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刃引西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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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時的嶧山峭壁泛著青灰色,嬴政抬手拂過"德被四海"碑的裂痕,九旒冕垂珠掃過斷鑿時突然纏住半截青銅鑿。帝王兩指捏起鑿尖,月光下幽藍粉末簌簌灑落,在玄色龍紋深衣上拖出星河般的軌跡。三丈外鬆柏林裏傳來枝葉響動,蒙毅的劍鋒已削落幾片鬆針,鬆脂混著夜露滴在劍脊,映出帝王驟然眯起的雙眼。
"陛下當心!這粉末與邯鄲賭坊繳獲的楚磁礦相似。"蒙毅橫劍擋在嬴政身前,劍尖微顫震落三滴鬆露,精準點在跪著的三名儒生額間。
嬴政撚動指尖殘粉,突然反手抹在中間儒生臉上。年輕儒生頓時慘叫倒地,皮膚下凸起蛛網狀血線:"屈景昭三家倒是長進,"帝王甩袖震落粉末,玄色大氅掃過斷碑帶起細碎磁屑,"連淬毒手法都跟趙偃養的死士一脈相承。"說話間,他靴尖勾起地上斷鑿,猛地踢向二十丈外的碑座陰影——金屬破空聲裏,七道貼著蟠龍浮雕潛行的黑影頓時顯形。
韓申玄鐵護腕反射著墨家矩子令特有的菱紋,突然甩出袖中銅鈴。叮當聲裏,潑向斷碑的雲夢澤鐵砂驟然騰空,附著在逃竄者衣擺上熒光閃爍。他手腕翻轉間,流星錘鎖鏈已纏住三丈高的螭吻石雕:"東南巽位,留活口!"
"吊起來。"嬴政屈指叩響斷碑,玉扳指與青石相擊的脆響驚起夜梟。他指尖掠過碑麵"德"字殘痕,突然發力摳下一塊碎石,"讓屈景昭三家的老祖宗看看,什麽叫欺師滅祖。"碎石在他掌心碎成齏粉,混著磁屑簌簌而落。
鎖鏈破空聲撕裂夜幕,墨家辯士的流星錘精準勾住儒生腳踝。被倒吊在碑簷的年輕儒生突然狂笑,袖中滑落的竹簡砸在嬴政腳邊。蒙毅揮劍劈開的瞬間,碎屑中騰起的黑霧竟凝成趙偃縱狗傷人的舊景——十二歲的嬴政被惡犬撕咬左臂,磁石粉末隨傷口滲入血脈的畫麵在霧中纖毫畢現。
"陛下!"韓申突然扣住帝王手腕,三枚磁針順著嬴政手少陰心經刺入。針尾震顫發出蜂鳴,碑座暗格突然彈出青銅量天尺。他指尖在尺麵一劃,七十座功德碑同時泛起幽藍熒光:"手少陰經通心脈,磁毒已侵三焦——"
嬴政猛然甩開他的手,五指攥緊量天尺。尺末缺口映著雪姬臨行時的笑靨,那句"匕首贈君,可量天下"的餘音猶在耳畔。他解下腰間短匕比劃,刃口紋路與缺齒嚴絲合縫的刹那,西北山脊突然傳來塤聲嗚咽。七竅流血的儒生們齊聲慘嚎,黑血軌跡竟與量天尺紋路首尾相接。
"好個項燕!"嬴政突然縱聲長笑,震得碑頂螭吻石雕落灰。他屈指彈飛從儒生屍首摸出的磁石片,金屬破空聲驚起滿山宿鳥:"傳詔少府,按此尺規製重鑄鐵蒺藜,要能讓馬蹄印顯出楚文字母!"話音未落,量天尺末端朱砂紅點突然滲血,染紅了他掌心蜿蜒的舊傷疤。
韓申查驗屍體的手忽然頓住。死者袖袋掉出的磁粉混著雲夢澤熒光藻,在月光下泛著詭譎的綠光——這與三日前泗水官船底艙發現的磁粉同源。他抬頭望向帝王沒入儀仗的背影,終於明白為何非要選嶧山碑林行封禪大典。玄鐵護腕內側的墨家密文突然發燙,那是磁粉濃度超過閾值的警示。
"韓卿?"帝王的聲音從山道傳來,驚得辯士匆忙起身。嬴政立在三百級石階盡頭,量天尺指著西域的朱砂紅點正在滲血:"回鹹陽後,把雪姬的匕首呈上來。"他說話時拇指摩挲尺身刻痕,那個形似女子眉峰的凹槽裏,還沾著阿房當年描眉時折斷的銀簪碎屑。
山風卷著磁粉掃過碑群,蒙毅舉著火把貼近"威加海內"碑時突然驚呼。磁粉在"海"字彎鉤處聚成燕國刺客盟約暗號,讓他想起去年臘月查驗趙清漪遺物時,那對磁石耳墜吸附的同樣紋路。他下意識按住劍柄,青銅吞口上"昭二十三"的編號刺痛掌心——正是成蟜叛亂時機關齒輪的序列。
嬴政撫摸著尺身形似女子眉峰的刻痕,忽然想起邯鄲舊宮裏阿房為他描眉的情景。銀簪折斷時的脆響猶在耳畔,茉莉香混著磁粉的腥氣縈繞鼻尖。尺身反光裏映著的燕宮星圖突然扭曲,化作薊城破城那夜,雪姬匕首挑落的青銅宮燈砸碎在青磚上的模樣——飛濺的碎片正好拚成量天尺上"且末"的標注。
"陛下,七具屍體後頸皆有邯鄲磁礦殘留。"蒙毅呈上磁石片時,帛畫從袖中滑落。琅琊台急報上徐福挖出的楚式青銅器底紋,正與量天尺西域路線首尾相接。他注意到帝王凝視帛畫時,瞳孔突然收縮如針——那路線末端微微上翹的弧度,與趙清漪墜城時飄落的血色衣角如出一轍。
嬴政突然攥緊量天尺,朱砂從"且末"標注處滲出染紅掌心:"告訴王賁,楚地磁礦全數運往驪山——寡人要給六國遺老造口醒世鍾!"他甩袖轉身的刹那,大氅掃過量天尺,西域路線上某個圓點突然亮起熒光。那正是雪姬匕首昨夜斬落的露珠,在晨光中沿著尺麵蝌蚪文緩緩流淌,最終停在與邯鄲質子府更漏聲共振的刻度。
韓申落在最後整理衣袍,磁針突然指向量天尺缺口。他借著俯身動作,發現尺身反光裏映著雪姬匕首的燕宮紋——那紋路走向竟與墨家密室裏的燕國星圖完全一致。三百步外,嬴政摩挲尺上蝌蚪文的動作突然停頓,昨夜塤聲響起時儒生們慘叫的節奏,竟與邯鄲質子府更漏聲分毫不差。他指腹按在"且末"標注處,那裏滲出的朱砂正與驪山方向傳來的鑄鍾聲共鳴。
"陛下,"德"字殘片有異。"蒙毅顫抖的聲音引得韓申回首。磁粉在殘碑上拚出半幅燕宮布局圖,與阿房上月打碎的陶俑底座紋路完全契合。嬴政指尖劃過殘碑裂痕,突然輕笑:"當年項燕使者說楚磁能吸附天地靈氣,看來倒有幾分道理。"他屈指輕彈碑麵,七十座功德碑同時嗡鳴,那些歌功頌德的篆字在磁粉吸附下,漸漸顯出六國貴族的密語。
晨光爬上嶧山時,量天尺在碑麵投下的影子延伸向西域且末。韓申望著始皇遠去的背影,終於讀懂墨家密室牆上"磁石引路,量天為尺"的深意——原來陛下要量的,從來不隻是疆土。三百裏外驪山腳下,工匠們敲打磁石的叮當聲,正與嶧山殘碑的嗡鳴遙相呼應。雪姬匕首在晨光中泛著冷輝,刃身上"且末"二字的楚篆,漸漸被新鑄的鐵蒺藜拓印成西征的路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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