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硫火焚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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鹹腥的海風卷著鹽粒刮過碼頭,蒙毅抹了把額頭的汗珠,指縫間立刻沾滿細碎的鹽晶。七月正午的日頭毒得能把人曬成鹹魚幹,遠處鹽工們赤著脊背往貨船上搬鹽袋,古銅色的皮膚在陽光下泛著油光。海鷗在桅杆間盤旋,翅膀掠過時抖落的鹽沫刺痛人眼,蒙毅眯起眼睛,睫毛上凝著的鹽粒在陽光下折射出細碎銀光。
&34;頭兒,那艘雙桅商船不對勁。&34;副手王賁湊過來壓低聲音,粗糲的手指在鹽漬斑駁的衣襟上蹭了蹭,下巴朝三號泊位揚了揚,&34;說是百越的珍珠商,可船吃水線比尋常貨船深兩尺。&34;
蒙毅的拇指無意識摩挲著腰間青銅劍柄,這是他在驪山陵寢殺穿盜墓賊時養成的習慣。二十步外,六個精壯漢子正抬著包鐵木箱往岸上挪,鐵鏈纏裹的箱體隨著步伐發出沉悶聲響。最前頭的漢子脖頸有道蜈蚣狀傷疤,抬箱時右臂肌肉鼓脹得幾乎撐破短褐——這是常年拉弓才會有的臂肌。
&34;珍珠商隊用鐵鏈裹箱?&34;蒙毅嗤笑一聲,鹽粒隨著胸腔震動簌簌掉落,在青石板上彈跳著滾進縫隙,&34;王賁,去把磁石綁在晾鹽杆上。&34;他扯過鹽場管事的衣領,粗布衣料在掌心發出撕裂聲,隨手拋了塊碎銀,&34;就說查私鹽。&34;
管事佝僂著腰連連稱是,蒙毅卻盯著他後頸處新結的痂——那是被海鹽反複侵蝕的痕跡,可這老東西分明三天前才從內陸調來。
當五尺長的竹竿頂端晃悠悠垂下磁石時,商隊首領突然暴起。孔雀藍頭巾在烈日下翻飛如蝶,南疆女子蜜色腰肢在薄紗下若隱若現,綴滿銀鈴的腳踝卻已閃電般踢向磁石。蒙毅反手甩出腰間匕首,刀柄纏著的朱紅絲絛在空中劃出血線,精準撞偏女子足尖,銀鈴頓時碎成數片。
&34;叮——&34;
&34;秦狗鼻子倒靈。&34;女子足尖點地後撤三丈,腰間銀鏈嘩啦作響,腕間金釧映著日光刺人眼目。她指尖掠過耳垂掛著的孔雀石墜子,絳色唇瓣勾起譏誚弧度:&34;可惜這膠東的鹽,怕是要醃了你們的眼!&34;
蒙毅的拇指仍在摩挲劍柄,鹽粒突然簌簌震動起來。他瞳孔驟縮,多年刀口舔血練就的本能讓他暴喝:&34;退!&34;話音未落已拽住王賁後領疾退三丈,鹽工們驚慌失措的腳步聲與海鷗尖嘯混作一團。
磁石貼上貨箱鐵鏈的刹那,刺耳的金屬摩擦聲讓所有人捂住耳朵。蒙毅看見鐵鏈縫隙裏迸出火星,青煙裹著硫磺味直竄鼻腔。他拽過身旁嚇呆的鹽工擋在身前,那漢子粗布短褐下隆起的肩胛骨硌得他小臂生疼。驚天動地的爆炸聲裏,鹹濕空氣突然變得滾燙,氣浪掀翻了三丈內的鹽垛,雪白晶粒如瀑傾瀉。
&34;咳咳...頭兒!&34;王賁從鹽堆裏鑽出來,左頰被鐵片劃出道血痕,鮮血混著鹽粒在臉上凝成暗紅溝壑,&34;這幫蠻子居然在鐵鏈裏摻硫磺!&34;
蒙毅推開嚇癱的鹽工,那漢子癱坐在地,褲襠已洇出深色水漬。靴底碾過還在冒煙的鐵鏈殘骸,焦糊味混著海腥衝得人作嘔。貨箱底板裂成兩半,露出夾層裏泛著銅綠的青銅板,板麵密布著蛛網般的刻痕。海風卷著燃燒的硫磺味灌入鼻腔,他忽然想起阿房調配藥酒時說過——硫遇鐵則躁,躁極必焚。
&34;這是燕國宮廷匠作局的標記。&34;王賁剛要伸手,被蒙毅用刀背攔住。密探頭子蹲下身,鹽粒順著玄色衣褶滾落在地,在青石板上敲出細碎清響。他從懷裏掏出個琉璃瓶,瓶中琥珀色液體潑在青銅板表麵,立刻騰起淡紫色煙霧。煙霧扭曲著升騰,在烈日下映出詭譎虹光。
蒙毅的瞳孔驟然收縮成針尖大小。煙霧中浮現的圖案分明是玉礦精煉爐的構造圖,每個節點都刻著三足金烏符號——這符號他昨夜剛在阿房遺留的手劄裏見過。死去的趙國侍女娟秀字跡突然浮現在眼前:&34;金烏棲梧之日,妾身當歸...&34;那&34;歸&34;字最後一筆拖得極長,墨跡在竹簡上暈開,像極了女子垂落的青絲。
&34;大人!那妖女要跑!&34;
蒙毅猛然回頭,正見南疆女子赤足點在鹽垛間。孔雀藍頭巾已換成鹽工麻衣,可蜜色腳踝上殘留的銀鈴碎屑在陽光下閃爍。他抄起半截鐵鏈甩出去,精鋼鎖扣纏住女子腳踝的瞬間,海風送來她銀鈴般的笑聲:&34;告訴你們主子,昆侖山上的雪,可不是誰都能化的。&34;
被拖回地麵的女子突然咬破舌尖,蒙毅箭步上前捏住她下頜,卻見那截丁香小舌已然發黑。豔麗的唇角溢出黑血,在雪白的鹽粒上綻開朵朵毒花。他注意到女子耳垂掛著半枚孔雀石耳墜——與上月楚地截獲的密函火漆紋樣如出一轍,斷裂處新鮮的茬口還泛著玉石特有的冷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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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頭兒,青銅板背麵還有東西。&34;王賁的聲音有些發顫。蒙毅轉過銅板,瞳孔猛地收縮——精煉爐通風口的位置,赫然刻著楚國文字標注的時辰:&34;戌時三刻&34;。鹽粒突然落進衣領,他後頸泛起寒意,想起阿房總在戌時三刻準時熄滅燭火。那些搖曳的燈影裏,她梳妝的背影總是格外單薄。
海浪拍打著礁石,蒙毅攥緊青銅板的手指關節發白。他忽然想起去年上巳節,阿房蹲在邯鄲別院杏樹下埋酒壇時,後頸隱約露出的金烏刺青。那時飄落的花瓣沾在她鴉羽般的鬢角,自己還笑說像戴了支玉簪。如今想來,那刺青邊緣泛著的淡金,與眼前銅板上的紋路何其相似。
&34;把屍體用鹽醃了送回鹹陽。&34;蒙毅扯過商船帆布裹住青銅板,粗麻布料摩擦掌心的灼痛讓他清醒。海風鼓起布麵像隻垂死的白鳥,他望著天際盤旋的海鷗突然開口:&34;用三層鹽夾著冰片,別讓屍臭汙了陛下的朝堂。&34;
鹽工們戰戰兢兢重新壘起鹽垛時,沒人注意到碼頭陰影裏有個戴鬥笠的老鹽販。他枯槁的手指撫過竹簡背麵滲血的金烏圖騰,沙啞笑聲淹沒在海浪聲中:&34;戌時三刻...戌時三刻...&34;混著鹹腥味的海風裏突然多了絲檀香氣,那香氣纏繞在鹽垛之間,像極了阿房梳妝台上常年燃著的迦南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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