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 “聽你的……一個酒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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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維爾的目光再次變得銳利,看向虛空:“回到我們的問題。
如果‘最終協議’的靈魂上傳或打撈真的出現意外,導致皇帝陛下的靈魂信息部分或全部逸散入虛空……理論上,我們並非毫無辦法。
依靠帝國遺存的大型設備,甚至塔維爾自身的某些特性,我們可以嚐試進行‘虛空打撈’。
但問題在於……”她輕輕歎了口氣,“虛空宇宙,廣袤到無法想象。
在無數宇宙、無盡維度的信息海洋中定位並打撈一個特定的靈魂碎片,無異於在星辰大海中尋找一粒特定沙子的特定原子。
那將耗費我們難以想象的時間、資源和運氣。這已經不是技術問題,而是概率和命運的賭博。”
“不過,”塔維爾話鋒一轉,帶著一絲複雜的情緒,“我們的皇帝陛下,他的靈魂本質早已超越了常規使徒,甚至超越了帝國檔案中記載的曆代皇帝。
他是目前所有皇帝中唯一一個後天皇帝,一個從碳基生命轉變成的使徒皇帝。”她的語氣裏,罕見地流露出一絲對知識和未知的純粹向往。
旁邊的獵殺感覺自己可憐的cpu大腦已經徹底過載冒煙了。
塔維爾那些名詞像冰雹一樣砸下來,每一個字都認識,連在一起就完全不知道是什麽天書了。
“每個字我都認識,每個詞我也能思考過來,連起來是神馬意思?”
他放棄了思考,決定遵循本能,發出一聲意義不明的呻吟。
再次把臉深深埋進臂彎裏,用實際行動表示“我聽不懂,但我大受震撼,求放過”。
追獵看著獵殺的樣子,又看了看還在努力消化知識的編織,嘴角幾不可察地向上彎了一下。
露出一個轉瞬即逝的、帶著點無奈和縱容的笑意。
他再次開口,聲音平緩:“為了帝國的複興……虛空,你天天操持著這麽龐大的一盤棋,算計著每一個變量,甚至把自己都當作棋子押上去,真的……不累嗎?”
他的目光透過麵具,落在虛空身上,似乎想穿透那身黑袍和麵具,看到對方真實的疲憊。
虛空沉默了片刻。
麵具下,無人能看清他的表情。
整個房間隻剩下塔維爾敲擊虛擬鍵盤的細微劈啪聲和能量設備運行的微弱嗡鳴。
幾秒鍾後,虛空低沉的聲音才緩緩響起:“追獵,你坐在這裏問我這個問題……你心中,其實根本就沒有任何的疑惑或者迷茫吧?”
他的話語像一把精準的解剖刀,直接點破了追獵平靜外表下的實質。
追獵的身體幾不可察地微微一僵,隨即放鬆下來。
他聳了聳肩,發出一聲意義不明的輕笑,不再言語。
隻是將目光投向舷窗外深邃的星空,仿佛那裏有什麽東西深深吸引著他。
然而,在他的心底,無人能聽見的地方,一個冰冷而沉重的念頭在翻湧:
‘帝國的皇帝,被虛空本身孕育出的子嗣……他的靈魂,怎麽可能與我們這些由帝國技術製造的普通使徒一樣?
我們依賴的‘最終協議’,這套基於帝國技術、適用於將軍級甚至前代皇帝級使徒的規則,對他那源自虛空本源的靈魂,真的適用嗎?’
>‘或者說……隻要這廣袤無垠的虛空宇宙還存在,隻要構成一切基礎的虛空能還在流淌。
作為虛空意誌直接衍生的‘子嗣’,他的存在本身就受到宇宙根源法則的庇護。
肉體破碎?靈魂破損?
這些對凡人、甚至對強大使徒而言的致命傷,對他而言,或許隻是回歸母體的短暫沉眠。
虛空宇宙,會本能地、自發地為他重塑身軀,補全靈魂。
就像大海會撫平浪花的傷痕……虛空生物恩慈的母親,會補全他們的一切。’
‘這個猜測……絕不能宣之於口。
甚至,連想都要小心。
這是神皇在最後沉睡前,對我下達的終極指令……不惜一切代價守護這個秘密,即使皇帝本人以生命相脅命令我說出,也必須抗拒那根植於核心的本能服從……’
追獵將目光從星空收回,重新投向房間內的同伴,那深沉的思緒被完美地掩藏在冰冷的臉上與冷峻的眸子中。
“我操!姐!希雅!你他媽別嚇我!快醒醒!!”布蘭雅德的聲音因為極度的驚恐和疲憊而嘶啞變形。
她用自己僅剩的一條右臂——這條胳膊同樣慘不忍睹。
布滿了深可見骨的撕裂傷口、大片的能量灼傷和崩裂翻卷的血肉——死死地撐住躺在地上、幾乎不成人形的希雅。
希雅,曾經優雅神秘的黑執事,此刻如同被玩壞後丟棄的殘破人偶。
她標誌性的黑色長發被粘稠的鮮血浸透、凝結,在冰冷的玻璃化沙灘上糊成一團,血痂在發絲間形成一塊塊暗紅色的硬塊。
她整個人已經進入了深度昏迷的瀕死狀態。
右臂連同肩膀的一大塊區域,仿佛被無形的巨口咬掉,徹底消失不見,斷口處的骨骼和焦黑的組織暴露在灼熱的空氣中。
右小腿自膝蓋以下同樣不知所蹤,雖然強大的生命力讓斷口處的血管肌肉扭曲收縮止住了大出血,但那景象依舊觸目驚心。
左大腿更是慘烈,從大腿中部被狂暴的力量硬生生撕斷了一半,殘留的肌肉和神經束無力地耷拉著。
鮮血曾如噴泉般湧出,此刻也已凝固,在高溫的沙灘上融化後又凝結,形成一片片暗紅發黑的、如同劣質玻璃般的斑塊。
布蘭雅德幾乎是將希雅的上半身半抱在懷裏,這個簡單的動作就讓她斷臂處的傷口再次崩裂,鮮血滲出。
希雅的身體軟綿綿的,像個被抽掉骨架的破布娃娃。
也許是布蘭雅德劇烈的搖晃和嘶喊起了作用,也許是求生本能被喚醒。
希雅長長的睫毛顫動了幾下,猛地咳出一大口混雜著內髒碎塊的汙血。
她用自己僅存的、還算相對完好的左手手指也斷了兩根胡亂地抹了一下嘴邊粘稠的血沫,艱難地睜開沉重的眼皮。
露出一絲微弱卻異常倔強的光芒,嘴角竟然還扯出一個帶血的、滿不在乎的笑容:“嚎…嚎個屁!
老娘……還沒死透呢!”
聲音嘶啞微弱,卻帶著一股子狠勁。
“沒死透?你看看你自己!”布蘭雅德的聲音帶著哭腔,更多的是憤怒和後怕,她指著希雅那恐怖的殘軀,“你這胳膊!
你這腿……都他媽快成渣了!還有這肚子……”她想起不久前自己半個腹部被切開,腸子流了一地的慘狀。
當時她硬是咬著牙,忍著非人的劇痛,把自己的腸子胡亂塞回腹腔,然後死死用手捂住傷口。
依靠著超越常人的恢複能力,才勉強在幾分鍾內讓內髒歸位、傷口肌肉強行粘合生長。
原本根據常理而言,這種傷口完全不算事,但是剛才跟人搏殺的時候把半條命都打進去了。
這個過程消耗巨大,讓她現在都感覺身體被掏空。
此刻看著希雅比自己慘烈十倍的傷勢,那份感同身受的痛苦和恐懼幾乎要將她淹沒。
她一邊手忙腳亂地試圖將希雅身上那些被能量衝擊撕得幾乎無法蔽體的、焦黑的布條整理一下。
勉強遮擋住關鍵部位,一邊嘴裏不停地數落,試圖用憤怒掩飾自己的恐懼:“你他媽是真狠啊!
對自己都這麽狠!
全身上下連塊能遮羞的完整布料都湊不出來!
下次……下次還打這麽猛不?不要命了?!”
布蘭雅德艱難地抱著希雅失去一條手臂讓這個動作極其別扭,回頭望向她們戰鬥的“傑作”。
眼前的景象隻能用煉獄來形容:整個島嶼的地麵呈現出詭異的琉璃態。
那是岩石和沙土在瞬間超高溫下融化後又急速冷卻形成的。
島嶼中心區域甚至還能看到緩緩流淌、散發著暗紅色光芒的熔岩湖。
曾經茂密的森林早已化為一片片焦黑的木炭,零星地冒著青煙。
島嶼四周的海洋上,漂浮著密密麻麻翻著白肚皮的死魚,許多已經被煮熟,散發出陣陣詭異的肉香。
灼熱的水蒸氣如同濃霧般籠罩著方圓數公裏的海麵,形成一片白茫茫的死亡蒸籠。
高溫高濕的環境對普通人致命,但對她們這種肉身強度突破音障的怪物而言,隻是讓呼吸稍微有些悶熱。
“先……扶我起來……”希雅艱難地喘息著,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胸腔的劇痛,顯然內髒也受了重創。
她斷臂和斷腿的傷口處,微弱的能量光芒閃爍著,肉芽極其緩慢地蠕動著開始生長,速度比平時慢了百倍不止。
“斷條胳膊……斷條腿而已……咳咳……雖然現在恢複有點夠嗆……但時間……耽擱不起了……”她眼中閃過一絲焦急,“夜幕……那頭傻龍呢?死哪去了?”
布蘭雅德努力調整姿勢,讓希雅靠在自己身上,警惕地掃視著蒸騰的海麵:“不太清楚……最後看到它,是被那個叫虛空的家夥一拳砸斷了脊椎骨,像塊隕石一樣砸進海裏了……動靜很大。
不過以它的皮糙肉厚,應該……應該不會被淹死吧?”她的語氣也不是很確定,畢竟對手展現的力量太過駭人。
“哼……淹死?”希雅嗤笑一聲,又咳了點血沫出來,“它要是能被淹死……老娘明天就戒酒!”
她稍微積攢了一點力氣,用自己殘破的左手拇指和食指捏在一起,湊到嘴邊,深吸一口氣,吹出了一個異常嘹亮、穿透力極強的口哨!
哨音尖銳,在海天之間遠遠傳開。
哨音剛落——
“吼——!!!”
一聲震耳欲聾、充滿暴怒和威嚴的龍嘯猛地從數公裏外的海麵下炸響!
巨大的水柱衝天而起,一個龐大的黑影破浪而出!
正是夜幕!
這頭幾十米長的黑色巨龍顯得頗為狼狽,堅硬的龍鱗上布滿了深刻的劃痕和焦黑的灼傷。
一隻眼睛甚至半閉著,流著暗金色的血液。
它嘴裏還叼著一條倒黴的、已經被海水煮熟的大鯊魚。
聽到主人的哨音,它毫不猶豫地將鯊魚像垃圾一樣吐掉,仰頭發出了宣告自己存在的咆哮!
龍威混合著血腥和硫磺的氣息彌漫開來。
看到自己的寵物還活著,希雅眼中閃過一絲安心。
夜幕甩掉嘴邊的海水,巨大的膜翼猛地展開,拍擊著灼熱的空氣和彌漫的水蒸氣,發出沉悶的轟鳴。
它堅硬至極的黑色龍鱗在高溫水汽的折射下,竟散發出一種流動的暗色金屬光澤。
它認準方向,龐大的身軀爆發出與體型不符的驚人速度,化作一道撕裂蒸汽濃霧的黑色流光,瞬間就衝到了布蘭雅德和希雅所在的上空。
夜幕龐大的身軀懸停在空中,帶起強烈的氣流,吹得布蘭雅德的紅發和希雅殘破的衣物獵獵作響。
它低下頭,那雙熔金般的巨大龍瞳看向自己主人那慘烈的模樣,喉嚨裏發出一陣憤怒而心疼的低沉嗚咽。
它小心翼翼地降低高度,將寬闊如平台的背脊盡量放平,方便布蘭雅德帶著希雅爬上來。
布蘭雅德看著自己好閨蜜這副淒慘卻依舊強撐的樣子,又看了看自己同樣狼狽不堪、斷了一條手臂的身體。
一種荒謬的、劫後餘生的感覺湧上心頭,最後竟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隻是這笑聲比哭還難聽:“哈……你也挺慘的!
不過……老娘也沒比你好到哪去!”
“別慘不慘了!”布蘭雅德收斂笑容,咬著牙,用盡全身力氣,幾乎是半拖半抱地將希雅弄上了龍背。
這個動作讓她斷臂處再次崩裂,鮮血染紅了夜幕的鱗片,但她毫不在意。
她自己也爬了上去,坐在希雅身後,用僅存的右臂緊緊環住對方的腰固定好。
“坐穩了!先去救你老弟吧!
媽的,跟你一起執行任務就沒攤上過好事!
這次回去,你他媽必須給我買一整個酒窖!
不!一個酒莊!最好的酒!聽見沒?!”
希雅靠在布蘭雅德懷裏,感受著夜幕開始加速升空帶來的推背感。
聽著身後閨蜜咬牙切齒卻飽含關切的“勒索”,緊繃的神經終於放鬆了一絲。
她閉上眼睛,嘴角卻勾起一個虛弱的、真實的微笑,聲音輕得像歎息:“行行行……聽你的……一個酒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