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三人已經悄無聲息地來到了二樓。
    走廊比樓下大廳要狹窄許多，光線也更加昏暗。
    韋伯走到一扇不起眼的門前，從大衣口袋裏摸索出一串鑰匙，將其中一把黃銅鑰匙插進了鎖孔。
    “吱呀——”
    隨著房門被推開，一陣濃厚的塵土飛揚而起，嗆得人直咳嗽。
    陳羽下意識地揮了揮手，扇開眼前的灰塵，然後才看清了房間內的景象。
    寬敞，是第一印象。
    但這份寬敞，被一種登峰造極的散亂與無章給徹底糟蹋了。
    地板上、沙發上、桌子上，目之所及的一切平麵，都堆滿了各式各樣的書籍，從厚重的魔導書到通俗曆史小說，再到幾本封麵花哨的漫畫，許多書頁已經泛黃卷邊，像被水泡過又曬幹的海帶。
    一張看起來頗有年頭的紅木桌子上，除了層層疊疊的書本，還散落著已經發黴的麵包碎屑和不知放了多久的水果皮。
    牆角堆著好幾台老式家用遊戲機，機身上積了厚厚的一層灰。
    整個房間裏，唯一能稱得上幹淨的地方，大概就是沙發上特意空出來的一人坐區域，以及電腦桌前鍵盤鼠標所在的那一小塊地方。
    除此之外，整個房間，簡直就像一個被龍卷風反複蹂躪過的垃圾場，或者說，一個亂糟糟但藏品豐富的豬窩。
    “……”
    陳羽一時竟無言以對。
    他覺得，這房間的雜亂程度，甚至能和霍格沃茨裏韋斯萊雙胞胎居住的宿舍相提並論了。
    韋伯仿佛對這片狼藉視而不見，徑直走進去，將自己重重地摔在沙發上那個唯一看起來還算幹淨的位置，發出一聲滿足至極的歎息。
    “呼……總算回來了。”
    他像一灘爛泥般癱在沙發上，對還站在門口目瞪口呆的陳羽說道，“今天晚上你就在這裏湊合一晚吧。如果想在倫敦多待幾天，明天我帶你去找管理員，問問還有沒有空房間。”
    與韋伯的坦然不同，一旁的格蕾卻顯得局促不安到了極點。
    她將兜帽拉得更低了，幾乎要將整張臉都埋進陰影裏，白皙的臉頰上浮現出兩團顯眼的紅暈，仿佛這個亂糟糟的房間是她的過錯一樣。
    陳羽掃視了一眼這堪比災難現場的屋子，最終將目光轉向了渾身散發著“對不起”氣息的格蕾。
    “我冒昧問一句，”他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不那麽像是在指責“這裏……上次打掃是什麽時候？”
    格蕾的手指不安地絞著衣角，聲音細若蚊蚋。
    “應該……是四天前了。”
    “四天前？”陳羽愣了一下。
    “嗯……是我過來幫忙打掃的。”格蕾的聲音更小了。
    四天就能積攢出如此恐怖的景象嗎？
    陳羽看了看桌上茁壯生長的青色黴菌的麵包和長黑毛的水果皮。
    這要是放在生物實驗室，也是塊萬中無一的先天養菌聖體。
    格蕾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小聲補充道“以倫敦最近的潮濕天氣，麵包和水果放上兩天，就很容易發黴……我本來想每天都來幫老師收拾一下的……但是，老師拒絕了。”
    她的聲音裏帶著一絲委屈和無奈，“老師說，不要把精力浪費在這種無關緊要的小事上。”
    聽到格蕾委屈中帶著無奈的轉述，陳羽的嘴角微微抽動了一下。
    無關緊要的小事？
    他看了一眼牆角那幾台被灰塵掩蓋的老式遊戲機，又瞥了一眼書桌上那已經可以稱之為“生態係統”的發黴食物。
    這要是無關緊要，那什麽才算重要？
    等房間裏誕生出新的智慧生命嗎？
    韋伯·維爾維特，這個男人，在某些方麵的固執程度，簡直超乎想象。
    與格蕾的局促不安形成鮮明對比的，是韋伯那份理所當然的坦然。
    他似乎終於從回歸的滿足感中緩過神來，注意到了門口站著不動的兩人，以及陳羽那堪稱精彩的表情。
    “怎麽了？一副沒見過亂糟糟房間的表情。”韋伯掃視了一圈自己的“豬窩”，非但沒有半點羞愧，反而振振有詞，“反正這裏隻是睡覺和研究的地方罷了，隻要沙發和書桌能用就行。為什麽非要在意一間房子的髒亂程度？”
    “我故鄉有句古話。”陳羽看著振振有詞的韋伯，忽然笑了，“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你這確實應該打掃打掃了，豬窩都快比你房間幹淨。”
    “掃天下？”韋伯無所謂的擺了擺手，“那是政治家和軍人的妄想，與魔術師無關。”
    “最近實在是太忙了，我根本抽不出時間來打掃衛生。”他指著滿地的書籍，“而且你知道將這些書一本本撿起來，擦幹淨，再分門別類地放回書架上，需要多久嗎？足夠我寫完一篇魔術教案了！”
    “你要是嫌客廳亂的話，那今晚我睡客廳沙發，你睡臥室好了。”
    韋伯指了指臥室的門，說道。
    “臥室裏還算幹淨。”
    陳羽擺手拒絕了韋伯的提議。
    “不用了，我大概能想象的到你臥室的場景。今晚我住塵歌壺，你繼續睡床好了，不過再次之前，還是打掃一下你這豬窩，給我的塵歌壺騰出一些幹淨的位置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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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塵歌壺？”
    韋伯和格蕾還沒理解陳羽的意思。
    陳羽就抬起了右手，對著這片的房間狼藉，輕輕打了個響指。
    ——清理一新。
    “啪。”
    清脆的響聲回蕩在房間裏。
    下一秒，不可思議的景象發生了。
    空氣中彌漫的塵埃如同受到了無形的牽引，桌上那些五顏六色、茁壯生長的黴菌，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枯萎、消散，連帶著發黑的麵包屑和水果皮，都化作了點點微光，憑空蒸發。
    那些算落在地的書籍，它們一本接一本地漂浮到半空中，書頁自動翻動，發出整齊的聲響，仿佛有一雙無形的大手在為它們拂去塵埃。
    緊接著，這些書就像是歸巢的鳥兒，井然有序地飛向牆邊的書架，按照大小、類別、甚至是字母順序，精準地插入了對應的位置。
    地板、沙發、牆角的遊戲機……所有的一切，都在短短幾秒鍾內，恢複到了嶄新潔淨的狀態。
    就連空氣，都變得清新起來。
    整個房間煥然一新，寬敞明亮，井井有條，充滿了書卷氣，與幾秒前那個豬窩一樣的環境判若兩地。
    “……”
    韋伯臉上的神情凝固了。
    他那雙總是帶著不爽神色的黑色眼眸，此刻瞪得渾圓，嘴巴微微張開，連叼在嘴角的雪茄掉在了嶄新的地板上都毫無察覺。
    好方便實用的魔術！
    一旁的格蕾，也完全呆住了。
    碧綠色的眼眸中，倒映著眼前這整潔如初的房間，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震撼。
    這個……這個魔術……
    陳羽放下手，看了一眼目瞪口呆的韋伯，微笑著問道“你看，這樣打掃，會浪費很多時間嗎？”
    韋伯的身體猛地一震，視線從整齊劃一的書架上，艱難地轉移到了陳羽的臉上。
    他喉結滾動了一下，原本準備好的所有刻薄言語，此刻全都堵在了喉嚨裏，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作為一名務實的魔術師，他第一時間想到的不是這魔法有多神奇，而是它的實用性。
    超低的魔力消耗，瞬發，效果範圍巨大，效果精準。
    簡直是懶人的福音！
    有了這個，他每天能節省出多少時間？
    而且這種技術，一旦申請成專利，能收獲多少利益？
    韋伯的呼吸，在瞬間變得急促起來。
    他那張總是緊繃的臉上，浮現出一種混雜著狂熱、渴望與震驚的複雜神情。
    “這是什麽魔術？”他的聲音有些沙啞，但異常清晰，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構成術式是什麽？咒文詠唱和關鍵音節呢？魔力回路的運轉方式是怎樣的？”
    一連串的問題，如同連珠炮般砸向陳羽。
    這一刻，他不再是那個高傲的君主，而是一個看到了無上瑰寶，渴望一探究竟的求知者。
    陳羽眨了眨眼，沒想到他的反應會這麽大。
    “就是一個很簡單的清潔咒而已，沒什麽複雜的。”
    “簡單？”韋伯立刻反駁，他的眼中閃爍著精光，“它的應用價值超乎想象的廣泛！你真是空座金山而不知，我敢保證，用這種技術製作出來的清潔型魔術禮裝，絕對會大賣特賣！”
    他向前踏出一步，用一種前所未有的認真眼神盯著陳羽。
    “教我，我想學這個！”
    “隻要你教我這個魔術，你在倫敦期間的所有花銷，還有你之前說的想要衛宮家族的魔術成果，都沒問題，我可以拉來整個埃爾梅羅來幫你站台！”
    他立刻補充道，似乎是覺得自己的態度有些問題，又生硬地加上了條件。
    看到自己老師這副模樣，一旁的格蕾也回過神來。
    她看著幹淨整潔的房間，又看了看陳羽，小手不安地絞著衣角，用細若蚊蚋的聲音，小聲地說道
    “那個……陳羽先生……如果，如果可以的話，我也能學嗎？”
    少女的眼中充滿了期盼。
    有了這麽方便的魔法，她以後就能更快地幫老師打掃衛生了，老師就再也沒有理由拒絕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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