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灰燼諜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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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舌舔舐著檀木書架,齊國史官王昶的官袍下擺已經焦黑如炭。他哆嗦著將最後一卷《海岱誌》扔進火堆,竹簡在烈焰中爆出&34;劈啪&34;脆響,像極了二十年前臨淄城頭折斷的旌旗。
    &34;大人快走!&34;門外親衛的呼喊裹著濃煙傳來。
    王昶充耳不聞,布滿血絲的眼睛盯著蜷曲的帛書。那些記載楚齊盟約的絲帛正在碳化,就像他效忠三十年的稷下學宮在秦軍鐵蹄下化作廢墟。他突然抓起青銅燈盞,將滾燙的燈油潑向書架——要讓這些秘密永遠埋葬,就得讓火勢蔓延得更快些。
    &34;轟!&34;
    火苗竄上三丈高的書架,將整麵《列國輿圖》燒成翻卷的金紅色浪濤。王昶望著漫天飄落的灰燼,忽然想起楚使當年交付密匣時說的話:&34;此冊關乎昆侖命脈,寧付祝融,不可予秦。&34;
    穹頂突然傳來瓦片碎裂聲。
    王昶猛地抬頭,隻見玄色身影破頂而下——青銅麵罩遮住半張臉,腰間短刀刻著冰裂紋,皮甲領口若隱若現的玄鳥紋刺得人眼疼。
    &34;黑冰台!&34;老史官踉蹌後退,袖中毒匕滑入掌心。
    密探屈膝卸去墜勢,皮靴碾碎滿地炭渣。麵罩下傳出沉悶的譏諷:&34;史官大人好雅興,寒冬臘月烤火取暖。&34;話音未落,玄色披風卷起的氣流掀翻三丈外的陶罐,清水潑在火堆上騰起白霧。
    王昶的匕首刺到半空便再難寸進。密探兩指鉗住他手腕輕巧一擰,骨骼錯位的脆響混在火聲中幾不可聞。劇痛讓老史官跪倒在地,卻嘶聲大笑:&34;晚了!楚宮金冊早化成灰,你們永遠找不到昆侖戍衛......&34;
    &34;誰說我要找金冊?&34;
    密探單手掐住他咽喉,另一隻手抖開披風內襯。三十六隻銅盆如蓮瓣次第展開,每個不過巴掌大,內壁泛著琥珀色的蜂蠟光澤。
    火場突然卷起旋風。
    密探旋身躍起,披風在熱浪中獵獵作響。他足尖點過燃燒的梁柱,所過之處灰燼盡數落入銅盆。有片帶著火星的殘帛將要飄出窗外,被他甩出腰間鎖鏈淩空卷回——正是記載昆侖戍衛換防時辰的楚國軍製圖殘頁。
    王昶癱坐在牆角,看著這近乎妖異的場景。黑冰台的人竟把墨家機關術練到了化境,那些銅盆隨著身形轉動自動開合,仿佛活過來的青銅獸在吞噬火雨。最可怕的是對方始終隻用單手,另一隻手還拎著自己這個累贅。
    &34;喀嚓!&34;
    主梁終於不堪重負。燃燒的橫木當頭砸下時,密探突然將王昶甩向門口,自己借反衝力撞破西牆。老史官在碎石飛濺中滾出閣樓,最後看到的畫麵是黑衣人影在漫天火雨中鷂子翻身,三十六隻銅盆精準疊成寶塔狀護住懷中。
    &34;咳咳...&34;王昶吐出嘴裏的血沫,掙紮著摸向袖中火折。就算同歸於盡,也不能讓那些灰燼......
    脖頸突然一涼。
    他低頭看見半截劍尖從喉頭冒出,劍柄上纏著楚宮特有的朱紅鮫綃。身後傳來女子冰冷的楚音:&34;廢物就該死得幹淨些。&34;
    藏書閣在轟鳴中倒塌。密探單膝跪在雪地裏,麵前擺著拚合完整的灰燼圖譜。蜂蠟將殘片固定在銅盆內壁,硝煙熏黑的字跡反而愈發清晰——昆侖山十七處關隘,戍衛換防時辰竟精確到刻漏。
    &34;戌時三刻,巽位換崗。&34;
    他蘸著雪水在皮甲上劃出卦象,指尖突然頓住。火把照亮一組熟悉的數字:甲子年庚午月丙戌日。這分明是鹹陽宮裏那位趙美人的生辰。
    寒風卷著雪粒掠過眉峰,密探想起三個月前潛入邯鄲質子府的情形。趙清漪撫琴的廂房裏,梳妝匣底層壓著的生辰帖,也是這組數字。當時隻當是女兒家私物,如今想來,那帖子上楚國雲紋的樣式......
    &34;嗖!&34;
    破空聲打斷思緒。密探反手接住射來的弩箭,箭杆上綁著浸油的布條——這是外圍同僚示警。他迅速將銅盆收入特製皮囊,卻聽見雪地裏傳來細碎的&34;哢嗒&34;聲。
    十丈外,二十具機關木甲正從雪堆中站起。這些墨家禁術打造的殺器關節處沾著薊城特有的紅泥,領頭的木甲咽喉處鑲著燕國宮製的綠鬆石,齒輪轉動聲像極了女人壓抑的嗚咽。
    &34;雪姬的牽絲引......&34;
    密探眯起眼睛,拇指推開刀格。看來那位燕國女刺客終究舍不得故國秘術,連操控木甲的絕技都使出來了。也好,就用墨家機關術來破墨家殺器。
    第一具木甲撲來時,他旋身錯步,短刀精準刺入脊椎第三關節。失控的機關手臂擦過耳際,削斷幾縷發絲。第二具木甲雙拳砸下,他卻不退反進,貼著鐵拳縫隙滑步上前,刀尖挑飛胸甲內的磁石。
    雪地上很快堆滿殘骸。當最後一具木甲被短刀釘在枯樹上時,密探忽然嗅到淡淡的沉水香——這是楚國王室熏衣的秘方。他猛地扯開木甲頭顱,裏麵滾出半枚玉玨,陰刻的&34;昭&34;字在雪地裏泛著血光。
    &34;羋昭......&34;
    遠處傳來馬蹄聲,密探將玉玨收入懷中。這個出現在邯鄲刺殺案卷宗裏的名字,終於要和昆侖戍衛圖產生交集了。他最後望了眼燃燒的藏書閣,轉身沒入風雪。
    三更時分,即墨城南槐樹巷。
    密探摘下青銅麵罩,就著月光審視皮甲上的卦象。蜂蠟封存的灰燼圖譜鋪在案上,戌時三刻的數字刺得人眼疼。窗外忽然飄來塤聲,調子正是《黍離》——這是黑冰台最高級別的召集令。
    他推開暗格,將圖譜藏進裝有趙清漪生辰帖的銅匣。指尖觸到冰涼的玉玨時,忽然想起去年在雲夢澤截獲的楚宮密報:&34;昭女入秦,星圖易主。&34;當時隻當是星象讖語,如今看來,有人早在星辰移位前就布好了昆侖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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