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7章 井底龍讖
字數:3901 加入書籤
烈日將鹽井曬得發白,蒸騰的熱浪扭曲了井架上垂下的麻繩。白璃眯起眼睛,孔雀藍的輕紗被鹹澀的罡風掀起,露出腰間磁石鏈泛著幽藍光澤。她抬手扶住井架,指尖觸到被鹽鹵腐蝕出蜂窩狀凹痕的木料,細碎鹽粒簌簌落在繡著雲雷紋的絲履上,在鞋尖凝成霜花似的結晶。
"這車鹽要送去張掖?"她突然開口,指尖劃過鹽車包漿厚重的木輪。鹽工們攀爬木架的吱呀聲驟然停頓,九十丈高的井架上垂落幾滴汗珠,在鹽晶反射的強光裏碎成七彩光暈,像是誰把彩虹揉碎了灑在滾燙的鹽地上。
領頭的鹽工抹了把脖子上的汗珠,黧黑的臉龐擠出諂笑:"回稟白大人,正是要送往河西大營的軍需。"他說話時喉結上下滾動,右手始終按在腰間鼓起的皮囊上,指節因用力而發白,粗布袖口露出半截刺青——是烏孫人祭祀用的三足火鴉。
白璃的裙裾掃過地麵堆積的鹽粒,磁石鏈突然發出細碎的碰撞聲。她俯身貼近車輪,發間銀簪垂落的磁石墜子"叮"地吸附在車軸處——這個動作讓她胸前的雪肌在輕紗下若隱若現,卻無人敢多看一眼。井架陰影裏傳來壓抑的抽氣聲,被她腕間突然甩出的披帛破空聲驚散,磁石鏈掃過鹽地激起細碎電弧,驚得兩隻蜥蜴從鹽堆裏竄出。
"軍需鹽車要裹三層熟牛皮防潮。"她慢條斯理地直起身,磁石墜子隨著動作在車軸上劃出刺耳的聲響,"這車軸裏……怎麽藏著精鐵?"話音未落,鹽工臉上的汗珠突然凝在腮邊,他後撤半步的瞬間,白璃的披帛已纏上他腰間皮囊。
"大人小心!"井架上的鹽工突然拋下裝鹵水的木桶。白璃旋身避開,磁石鏈順勢卷住飛來的木桶,鹵水潑灑在鹽地上騰起刺鼻白煙。領頭的鹽工趁機摸向腰間,卻見白璃足尖輕點,繡鞋上的雲雷紋竟勾住他褲腳,整個人踉蹌著撲倒在鹽堆裏。
"李丞相!"她揚聲喚道,腕間發力將人拽倒在地,"該驗驗這批軍糧了。"磁石鏈絞住鹽工手腕的力道恰到好處,既讓他無法掙脫,又不至於勒斷血脈。鹽工掙紮時,後頸衣領滑落,露出個新鮮的烙痕——正是烏孫死士的狼牙印記。
玄色官靴碾過鹽工的手指,李斯俯身時腰間玉墜撞得叮當響。他抽出佩劍挑開車輪夾層,十二枚手掌長的鐵錠滾落在地,每塊都刻著盤曲的匈奴符文。白璃注意到他握劍的手背青筋暴起,劍尖在鐵錠表麵剮蹭出細碎火花,火星濺到鹽地上竟燃起幽藍火焰。
"拖去油鼎。"李斯掏出手帕擦拭劍尖,絲綢拂過劍身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響,"烹到骨肉分離,本相要看看他的舌頭還硬不硬得起來。"他說這話時,目光卻盯著白璃裙擺上被鹵水腐蝕的焦痕,嘴角浮起若有若無的笑意。
蒸騰的熱油在青銅鼎裏翻湧,白璃望著鹽工被吊上井架。那人突然嘶聲大笑:"烏孫王的鐵騎已到河西!你們這些秦狗......"話音未落,繩索突然斷裂。白璃猛地甩出磁石鏈纏住井架橫梁,卻見鹽工袖中寒光一閃——他竟自斷手腕墜入油鼎,沸騰的油花濺上她裙擺,在孔雀藍的輕紗上蝕出點點焦痕。焦痕邊緣泛著詭異的青紫色,竟是淬了漠北狼毒。
"密道!井底有密道!"
士卒的驚呼從井底傳來。白璃提著風燈沿繩梯而下,鹽鹵的腥氣混著屍臭撲麵而來。昏黃的光暈裏,井壁赫然現出丈許寬的隧道,鑿痕間還沾著新鮮的血跡。她撫過石壁上規律的鑿痕,磁石鏈突然吸附在某處凹槽,扯落幾片帶血的鹽晶。
"這是用磁斧開鑿的。"她轉頭對緊隨其後的李斯說道,指尖摩挲著鑿痕間細碎的磁粉,"丞相可還記得墨家當年進獻的《百工要術》?第三十七篇記載的"磁石引路法",與這鑿痕走向倒是契合。"說話間,她腕間的磁石鏈突然繃直,指向隧道深處。
李斯舉著火把湊過來,火光將兩人的影子投在嶙峋的鹽壁上:"白大人覺得這密道通向何處?"他劍柄上的螭龍紋映著火光,龍眼處的紅寶石忽明忽暗,像是某種暗號。
"總不會是烏孫王的寢宮。"白璃用匕首刮下些岩屑,看著磁粉在掌心聚成詭異的圖案,"不過能讓匈奴符文與九鼎紋路同現一處......"她突然噤聲,指尖觸到磁粉裏摻雜的雲母碎片,那熟悉的棱角讓她想起趙清漪墜城時迸裂的耳墜——當年那對明月璫,正是用昆侖山的千年雲母所製。
井外突然傳來戰馬嘶鳴,一騎絕塵而來。傳令兵滾落馬背,鎧甲上還沾著河西的沙塵:"急報!烏孫使團已過玉門關!"他遞上文書時,虎口處的老繭明顯是常年握彎刀所致。白璃的磁石鏈突然劇烈震顫,她轉頭望向幽深的密道,恍惚聽見深處傳來青銅鼎的共鳴,那頻率與她袖中帕子包裹的磁粉產生共振,震得指尖發麻。
李斯正在喝令士卒封鎖鹽井,卻沒注意到她悄悄將沾著磁粉的帕子塞進袖袋——帕角繡著的雙魚紋正與項籍遺留的青銅匣鎖孔紋路嚴絲合縫。當她指尖撫過帕麵時,雙魚的眼睛突然泛起微光,像是嗅到故主的氣息。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鹽工斷腕時噴濺的鮮血在鹽壁上凝結成詭異的圖騰,白璃注意到那些血珠恰好填補了九鼎紋路的缺口。李斯用劍尖挑起塊帶血的鹽晶,火光中晶體內竟浮現出驪山地宮的星象圖,北鬥七星的方位與三日前觀星台記錄的異動完全吻合。
"白大人似乎對烏孫使團格外在意?"李斯突然開口,玄色官袍在井底陰風中獵獵作響。他劍柄上的紅寶石映出白璃側臉,像極了當年呂不韋把玩的血玉鎮紙。
白璃將風燈舉高幾分,讓光影勾勒出石壁紋路:"丞相難道不好奇,為何匈奴符文會與九鼎雲雷紋共生?"她指尖劃過兩道交錯的刻痕,"就像狼與鹿共飲一泉。"說話時,她腕間的磁石鏈突然吸附在井架鐵釘上,扯落半幅袖口——露出的雪白小臂上,十年前項梁留下的箭傷正微微發燙。
李斯的瞳孔驟然收縮,劍柄上的螭龍紋硌得掌心發疼。十年前那個雪夜,他曾在呂不韋書房見過同樣的紋路組合——當時相邦正在擦拭一尊來自楚國的青銅爵,爵底刻著的正是狼鹿交頸的圖案。
井架頂端垂落的麻繩突然斷裂,裝滿鹽鹵的木桶轟然墜地。飛濺的鹵水在鹽地上蝕出蜂窩狀孔洞,白璃旋身避開時,磁石鏈掃過地麵激起細碎電弧。她注意到那些孔洞的排列竟與磁粉凝聚的圖案完全一致,仿佛有雙無形的手在鹽井深處撥弄棋局。某個孔洞中突然滾出半枚玉玨,正是趙清漪當年摔碎的定親信物。
"取磁石粉來!"她突然高喝,孔雀藍的裙裾在井底旋開如蓮。當士卒捧來磁粉罐時,她揚手將粉末灑向空中。紛揚的磁粉在井底形成漩渦,最終吸附在西北角的鹽壁上,顯出一幅完整的九鼎星圖——唯獨紫微星位空缺處,嵌著半枚烏孫狼頭金飾。金飾背麵的楚文小篆依稀可辨"戌時三刻"四字,與項籍臨終前用血寫在囚衣上的時辰分毫不差。
李斯的火把"啪"地爆出火星:"這是......"
"看來有人比我們更早來過。"白璃用匕首撬下金飾,狼眼處的綠鬆石突然迸裂,露出裏麵蜷縮的帛片——上麵用楚文寫著"戌時三刻,驪山見"。當她的指尖觸及帛片時,磁石鏈突然發出龍吟般的嗡鳴,井底鹽壁應聲剝落,露出後麵深不見底的甬道。甬道石階上散落的鹽粒,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聚合成九鼎缺失的雲雷紋。
白璃突然按住李斯欲揮劍的手腕:"丞相且慢。"她發間的磁石簪自行脫落,懸浮在甬道入口處嗡嗡旋轉,"這甬道裏的機關,怕是比鹹陽宮祭壇還要凶險三分。"簪頭突然射出一道藍光,照亮石壁上密密麻麻的箭孔——每個孔洞都嵌著淬毒的烏孫鐵矢,矢尾刻著與鹽車鐵錠相同的符文。
李斯反手扣住她手腕,力道大得幾乎捏碎骨節:"白大人對此地倒是熟悉得很。"他劍尖挑起她一縷青絲,發絲拂過箭孔時突然繃直,像是被無形之力牽引。
"不及丞相熟稔楚地機關。"白璃輕笑,腕間突然發力掙脫桎梏,磁石鏈纏住劍身猛地一拽。劍尖劃過鹽壁濺起火星,竟點燃了甬道深處的鮫人油燈,幽綠火光順著九鼎紋路蜿蜒而來,照出地上散落的青銅碎片——每片都刻著驪山地宮獨有的螭吻紋。
喜歡戲說嬴政請大家收藏:()戲說嬴政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