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卷起三重玄色鮫綃帷幔，九丈高的青銅渾天儀在星輝下泛著幽光。白璃指尖拂過玉璧缺口，冰裂紋路中滲出暗紅血絲——這是三日前從祁連山古墓啟出的周室遺物，裂紋深處隱約可見雲夢澤毒蟲的熒光。
    "陛下請看。"她廣袖輕揚，玉璧精準嵌入星盤中央凹槽，"紫微垣偏移半度，當以二十八宿重定......"
    赤金步搖的叮當聲截斷話音。烏蘇娜裹著西域火狐裘踏前一步，雪脯在深v領口若隱若現："星官大人怕是忘了，昆侖祭壇需用穆天子骨鑰啟封。"她自腰間解下森白獸骨，齒狀邊緣恰好對準星盤西北角——那正是渾天儀第七道銅環對應的天樞位。
    嬴政斜倚玄玉榻，玄色龍紋深衣襯得臉色愈發蒼白。驪山地宮帶出的咳血之症，讓他此刻指尖正摩挲著榻邊青銅冰鑒，那裏凍著半碗猩紅藥汁，水麵漂浮著三日前從趙清漪妝奩取出的雪蓮殘瓣。
    "喀嚓！"
    玉璧與骨鑰同時轉動，渾天儀七十二枚銅環突然瘋狂旋轉。墨家星官捧著星圖竹簡踉蹌後退："亢宿過昴！這...這不合周天曆法！"他手中竹簡突然冒出青煙，正是三年前在雲夢澤修複的楚國水文圖載體。
    白璃突然按住烏蘇娜手腕，磁石戒指吸住對方鑲玉護甲："公主可知這玉璧浸過雲夢澤百種毒蟲？"她丹鳳眼微眯，指尖在璧麵某處浮雕重重一按，玉色瞬間轉為詭譎的幽綠——正是當年羋昭毒殺韓非時用的孔雀膽色澤。
    "那星官大人可識得昆侖寒鐵？"烏蘇娜紅唇勾起，骨鑰頂端突然彈出三寸利刃。寒光閃過時，白璃鬢邊一縷青絲飄落，恰恰落在嬴政藥碗中，與水麵漂浮的雪蓮瓣交疊成陰陽魚紋。
    "夠了。"
    帝王低喝如悶雷滾過，兩女同時收手。嬴政起身時龍紋蹀躞帶撞得玉組佩叮咚作響，他五指按上渾天儀，掌心舊傷疤恰好貼合某道星軌——那是十年前在邯鄲被冷箭所傷的痕跡。
    "轟——！"
    東北角天樞星對應的銅環突然炸裂，飛濺的青銅碎片擦過帝王臉頰。白璃驚呼撲來卻被烏蘇娜搶先半步，火狐裘旋開如紅雲，西域女子溫軟身軀擋在嬴政身前時，裘袍內襯三十六枚寒鐵刀片寒光乍現。
    "陛下！"墨家星官竹簡已燃成灰燼，眾人這才發現星盤裂紋正滲出銀亮水銀，沿著地磚縫隙蜿蜒成河圖洛書紋樣。嬴政抹去嘴角血漬冷笑："徐福倒是給九鼎添了好玩意兒。"他指尖殘留的血跡泛著詭異金芒，正是半年前泰山封禪時誤飲的西域秘藥所致。
    烏蘇娜悶哼一聲，她護在嬴政背後的右手被碎片劃破，血珠滴在星盤瞬間汽化。白璃瞳孔驟縮——那蒸汽竟凝成"始皇死"三個血字，在星輝下妖異非常，與當年趙清漪墜城時用血寫在嫁衣上的字跡如出一轍。
    蒙毅率鐵鷹銳士衝上觀星台時，正見白璃磁石鏈纏住烏蘇娜脖頸。後者骨鑰抵住對方心口，兩女發髻散亂香汗淋漓，渾天儀殘骸中玉璧正發出嗡鳴——那頻率竟與驪山九鼎的共鳴聲完全同步。
    "西域的狼崽子也配碰大秦星圖？"白璃手腕翻轉，磁石鏈絞緊三分，"你這骨鑰怕是用周室宗親的脛骨磨的？"
    烏蘇娜媚笑中透出狠戾："總比雲夢澤的蛇蠍好！"她突然抬膝頂向白璃腰腹，"當年你師父用這玉璧害死韓非時，可想過今日？"
    嬴政卻盯著自己掌心血跡。方才咳出的血落在玉璧上，順著冰裂紋滲入內部。裂紋間隙透出螢火微光，漸漸勾勒出"周墓啟，九鼎歸"的鳥篆，正是三年前熔鑄六國王璽時出現的銘文變體。
    "都退下。"帝王突然輕笑，沾血手指劃過烏蘇娜鎖骨，"公主的骨鑰，是用人骨磨製的吧？"他指尖在對方雪膚上拖出血痕，"第七節指骨，來自周室宗親？"說話間目光掃過她腰間懸掛的西域香料囊——那錦囊針腳與阿房生前縫製的香囊一模一樣。
    烏蘇娜媚笑驟然僵硬。白璃趁機甩出磁石鏈纏回玉璧，卻見璧心多了一道血紋——那分明是驪山九鼎缺失的雍州鼎紋樣，與雪姬投爐時火焰凝成的"受命於天"四字筆鋒相契。
    "陛下聖明。"白璃突然跪地叩首，"這玉璧需以周室血脈為引......"
    "夠了！"嬴政突然劇烈咳嗽，指縫間滲出的金血滴在玉璧上，"你們真當朕不知？"他猛地扯開烏蘇娜火狐裘，露出內襯刀片上刻著的楚文，"羋昭教你的把戲？"
    狂風驟起，觀星台四十九盞青銅燈同時熄滅。黑暗中唯有玉璧與骨鑰泛著幽光，嬴政低啞嗓音在星幕下回蕩："傳詔，三日後啟程昆侖。帶著你們的秘密——"他忽然掐住兩女後頸按向殘破星盤，指尖正壓在當年熔鑄和氏璧留下的灼痕處，"給朕演完這出戲。"
    白璃的磁石鏈在黑暗中發出幽藍微光，烏蘇娜的骨鑰則泛著森白冷輝。兩女被迫額頭相抵，嬴政沾血的手指在她們眉心各畫一道血符。
    "玉璧要周室血，骨鑰需穆王魂。"帝王喘息著直起身，"你們不是最擅長這些把戲麽？"他突然扯開衣襟，露出心口處猙獰的青銅釘痕——那是驪山地宮留下的印記。
    墨家星官突然慘叫，眾人驚見水銀紋路已蔓延至他腳下。嬴政卻放聲大笑："徐福的水銀，羋昭的毒，成蟜的星圖......"他猛地將藥碗砸向渾天儀殘骸，"都來！朕就在這觀星台上等著！"
    玉璧突然發出刺目血光，將整個觀星台映得如同煉獄。嬴政在血色中轉身，玄色龍紋深衣被狂風吹得獵獵作響。他俯視著跪伏的眾人，瞳孔中倒映著破碎的星圖，仿佛看見九鼎在昆侖山巔轟鳴。
    "報——！"傳令官跌撞闖入，"燕國信鷹傳來急報！"
    嬴政接過銅管，指尖抹過封泥時露出冷笑。竹簡展開的刹那，信紙遇風自燃，灰燼中浮現燕文："楚韓聯軍已至函穀。"
    白璃突然抬頭："陛下，玉璧顯影......"
    眾人望去，血紋竟在星輝下重組為九州地形。嬴政將染血手掌按上璧麵，九道金光自裂紋中迸射，直指西北昆侖。
    "備駕。"帝王甩袖轉身，玄色衣擺掃過烏蘇娜蒼白的臉，"讓六國的魑魅魍魎都看看——"他踏碎星盤碎片，腳步聲響徹觀星台，"什麽叫天命在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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