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侖山巔的罡風裹挾著冰碴，將青銅巨門上的饕餮紋飾刮出刺耳鳴響。阿依娜狐裘下擺被掀起一角，綴滿綠鬆石的銀鏈在雪光裏蕩出漣漪，恰似她此刻劇烈起伏的胸脯。她望著門縫裏滲出的幽藍磷火，忽然按住腰間九色石——那石頭正與嬴政鎧甲下的磁石棋子共振，發出細密的蜂鳴。
    "墨翟後人，就這點開門的本事？"嬴政玄色大氅在暴風中翻卷如雲，靴底碾過三個時辰前叛逃方士凍成冰晶的血漬。他指尖摩挲著腰間棋子，昨夜徐福被鐵鏈貫穿琵琶骨時，這枚從對方袖中搜出的磁石還沾著熒光藻的磷光。冰晶在靴底碎裂的脆響裏，他瞥見阿依娜雪白脖頸上沁出的汗珠——這異族女子竟比秦宮那些方士更早察覺門縫裏的殺機。
    墨家巨子青銅麵具下滲出黑血，虯結雙臂掄起刻滿洛書紋的巨斧："陛下可知這斧頭飲過多少代周天子的血？"斧刃劈入門縫的刹那，九道雷光順著昆侖山脈炸響，震得三千秦軍鎧甲上的磁石薄片嗡嗡作響。他獨眼中閃過癲狂，靴底冰層突然崩裂："周穆王在此封存九鼎之秘時，你嬴氏先祖還在給周天子養馬！"斧柄暗槽裏突然彈出三枚銅釘，直取嬴政眉心。
    "蹲下！"
    阿依娜的嬌喝混在雷鳴中，嬴政隻覺幽香撲麵。少女溫軟身軀將他撲倒的瞬間，青銅門內迸射的碎片擦過她發髻，鴉羽般的青絲散落在他鎧甲上。她胸前九色石貼著他喉結顫動，泛起妖異七彩光暈——那石頭與三日前在祁連山礦洞發現的磁石礦脈，竟產生著詭異共鳴。嬴政的手掌本能地扣住她腰肢，卻摸到衣料下暗藏的青銅機括。
    "放肆！"嬴政單手撐地正要起身，忽覺掌心觸到一片溫熱。少女左衽衣襟因劇烈動作滑落半寸，雪白肩頭赫然浮現月牙形胎記，與驪山冰棺中趙清漪頸側的傷痕如出一轍。他瞳孔驟縮，太阿劍已橫在阿依娜頸間："楚女也配用趙夫人的易容術？"
    阿依娜突然抓住劍刃，鮮血順著皓腕滴落冰麵："陛下不妨看看棺中物！"她染血的指尖猛地點向嬴政鎧甲縫隙，磁石棋子突然飛出，叮地嵌入青銅門裂縫。三千秦軍火把應聲熄滅，唯有九色石照亮門內緩緩升起的玄冰棺槨。
    青銅門轟然洞開，陰風卷著冰碴撲麵而來。阿依娜踉蹌起身，指尖撫過棺蓋紋路時忽然劇烈顫抖："這...這是我母親教過的星軌圖！"她解下九色石嵌入凹槽，水紅色唇瓣被咬出血珠，胸脯隨著機關轉動劇烈起伏。狐裘縫隙間，鎖骨處胎記在幽光中泛著青芒，與棺槨側麵的魚形紋路竟形成完整星象。
    竹簡落地聲驚醒了死寂。嬴政劍尖挑起簡冊，火把重燃的光照出他驟然收縮的瞳孔——跳動的火焰裏，自己的生辰八字正在簡麵遊走，字跡與邯鄲城破那日趙清漪留下的血書竟有七分相似。他指節捏得發白，忽然反手將竹簡擲向墨家巨子："好個偷天換日的把戲！"
    "假的！"阿依娜赤足陷進積雪，羅襪被冰碴割破滲出殷紅。她指著簡尾魚尾紋厲聲道："趙夫人教過我，真正西周巫文該有..."話音未落，墨家巨子獨眼中閃過凶光。他斷臂處突然噴出黑霧，袖中射出九枚淬毒銅錐，直取阿依娜心口。
    劍光如電。嬴政旋身將阿依娜攬入懷中，太阿劍劃出弧形光幕。銅錐撞上劍鋒迸出火星，其中一枚擦過他耳際，在冰麵上腐蝕出三尺深坑。墨家巨子捂著斷臂踉蹌後退，麵具碎裂露出燒傷的臉："嬴政！你不過是個頂著周天子命格的竊賊！"他盯著逐漸熔化的竹簡狂笑，"看看岩漿裏映出的影子，你配戴十二旒冕嗎！"
    嬴政反手將太阿劍插入冰層，劍柄磁石與鎧甲共鳴震顫。他踏著巨子噴濺的血跡走向岩漿池，玄色冕旒在熱浪中翻飛："八百年前，周武王伐紂用的也是隕鐵。"劍尖挑起熔化的竹簡擲入火海，"今日朕用天外玄鐵斬的，便是你這腐儒口中的天命！"岩漿突然暴漲三丈，將竹簡上的字跡吞噬殆盡。
    阿依娜突然解開發帶，瀑發在狂風中舞成黑旗。她赤足踏在棺槨邊緣撕開左衽衣襟，雪白肩頭赫然浮現與棺紋完全相同的胎記："這具空棺等的根本不是周天子！"九色石光芒大盛，映得她腰間銀鏈上楚國宮廷特有的雙魚紋清晰可見。岩漿突然倒卷，將墨家巨子最後的詛咒吞入地心，卻在冰麵上映出嬴政冕旒上缺失的玉珠——正是三日前阿依娜獻上的那顆磁石。
    "小心！"嬴政攥住阿依娜將要墜入火海的手腕，卻在少女鎖骨處摸到細微齒痕——與驪山冰棺中趙清漪頸側的傷痕一模一樣。他瞳孔驟縮，想起半月前白璃呈上的密報：燕國死士身上皆有此類標記。指尖突然發力，阿依娜痛哼出聲，九色石光芒竟在她眼中映出雙重瞳孔。
    風雪驟停時，凝固的岩漿碑文泛著血光。阿依娜癱坐在冰棺旁，看著嬴政割破手掌將血塗在碑麵。當"始皇元年"四字吞噬掉周墓銘文時，她悄悄按住小腹——那裏藏著的半塊雙魚玉佩正與碑文產生共鳴，玉佩背麵"戌時三刻"的刻痕微微發燙。冰層下忽然傳來悶響，三百秦軍持弩對準突然震顫的棺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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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可知九色石從何而來？"阿依娜忽然開口，指尖撫過棺槨內部暗紋。那些紋路與九鼎殘缺的星圖完美契合，形成完整的二十八宿。她染血的羅裙在冰麵上拖出血痕："當年周穆王西巡昆侖，帶走的不止是西王母的玉膏..."話音未落，九色石突然脫手飛出，在冰麵上投射出楚國雲夢澤的地形圖。
    嬴政劍鞘重重頓地，磁石棋子從鎧甲縫隙飛出，在地圖上標出七個光點。那是三日前黑冰台密探在祁連山礦洞發現的磁石礦脈，此刻正與雲夢澤水紋遙相呼應。"好個楚宮秘術！"他忽然掐住阿依娜下頜，拇指按在她唇上血痕："你與趙清漪，究竟是誰在學誰？"少女眼中泛起異色，腰間銀鏈突然斷裂，雙魚紋墜落入岩漿的刹那，碑文上的"始皇元年"竟開始扭曲。
    三千秦軍突然齊聲暴喝，聲浪震落山巔積雪。嬴政猛地將阿依娜按在冰棺上，九色石隔著衣料貼著兩人胸膛共振："告訴羋昭，她藏在楚國的半塊玉佩，朕會親手嵌進她的棺槨！"冰棺突然迸裂，露出底層暗格裏半卷竹簡——正是徐福臨終前咬破手指繪製的海圖。
    阿依娜望著嬴政逆光的身影，忽然想起母親臨終前的話："當九色石照亮真龍逆鱗時，楚國的星辰就該隕落了..."她按住小腹的手微微顫抖，那裏藏著的玉佩正在發燙——戌時三刻，正是楚宮祭祀先祖的時辰。岩漿碑文突然剝離周墓銘文，化作血龍騰空而起，卻在觸及嬴政冕旒時碎成漫天火雨。
    "收兵。"嬴政甩落劍上血珠，玄氅掃過阿依娜染血的指尖："明日辰時，朕要看到九色石照亮的第二處星圖。"他踏過凝固的岩漿，忽然回身擲出磁石棋子，正中棺槨暗格——那裏赫然刻著與阿依娜胎記相同的紋路。
    風雪再起時，九色石的光芒漸漸暗去。阿依娜跪坐在冰棺旁，將染血的羅襪纏住手腕傷口。她望著掌心漸漸浮現的星芒，突然輕笑出聲——那圖案竟與嬴政冕服上的十二章紋分毫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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