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 蒸雲裂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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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銅燈樹在穿堂風中搖曳,十二盞油燈將齊國史官佝僂的身影投在竹簡堆上。老人枯枝般的手指突然暴起青筋,將三卷青簡擲入火盆,焦糊味裹著火星竄上房梁,在雕花藻井上烙出點點黑斑。他布滿老年斑的脖頸青筋暴起,嘶聲笑道:"齊人骨氣,豈容秦犬染指!"
"王上三思!"
木門轟然洞開,荊南拖著青銅器械衝進檔案庫,三足支架在青磚地麵擦出流星般的火花。這具形似倒置巨鼎的裝置泛著幽藍光澤,蛇形銅管纏繞處依稀可見韓弩機括的殘紋,加壓閥的螺紋還帶著邯鄲水鍾特有的菱形刻痕。蒸汽從銅管裂縫中嘶鳴而出,在滿室竹香中撕開一道刺鼻的酸霧。
嬴政玄色深衣上的金線蛟龍在火光中忽明忽暗,他箭步上前扣住史官手腕,骨節發出令人牙酸的脆響:"寡人允你體麵。"年輕秦王的聲音像淬過冰的劍鋒,腕間力道卻加重三分,"莫要自誤。"
史官渾濁的眼珠倒映著嬴政冷峻的麵容,突然抬膝撞向對方腰腹。嬴政側身避讓時,老人枯瘦的左手已探入袖中——
"叮!"
青銅劍鞘精準擊飛暗藏的骨針,針尖刺入梁柱瞬間騰起青煙。嬴政順勢將史官手臂反剪背後,膝蓋重重頂在其後腰:"韓非教你的陰招?"他扯開對方衣襟,露出胸腹間墨家矩子令的烙痕,"難怪能偽造燕國使節文書。"
竹簡跌落塵埃的刹那,荊南已旋開加壓閥。蒸汽裹著醋霧從銅管噴湧而出,在火盆上方結成淡青色雲團。他十指翻飛調整刻度盤,青銅齒輪咬合聲與竹簡爆裂聲此起彼伏,額角汗珠墜在裝置表麵刻著的"昭二十三"編號上——"楚使上月密會月氏商隊,河西走廊..."史官突然嘶吼著撲向火盆,枯瘦的手掌直接探入烈焰,"你們休想——"
嬴政閃電般扯下腰間玉帶鉤,玄鐵鉤尖精準刺入史官腕間麻筋。老人整條手臂頓時癱軟如泥,焦黑的指尖距離火舌僅剩半寸。荊南趁機將最後幾片殘簡拋入蒸汽雲團,銅鏡表麵立刻泛起蛛網般的裂紋。
史官突然劇烈抽搐,嘴角溢出白沫。嬴政瞳孔驟縮,左手拇指頂開他下顎——三顆臼齒已然碎裂,暗格裏殘留的毒粉正被唾液溶解。
"想裝瘋?"嬴政冷笑,指尖沾取毒粉抹在史官眼皮上,"當年韓非飲鴆時,眼珠也是這般充血。"他忽然揪住老人花白鬢發,將那張布滿皺紋的臉按向銅鏡,"看清楚!你拚死守護的秘檔,正在變成寡人的西征圖!"
"老匹夫可知何為焚書?"嬴政反手將史官按在案幾上,掌心壓著對方褶皺橫生的麵皮,"是你們齊人當年焚燒《商君書》,逼得韓非流亡函穀!"他指尖突然發力,史官渾濁的眼球幾乎要擠出眼眶,"今日寡人不過是以其人之道——"
銅鏡突然發出蜂鳴,蒸汽凝結的水珠在鏡麵遊走成詭異的圖騰。嬴政瞳孔驟縮——那彎如新月的月氏文字,竟與阿房雪白肩頸上的刺青完美重合。記憶如潮水漫湧:邯鄲冬夜的草席上,少女蜷縮著露出半截玉頸,睫毛掛著霜花呢喃:"阿政你看,這是阿娘留下的......"他當時用凍僵的手指摩挲那抹墨痕,卻不知十年後會在千裏之外的臨淄再見。
指腹無意識撫過劍柄纏繩,那裏還係著半截褪色的紅絲絛——阿房在函穀關離別時割下的發辮。嬴政喉結滾動,突然暴喝:"荊南!"
"臣在!"黑衣密探應聲抬頭,手中銅鑷正夾著片泛藍的竹簡殘片,"酸霧顯影需半刻鍾,但..."他忽然噤聲,看著秦王拾起自己腰間水囊。
嬴政拔開塞子仰頭灌下,琥珀色酒液順著下頜滑落,浸濕玄衣前襟。他將空囊擲向火盆,烈酒遇火轟然爆燃,騰起的烈焰將銅鏡映得血紅:"等不了半刻鍾。"劍尖挑起燃燒的竹片伸向蒸汽雲團,"用這個。"
荊南瞳孔收縮——這是墨家淬火術!他迅速扳動三處暗扣,蛇形銅管突然分裂成十二道細管插入火盆。暴漲的火焰將醋霧蒸成酸雨,冰晶般的顆粒裹挾著殘簡文字,在銅鏡表麵凝成血色篆文。
"王上請看!"荊南突然低喝。鏡中殘文在蒸汽裏扭曲變形,最終定格為"且末為鑰"四字。嬴政的拇指無意識摩挲劍柄,那是攻破邯鄲時繳獲的燕國短劍,此刻正在鞘中嗡鳴震顫。
史官突然發出夜梟般的慘笑,染血的牙齒咬得咯咯作響:"昆侖玉脈早被月氏聖女帶進墳墓!你們永遠..."話音戛然而止——嬴政的劍鞘已捅入他咽喉。
"聒噪。"年輕秦王轉動劍鞘,看著老人因窒息漲紅的臉,"你說的是這個?"左手從懷中掏出半塊玉玨,內側新月紋與鏡中圖騰嚴絲合縫,"三年前寡人就挖開了阿房的衣冠塚。"
史官瞳孔驟然擴散,喉間發出"嗬嗬"聲響。嬴政俯身貼近他耳畔:"知道為何選臨淄官署烹簡?"指尖劃過對方幹裂的嘴唇,"因為這裏的灶台——正是當年烹殺韓非的同一口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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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又一名密探撞開木門,"燕國使團在驛館暴斃!"他呈上的銀盤裏,半枚刻著薊城印記的玉環還在滴血。嬴政拈起玉環對著燈光細看,內側暗紋竟與墨家巨子袖中滑落的信物如出一轍。
荊南拆卸蒸汽裝置的手忽然頓住。某片齒輪內側,半個薊城工坊的印記在油燈下泛著幽光——這與墨家機關城事件中出現的印記完全吻合。而鏡麵殘餘的水痕裏,"且末"二字正緩緩滲入青銅鏽斑,如同某種古老的詛咒。
嬴政突然揮劍斬斷燈樹,十二盞油燈墜地燃成火圈。他在躍動的火光中展開羊皮地圖,朱砂筆尖重重戳在河西某處:"傳詔:三日後犒賞三軍,用燕使帶來的酒器盛酒。"
史官突然掙紮著昂起頭,嘶啞的嗓音帶著癲狂:"暴君!你可知那些酒器..."
"淬過孔雀膽?"嬴政截斷話頭,劍尖挑起塊燃燒的炭火拋入酒壇。藍焰騰起的瞬間,他舀起半瓢毒酒灌下喉頭,喉結滾動間竟有金石相擊之聲:"寡人在邯鄲食砒霜當鹽巴時,你還在稷下學宮嚼竹簡呢。"
荊南猛然想起那些深夜——秦王寢殿永遠燃著藥香,原來那嫋嫋青煙不僅是驅散噩夢的安神香...
檔案庫外忽然傳來編鍾悶響,那是齊國降臣獻上的九歌樂章。嬴政的嘴角勾起冷笑,他記得清楚——這套編鍾的青銅,正是用韓弩熔鑄而成。當最後一個音符消散時,他忽然俯身貼近史官耳畔:"知道為何選臨淄官署烹簡?"指尖劃過對方幹裂的嘴唇,"因為這裏的灶台——正是當年烹殺韓非的同一口鼎!"
史官突然暴起,僅剩的左手抓向嬴政咽喉,卻在觸及玄衣前被劍鞘貫穿掌心。嬴政握著他的手按向銅鏡,血肉在滾燙鏡麵烙出"嗤嗤"白煙:"好好看著,你守護的秘密,你效忠的君王,都會變成大秦鐵騎的踏腳石。"
銅鏡突然映出詭異畫麵:殘文在酸液侵蝕下顯出新層,月氏文字旁竟浮現楚國符文。嬴政的指尖劃過鏡麵,在某個字符處停駐——那正是阿房刺青末端收筆的弧度。他突然抓起案上刻刀,在銅鏡邊緣刻下相同紋路,金屬刮擦聲令史官渾身戰栗。
荊南突然跪地:"王上,墨家機關城傳來急報!"他展開的絹帛上,新月圖騰與鏡中符文交織成網,"且末地宮入口...需要聖女血脈開啟。"
嬴政撫摸著劍柄紅絛,忽然扯斷絲繩拋入火盆。躍動的火舌中,他凝視著灰燼輕笑:"傳令蒙恬,把阿房的棺槨從驪山挖出來。"轉身時玄衣下擺掃過史官麵門,"就用你們齊人最擅長的水銀,給她沐浴更衣。"
史官突然發出非人的嚎叫,殘缺的牙齒咬破嘴唇:"你會遭天譴!月氏詛咒..."
寒光閃過,半截舌頭落地。嬴政甩去劍上血珠,將染血的帕子丟進蒸汽裝置:"再加把火,讓老東西看清楚——他信奉的天命,是怎麽被寡人燒成灰的。"
青銅齒輪瘋狂轉動,酸霧裹挾著灰燼升騰成猙獰的鬼麵。而在熊熊烈焰中,羊皮地圖上的朱砂印記正沿著河西走廊不斷向西延伸,如同一條浴火重生的赤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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