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塔維爾(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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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塔維爾!”編織輕快的聲音像跳躍的音符,打破了實驗室裏精密儀器運作的嗡鳴。
    她倚在門框上,火紅的長發如同燃燒的瀑布垂落,襯著傲人的曲線和明媚的笑容。
    整個人散發著灼熱的生命力,與室內冰冷的科技感形成鮮明對比。
    實驗室中央,一個嬌小的身影正全神貫注地蹲在一個閃爍著複雜能量紋路的裝置前。
    聽到呼喚,她——塔維爾——僅僅是動了動覆蓋著淡綠色發絲的頭頂,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她那標誌性的蛇瞳豎眼緊緊鎖定著懸浮在麵前、由幽藍色光線構成的三維模型,那是“利裏斯護盾係統”的能量流動模擬圖。
    “有什麽事嗎?沒事的話,別影響我反推利裏斯護盾係統,帝國最為常見的能量活動護衛係統之一。
    嗯,很重要的。”塔維爾的聲音清冷平直,帶著一絲被打擾的不耐。她
    並非孤軍奮戰。在她周圍,幾個與她外貌、衣著完全一致的分身正在各自的崗位上忙碌:
    一個在飛速記錄著數據板上的讀數變化,一個在小心翼翼地調整著能量導管的接口。
    還有一個正將某種閃爍著星屑般光芒的粘稠液體注入反應釜。
    “轟!”
    突如其來的巨響震得空氣都在顫抖!
    編織猛地扭頭,隻見實驗室角落一個能量約束單元爆發出刺目的白光,緊接著烈焰騰空而起!
    塔維爾的一個分身首當其衝,瞬間被狂暴的能量流和高溫吞噬,身體在火舌中扭曲、碳化,發出令人牙酸的“劈啪”聲。
    “嘶……”編織倒抽一口冷氣,臉皺得像剛吞了檸檬。眼睜睜看著一具和自己好友一模一樣的身體在眼前燒成焦炭,這感覺詭異又驚悚。
    然而,剩下的幾個塔維爾分身,包括本體在內,反應堪稱教科書級別的冷靜。
    離事發點最近的兩個分身迅速放下手頭工作,動作流暢地抄起牆邊固定著的特製滅火器。
    沒有尖叫,沒有慌亂,隻有高效的行動。
    冰冷的白色滅火劑精準地噴射在燃燒點上,迅速壓製了火勢。
    與此同時,那具焦黑的“屍體”開始分解,化作無數細小的、閃爍著微弱藍光的能量粒子,如同被風吹散的灰燼,最終徹底消散在空氣中,仿佛從未存在過。
    “探查一下發生什麽了,統計下除去能量回充以及物質膨脹和匯聚回衝原因,等下改。”
    塔維爾本體依舊頭也不抬,聲音沒有一絲波瀾,仿佛剛才燒掉的隻是一個無足輕重的實驗耗材。
    她正用纖細的手指在能量模型上劃動,試圖修正一個不穩定的節點。
    突然,“哢嚓”一聲輕響,她左手的小拇指從指根處齊整地斷裂開來!
    斷指並未流血,也沒有掉落。
    它懸浮在半空,斷裂處湧出純淨的、仿佛液態藍寶石般的能量。
    這股能量迅速勾勒出骨骼的輪廓,接著是肌肉纖維、神經束、皮膚組織……
    整個過程快得令人眼花繚亂,卻又帶著一種奇異的生物美感。
    幾秒鍾內,一隻完好無損、膚色健康的手指重新生長出來。
    但這還沒完——隨著手指複原,塔維爾的身體輪廓也在同步發生著細微但明顯的變化。
    她那原本就嬌小的身軀似乎在向內收縮,臉頰的線條變得更加圓潤柔和,身高肉眼可見地矮了一截,最終穩定在一個大約一米三左右的狀態。
    原本合身的白色研究袍瞬間變得寬大無比,鬆鬆垮垮地掛在她身上,袖口和褲腳都堆疊起來,活像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孩童。
    一頭柔順的淡綠色長發披散下來,襯著那張精致卻麵無表情的小臉。
    尤其是那雙冷靜得不像孩童的蛇瞳豎眼,一個“綠發蛇係研究小蘿莉”的形象躍然眼前。
    變化完成,蘿莉版塔維爾或者說,新生成的分身?
    立刻接收到本體共享的信息流。
    她邁著小短腿,幾步跑到爆炸點附近,蹲下身,用那雙同樣銳利的眼睛仔細掃描著殘留的能量痕跡和儀器讀數,小手在隨身攜帶的微型數據板上飛快操作。
    “報告原身!”蘿莉分身的聲音清脆,但語調同樣平板,“初步分析結果:能量係統核心節點設計存在冗餘,導致能量在特定相位下過度匯聚,形成高密度能量團。
    同時,外部能量回充模塊未能及時響應,兩股高能流在約束單元內發生對衝,瞬間引發極度升溫升壓,超過臨界值後發生爆炸!
    非外部幹擾或核心算法錯誤,屬局部能量流控設計缺陷。”
    “嗯,你繼續她的任務,接手剩餘能量流控節點的逆向解析。”本體塔維爾,蘿莉形態簡潔地命令道,注意力重新回到利裏斯護盾的模型上。
    她身上的衣服似乎擁有某種智能,開始自適應地收縮、貼合。
    幾秒後便完美地包裹住她現在的體型,恢複了研究員的幹練感,隻是尺寸小了好幾號。
    “塔維爾啊塔維爾,”編織此時才從剛才的爆炸和變身“魔術”中緩過神來,好奇心壓過了驚悚感。
    她湊到小號塔維爾身邊,雙手托腮,火紅的眼睛亮晶晶的,“你還記得你兒時是什麽樣的嗎?”
    這個問題她憋了很久了,眼前這位超越常理的天才,她的童年該是何等驚世駭俗的存在?
    “沒時間。”塔維爾蘿莉版連眼角的餘光都沒給她,手指在虛擬鍵盤上敲出一串殘影,“如果你過來找我,就是為了問這個,那你可以出門了,別影響我。”
    聲音裏的送客意味已經濃得化不開。
    “別嘛別嘛!就回答我一下唄!”編織充分發揮了“隻要我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的精神。
    完全無視了塔維爾的冷淡,甚至一個箭步繞到她身後,張開雙臂就抱了上去。
    下巴擱在塔維爾小小的肩膀上,試圖用“熱情”融化這塊“堅冰”。
    原本隻是麵無表情的塔維爾,在被抱住的瞬間,整個小臉“唰”地一下冷了下去,仿佛覆上了一層寒霜。
    她身體瞬間繃緊,蛇瞳危險地眯起:“放開!別影響我!”
    聲音裏透出的冷意讓實驗室的溫度似乎都降了幾度。
    “哎呀,不嘛不嘛!就講一點點!”編織死纏爛打,抱得更緊了,像塊甩不掉的紅糖年糕,還在塔維爾肩膀上蹭了蹭。
    “……”塔維爾的身體僵硬了幾秒,最終,一聲微不可聞的歎息從她口中逸出。
    肩膀上的緊繃感也鬆懈下來,“唉……行吧。”她認命般地說道,聲音裏充滿了對編織臉皮厚度的無奈,“我跟你講了,你就得馬上離開,讓我繼續研究。
    說吧,想問啥?”
    她保持著被抱住的姿勢,手指卻依舊在虛擬屏幕上操作著,一心二用對她而言如同呼吸般自然。
    “嘿嘿,不多不多!”編織立刻眉開眼笑,得寸進尺地在塔維爾嫩滑的小臉上蹭了一下,“就是你這麽多年來,都是怎麽過來的?
    從那麽小開始就……”她斟酌著措辭,“就那麽與眾不同?
    畢竟你曾經的名號可太響亮了,特別是那句現在都還在科學界流傳的‘名言’:
    ‘他們都叫我天才,天才們也稱作我為天才中的天才,隻有我知道,天才是對我的侮辱罷了。’”
    編織模仿著塔維爾那種冷淡又帶著點睥睨的語氣,惟妙惟肖。
    “對了對了!”編織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重要的事情,鬆開抱著塔維爾的手。
    變魔術般從身後掏出一個包裝精美的盒子,三兩下拆開,露出裏麵一個點綴著鮮紅草莓和精致奶油裱花的六寸小蛋糕!
    “生日快樂!要不要吃蛋糕啊?話說你這個名字,‘塔維爾’,有沒有什麽特別的含義沒?”她獻寶似的把蛋糕捧到塔維爾麵前,笑容燦爛。
    塔維爾的目光終於從屏幕上移開,落在了那個蛋糕上。
    她微微歪了歪頭,綠寶石般的蛇瞳裏閃過一絲極淡的、難以捕捉的情緒,快得讓人以為是錯覺。
    她的聲音依舊平靜無波:“你記錯生日日期了。我的生日是11月17號。”
    她頓了頓,目光似乎穿透了蛋糕,看向某個遙遠的地方:“至於名字……塔維爾tavie)。
    在古老的希伯來語係中,‘tav’ (?)是字母表的最後一個字母,象征‘真理’或‘終結’。
    ‘ie’ (伊爾),在大部分語境下會被翻譯為‘神聖之光’,也可以引申理解為‘靈魂’或‘神性’。你可以把我的名字理解為無限真理的靈魂,或者是承載無限真理的靈魂”
    她像背誦公式一樣清晰地說著詞源。
    “當然,還有另一種含義,是我母親曾對我說的……不過,”塔維爾的聲音沒有絲毫起伏,仿佛在陳述一個與己無關的事實,
    “我很早就成了孤兒,所以那些含義,我也懶得去深究了。”
    她伸出纖細的手指,輕輕點在空氣中,仿佛在勾勒無形的字符:“如果去掉一個‘i’,可以重組為‘tave’。
    但更接近的解析可能是:‘tav’(真理) 加 ‘e’(神\靈魂),組合為‘tave’,後來在演變中形成了變體‘tavie’。
    簡而言之,它承載著‘真理’與‘靈魂’的交織。”
    解釋完名字,她的目光又落回蛋糕上,語氣平淡地補充了一句,“而且,我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過過生日了。”
    編織聽完,臉上沒有半分尷尬,反而嘿嘿一笑,沒心沒肺地說:“嗨呀,沒關係,沒關係!
    就當是吃口零食嘛!
    主要是——”她拖長了調子,笑得狡黠,“今天是我的生日!
    7月3號!
    我特意帶蛋糕來跟你分享的!”
    塔維爾聽到這裏,冰封的小臉上依舊沒有任何情緒波動。
    她隻是平靜地開口:“鬆開手。我一邊跟你講我的過去,一邊繼續我的研究。
    兩不耽誤。”她示意編織放開自己。
    編織這次倒是乖乖鬆開了手臂,但依舊緊挨著塔維爾站著,滿臉期待。
    塔維爾沒有看她,隻是抬手,指尖縈繞起一縷極淡的幽藍色光芒。她輕輕點在編織的眉心。
    刹那間,一個無形的、複雜精密的思維網絡——“蜂巢思維網絡”——在兩人之間建立起來。
    塔維爾將自己意識中關於過往的部分記憶片段,如同數據流般直接投影到了編織的腦海裏。
    實驗室的景象在編織的意識中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幕幕屬於塔維爾的、堪稱傳奇的成長畫麵……
    蜂巢思維投影:記憶回溯
    某座享譽整個科學界、令無數研究者趨之若鶩的頂尖學府深處。
    一間寬敞明亮、卻堆滿了各種書籍、模型和實驗器材的研究室裏,一個身影顯得格外突兀——
    那是一個看起來隻有十歲左右的小姑娘。
    她有著一頭柔順的、初現淡綠色的短發,穿著明顯過大的研究員白袍,袖子卷了好幾圈才勉強露出手指。
    稚嫩的臉龐上,卻鑲嵌著一雙與年齡極不相符的眼睛:冷靜、深邃、如同宇宙深空般的蛇瞳豎眼,裏麵燃燒著對知識近乎貪婪的火焰。
    塔維爾的聲音在編織的腦海中響起,平靜地敘述著,如同在念一份報告。
    而她現實中的本體仍在操作著利裏斯護盾模型:“在我十歲之前,我自學並掌握了當時人類文明所有公開的、甚至部分被列為機密的數學理論。
    許多被視為艱深晦澀、甚至被判定為‘人類思維難以企及’的理論,被我一一理解、吸收、並融會貫通。”
    記憶畫麵中,小塔維爾站在一塊巨大的黑板前,上麵密密麻麻寫滿了普通人看一眼就會頭暈目眩的符號和公式。
    她個子矮小,需要踮起腳尖才能夠到黑板的上半部分,但她的思維卻如同無形的巨手,輕易地撥開迷霧,抓住本質。
    “無數讓資深學者感到驚恐、無法理解的抽象概念,在我眼中清晰得如同掌心的紋路。
    我不僅理解它們,更在此基礎上,一個人獨立開創了近二十種全新的數學表達係統和證明框架。
    那些被無數天才窮盡一生也未必能窺見門徑的殿堂級難題——黎曼猜想、哥德巴赫猜想尋求質數分布的終極公式、bsd猜想、
    描述流體運動的納維斯托克斯方程的存在性與光滑性問題、np完全問題、
    規範場論的楊米爾斯存在性與質量間隙、代數幾何的霍奇猜想……
    這些對於普通天才而言如同天塹、足以耗盡畢生心血的難題。
    在我麵前,如同孩童的積木玩具一般,被輕易地組合、拆解、並最終證明。”
    畫麵快速切換:小塔維爾在不同的研究室、圖書館、甚至深夜的家中書桌前,以驚人的速度演算著。
    草稿紙堆積如山,上麵布滿了精妙絕倫的推導。
    她的眼神專注而明亮,仿佛整個世界隻剩下眼前的公式。
    偶爾,她的身形會因生命周期調節技術的副作用而微微波動,顯得更稚嫩或稍顯成熟,但那份超越年齡的智慧光芒始終不變。
    “在我11歲那年,”塔維爾的聲音繼續,“我完成了對邏輯學基石之一——哥德爾不完備性定理的第一次實質性的‘解決’或更確切地說,是‘超越性應用’。
    我成功破譯了其深層的‘邏輯代碼’,並構建了在特定公理係統下規避其限製的框架。
    也是在那一年,我第一次開始真正嚴肅地思考‘命運’的本質。
    雖然我的智商早已遠超成年學者,思維成熟度極高,但生理年齡畢竟還小。
    心底深處,偶爾還是會掠過一絲屬於少女的、對未知的好奇與悸動。”
    記憶畫麵流轉,塔維爾現實中操作著虛擬屏幕上複雜的試劑配方數據流,而編織腦海中的影像則同步展現出更多領域。
    塔維爾同步敘述:“宏觀宇宙的物理法則,微觀粒子的運行規律,對我而言,都不過是掌中可以隨意把玩的精巧模型。
    我真正渴望探尋的,是驅動這一切的、那最根本的‘力’的源頭。”
    畫麵中,塔維爾的身形似乎穩定在了十二三歲的少女模樣。
    實驗室的屏幕上不再是抽象的數學符號,而是飛速滾動的、無比複雜的雙螺旋結構——dna。
    緊接著是rna、蛋白質折疊、各種細胞器的精細模型,以及令人眼花繚亂的生物化學方程式。
    大量的解剖圖譜、組織切片影像、細胞電鏡照片如同瀑布般在她眼前流過,被她的大腦瞬間解析、歸類、理解。
    “12歲,我通過自學和有限的實驗條件,真正掌握了基因層麵的編輯原理和技術。
    那時,我第一次親眼‘看見’了dna分子那優雅而神秘的雙螺旋結構,窺見了生命最底層、最精妙的‘源代碼’。
    那一刻的著迷與興奮,至今難忘。”塔維爾的聲音裏難得地透出一絲極淡的懷念。
    畫麵中,少女塔維爾穿著防護服,在生物安全櫃前小心翼翼地操作著顯微注射儀。她的眼神專注而充滿創造者的光芒。
    “13歲,基於個人的獨立研究,我獨自搭建了一套全新的、高效且可控的基因編輯體係——‘莫比烏斯環狀編輯器’。
    利用它,我可以精準地定位、剔除或嵌入特定的dna序列片段。
    也是從那時起,我開始了真正意義上的基因改造實驗,目標包括:
    賦予實驗體對特定致命疾病的先天免疫能力,或者進行定向的生理機能優化調整。”
    畫麵再次切換,塔維爾仿佛又長大了一兩歲。環境變成了高溫高壓的材料實驗室。
    屏幕上不再是生物結構,而是充滿了各種高能物理公式、晶格結構模擬、量子態密度圖。
    “當同齡人還在煩惱學業或懵懂情愫時,14歲的我,思考的是如何在地球常規環境下穩定‘鍛造’出理論上的超級材料——金屬氫。
    同時,”畫麵中,塔維爾正在一台極其精密的儀器前工作,激光束在納米級的材料表麵刻蝕出複雜無比的煉金回路,
    “我也第一次獨立設計並成功雕刻出可用於實戰的、納米級別的‘煉金能量武器核心’,其精度和能量導率遠超當時的工業水平。”
    記憶影像中,塔維爾的身形變得更加修長,介於少女與青年之間,約莫十五六歲的樣子。
    她站在一個巨大的環形裝置控製台前,屏幕上不再是靜態模型,而是狂暴的能量流模擬。
    數據瘋狂跳動,最終匯聚成一個穩定運行的、散發著柔和藍光的球體——一個可控核聚變反應堆的虛擬核心。
    塔維爾的聲音伴隨著現實中她調試能量護盾模型的輕微嗡鳴:“十四五歲,我的目光投向了人類能源的聖杯——可控核聚變。
    如何在現有材料與工程技術的極限下,實現更高效、更穩定、能量提取率更高的聚變反應,
    我改進了約束場的拓撲結構,優化了燃料注入和能量回收係統。”
    畫麵中,反應堆模擬圖的能量利用率百分比瘋狂攀升,最終定格在一個令人瞠目結舌的數字:99.4!
    “我成功將氚氘,氫3可控核聚變技術的能量利用率推到了當時理論上的絕對巔峰——99.4。
    這項成就,讓‘可控聚變’在我手中,幾乎成為了一個‘已解決’的問題。”
    影像流轉,塔維爾的身形變得亭亭玉立,約莫十六七歲的模樣,褪去了大部分的稚氣,綠發披肩,蛇瞳中智慧的光芒更加內斂深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