步，似乎想要確認什麽，但又被那股無形的熾熱氣場所阻。
    這……這是什麽？
    這是常中狀態？
    不，這已經超越了她所認知的常中！
    尋常劍士的常中，是讓身體保持在一個高效運轉的“戰備”狀態。
    而陳羽此刻的狀態，給她的感覺是……他的每一個細胞，都充斥著讓人無法言說的壓迫感！
    就像是人類仰望天空，發現整個寰宇被某種巨型生物覆蓋的壓迫感。
    這種窒息感無法用言語言說……
    僅僅幾分鍾，從初學到掌握，再到這種聞所未聞的境界……
    “阿彌陀佛……這簡直是神佛在世一樣。”
    悲鳴嶼行冥臉上的淚水流淌得更急了，他雙手合十，口中念誦的佛號都帶上了一絲顫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