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縷晨光刺穿雲層時，鹹陽宮鏡殿的三百六十麵銅鏡同時泛起漣漪。羋昭提著孔雀藍織錦裙裾踏上玉階，銀絲繡成的鸞鳥在她腰間振翅欲飛。她故意俯身調試銅鏡角度，低垂的衣領間雪丘半露，金鑲玉項圈隨著動作輕叩鎖骨："陛下且看這月氏國透光鏡，說是正午能照出昆侖神女......"
    纖長睫毛在麵頰投下陰影，她借著調整鏡麵角度的動作，將袖中琉璃瓶悄悄抵在鏡框凹槽。銅鏡暗格裏的磁石發出細微震顫，瓶中藥粉沿著鏡麵紋路無聲蔓延。
    嬴政屈指叩了叩鏡框，青銅回響驚起梁上灰雀。他忽然貼近羋昭耳畔，龍涎香混著血腥氣拂動她鬢邊步搖："愛妃今日熏的香料，倒比楚使進獻的雲夢澤龍涎更烈三分。"
    寬大手掌突然扣住她後頸，拇指重重碾過項圈下的刺青。羋昭呼吸一滯，耳垂金墜子撞在青銅鏡框上發出脆響。她強笑著偏頭露出雪頸："陛下說笑呢，這分明是......"話音未落，鎏金梁柱突然震顫。
    白璃足尖點過鏡框翻身躍起，發間銀鈴在鏡陣間激蕩出漣漪："護駕！"
    她玄色勁裝掠過鏡麵時，腰間磁石佩劍嗡鳴不止。九色石鑲嵌的劍穗掃過羋昭裙擺，孔雀藍織錦下竟滲出暗紅血痕。白璃瞳孔微縮，想起三日前在冰窖發現的染血帛書。
    三百麵銅鏡同時映出七道黑影，魚腸劍泛著青磷毒光刺破晨霧。嬴政按劍的手背青筋暴起，鏡中倒影竟生出獠牙——那刺客麵容在鏡麵折射中扭曲成鬼麵，黑袍翻湧如墨。
    羋昭踉蹌後退，繡鞋踩碎滾落的瑪瑙葡萄。她顫抖著抓住嬴政衣袖："陛下當心！"指尖卻精準地扯開他腰間玉帶鉤。青銅獸首墜地瞬間，鏡陣機關發出齒輪咬合的哢嗒聲。
    "乾位！"白璃甩出磁石鏈纏住中央銅鏡，九色石鑲嵌的鏈身在光影中劃出弧光。西北角銅鏡突然爆裂，刺客劍鋒擦過嬴政冠冕，帶起的火星點燃垂幔。
    她旋身踢翻青銅燈台，滾燙燈油潑向刺客麵門。慘叫聲中，白璃瞥見羋昭廣袖裏滑出半塊磁石棋，邊緣"戌時"標記在火光中泛著幽藍。這物件與半月前燕宮密探屍體上發現的殘棋如出一轍。
    羋昭尖叫著撲向嬴政，卻被青銅燈台勾住裙裾。琉璃瓶從她袖中滾落，白璃淩空接住磁石佩劍"當啷"一聲吸住瓶身："雲夢澤九頭蛇蠱！"她指腹抹過瓶口殘留的磁石粉，蠱蟲在瓶中發出嬰兒啼哭般的慘叫，僵死成灰。
    嬴政突然捏住羋昭下頜，力道大得她眼角沁淚："愛妃袖中乾坤，倒是比寡人的阿房宮更精彩。"指尖劃過她紅腫的唇瓣，突然探入喉間，"嘔——"羋昭被迫吐出半枚蠟丸，蠟衣上赫然印著楚國王室圖騰。
    嬴政反手斬斷刺客右臂，血珠濺在鏡麵凝成蝌蚪狀咒文。斷臂焦黑皮膚上的齒輪圖騰讓白璃瞳孔驟縮——墨家巨子親授的黥刑印記深入骨髓，這叛徒本該在鬼穀懸棺事件後被處決。
    白璃扯開刺客衣襟，心口處縫合的羊皮卷還帶著體溫。展開竟是鹹陽宮布防圖，右下角朱砂標記的位置正是鏡殿密道。她猛然抬頭，正撞見羋昭將某物塞進發髻的動作。
    "陛下當心！"白璃甩出磁石鏈纏住即將傾倒的燈台。羋昭趁機撲進嬴政懷中，淚珠順著瓷白麵頰滑落："定是楚宮舊敵陷害臣妾......"她袖中半塊磁石棋悄然落地，邊緣"戌時"標記在晨光中泛著幽藍。
    嬴政突然掐住她後頸按向銅鏡，冰涼鏡麵貼上她漲紅的臉："三日前你宮裏的趙嬤嬤暴斃，胃中搜出的磁石粉與這蠱毒同源。"指尖劃過她劇烈起伏的胸口，"愛妃的心跳，比初見時快了三倍不止。
    鏡陣突然再次轉動，刺客殘軀在千百鏡麵中分裂出虛影："暴君！你可知昆侖......"話音未落，嬴政劍光已劈碎銅鏡。紛飛鏡片裏，白璃瞥見羋昭腳尖勾起裙裾，將藥瓶殘片踢進地縫——那抹孔雀藍裙擺揚起的弧度，恰似趙清漪當年銷毀證據時的姿態。
    白璃假意拾取碎鏡，指尖觸到地縫中冰涼的藥瓶殘片。瓶底刻著的雙魚紋令她渾身發冷——這正是趙清漪生前最愛的胭脂盒樣式。她借著鏡麵反光觀察羋昭，對方耳後新點的朱砂痣位置，與趙清漪當年分毫不差。
    嬴政劍鋒抵住羋昭咽喉，玄色龍紋廣袖掃過她慘白麵頰："愛妃的香汗，浸透三重衣了。"靴底碾碎鏡渣時，夾層血書滲出朱砂寫的"戌時三刻"，字跡與泰山熔星事件的密函如出同源。
    羋昭突然抓住劍刃，鮮血順著雪腕蜿蜒："陛下不信臣妾，何不剖開這胸膛看看？"她猛地扯開衣襟，心口處蛇形刺青隨呼吸起伏。嬴政瞳孔驟縮——那刺青走向竟與驪山皇陵密道圖完全吻合。
    白璃趁機摸向鏡殿暗格，青銅鑰匙冰涼的觸感讓她指尖發顫。鑰匙齒紋與趙清漪遺物完美契合，雙魚交尾的紋路在掌心烙下紅痕。她裝作整理鬢發，將鑰匙藏入銀鈴暗格，磁石粉沾在耳垂化作朱砂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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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鏡麵倒影中，她看見嬴政正用劍尖挑起羋昭的肚兜係帶。金線繡著的並蒂蓮突然斷裂，露出腹部淡青的妊娠紋——那紋路走向竟與昆侖山脈地形圖驚人相似。
    "轟——"穹頂青銅燈盞突然傾斜，九色石燈座裹著烈焰砸向地麵。白璃甩出磁石鏈纏住燈架，琉璃碎片如雨紛落。煙塵散盡時，青磚裂痕中露出半卷《洛書·地脈篇》，染血的孔雀羽夾在記載昆侖玉礦的頁間——羽根處細微的"昭"字刺青泛著金光。
    羋昭突然劇烈咳嗽，嘔出的血沫裏混著金粉。嬴政捏起沾血的孔雀羽冷笑："三年前雲夢澤祭祀，楚國巫女就是用這種金粉傳遞密信。"羽尖突然刺入她鎖骨，"愛妃要不要解釋下，為何你貼身之物會出現在叛軍手中？
    嬴政用劍尖挑起孔雀羽，冷笑聲震得銅鏡嗡鳴："看來有人比朕更早布局。"白璃突然揮劍劈向東南角銅鏡，藏在鏡後的密道轟然開啟，石壁上"政巡西極"的篆文還淌著新鮮朱砂，與泰山密道的筆鋒如出一轍。
    羋昭突然掙脫束縛撲向密道，發間金步搖射出道道銀針。白璃旋身用磁石佩劍格擋，銀針竟在空中拐彎釘入鏡框。九色石鑲嵌的鏡框突然開裂，露出內層暗格中染血的玉玨——正是趙清漪失蹤前佩戴的飾物。
    羋昭劇烈咳嗽起來，雲夢澤安神香從她袖中飄散。白璃屏息拋出磁石粉，香霧遇粉凝結成紫色毒晶："這香氣遇鳳仙花汁便是劇毒！"她話音未落，嬴政已抱起昏迷的羋昭走向密道，龍紋錦袍掃過她裸露的腳踝——那處肌膚赫然印著與燕宮密信互補的蛇形刺青。
    白璃注意到嬴政左手小指在羋昭脈搏處輕按——這是他們約定的暗號，代表"將計就計"。她故意踢翻銅鏡製造響動，鏡麵碎片映出羋昭袖中滑出的磁石棋，棋子表麵浮現出昆侖山脈的微雕。
    三百麵銅鏡同時映出昆侖雪峰的虛影，青銅巨門在鏡光中顯現。當嬴政的玉扳指觸碰到門扉星圖，懷中磁石棋突然扭曲變形，齒輪咬合聲與泰山玉匣事件的機關響動共鳴。白璃趁機嵌入青銅鑰匙，門縫湧出的磁石粉在空中拚出血色警告："戌時三刻，昆侖眼開。"
    羋昭睫毛輕顫，在嬴政懷中悄悄屈起手指。指甲縫滲出的藥粉隨風飄向星圖，青銅門突然劇烈震動。白璃甩出磁石鏈纏住門環，鏈身九色石與星圖產生共鳴，門縫中竟滲出帶著檀香的血——與三年前趙清漪"自盡"時的血香一模一樣。
    鏡殿外突然傳來蒙恬急報："陛下！西域戍衛急件！"嬴政最後瞥向昏迷的羋昭，她袖口翻卷處露出的刺青紋路，正與楚國王室通婚盟約的古老圖騰嚴絲合縫。白璃悄然攥緊袖中鑰匙，鏡麵殘影裏映出她凝重的神色——三百步外宮牆陰影下，趙清漪遺留的青銅羅盤正在某處暗格震顫，磁針堅定不移地指向西方雪頂。
    當最後一麵銅鏡停止震顫，白璃在鏡框裂縫中發現半片帶血的指甲。那上麵細密的齒痕讓她渾身發冷——正是趙清漪咬指甲的習慣。她望向密道深處飄來的血腥氣，終於明白這場鏡殿殺局，早在十年前趙清漪"病逝"那夜就已布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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