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學士的致仕算不上體麵，不過這也在大家的預料之中。
    真正讓皇城震動的，是接替錢學士和刑部尚書的人選。
    召鐵詹事和張通回京的聖旨已經出了京城，此事已成定局。
    最近，杜學士的頭上多出了不少白發。
    這位備受煎熬的首輔，已經察覺出百官的敵意。
    失去了文官集團的支持，這首輔的位置，還能坐上多久？
    杜學士不知道，也無暇考慮。
    如今他要應對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
    皇帝清楚杜學士的處境，短短數日，已賞賜了三回。
    賞些什麽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賞賜”這種行為本身所釋放出來的信號。
    隻要皇帝全力支持首輔，那麽首輔的地位，至少短時期內無法撼動。
    就在這種微妙的氛圍中，冬天如期而至。
    乾清宮內，杜公公在向皇帝稟報漁陽山的第一場雪。
    皇帝聽後微微一笑。
    他想起了另一時空的一句營銷詞，叫做秋天的第一杯奶茶！
    杜公公不清楚皇帝為何會覺得好笑，不過一向穩重的他，自然不會開口詢問。
    “金暢在做什麽？”
    片刻之後，皇帝的聲音在殿內響起。
    “金暢？哦！自從回京後，他便在金順的身邊做事。”
    杜公公先是一愣，隨即便反應過來。
    “表現如何？”
    “看起來要沉穩不少。”
    杜公公措辭嚴謹。
    “沉穩——”
    皇帝似在自言自語。
    杜公公心中一動，站一旁沉默不語。
    “京城這兩日有什麽動靜？”
    皇帝緩緩起身。
    “聽說，梁王的次子已經進入安夏。”
    除了此事，杜公公也不知該稟告些什麽。
    皇帝輕輕點頭。
    錦衣衛呈上的卷宗裏，有著詳細的匯報。
    “等這位公子入京，你要多關注一下，免得他中了別人的圈套。”
    走上一小段，皇帝輕聲吩咐。
    “喏！”
    杜公公跟在皇帝身後，態度恭敬。
    “睿親王在做什麽？”
    “回陛下的話，睿親王已經放出話來，要將楊萬盛的家人斬盡殺絕！”
    皇帝麵帶微笑，不置可否！
    ————
    東線！
    桐國世子在衙門設宴，給趙方權接風。
    趙方權，是桐王的另一位的弟弟，也是世子的叔父。
    隻不過與趙方福不同的是，此人似乎對世子懷著深深的敵意。
    宴席之中，趙方權表示會聽從世子的調遣。
    軍中隻能有一位統帥，世子並不意外。
    但是，趙方權要求保證這十萬人的完整性。
    換句話說，無論世子將他們派往何處，整支大軍都會一起行動。
    趙方福發出了一聲冷哼。
    “這是父王的意思？”
    世子神色不變，語氣溫和。
    “不！這是下官的意思！”
    趙方權的態度不卑不亢。
    “那你們就前往邊界，同虎賁軍對峙。”
    一呼一吸之間，世子便做出了決定。
    趙方權沒有猶豫，立刻應下。
    等到酒宴散去，趙方福跟在世子身後，前往書房說話。
    “世子，他可是來者不善！”
    一開口，趙方福就表明了自己的判斷。
    “他如果肯聽命於本世子，你認為父王會派他過來？”
    凝視著燭火，世子神色凝重。
    “世子——”
    趙方福看向世子，滿臉的詫異。
    “你可知你手中掌握著桐國一半的軍隊？”
    世子轉頭看了趙方福一眼。
    略一思索，趙方福輕輕點頭。
    他聽懂了世子的弦外之音。
    “他們來了也好，這樣我們就能騰出手來，給江東施加更大的壓力。”
    世子是積極的，也是樂觀的。
    “等到趙方權的軍隊前往西線，就將那三萬人調往北邊。”
    “下官遵命！”
    “鎮東軍圍而不攻，想困死延州，我們就步步為營，給不敗軍創造條件。”
    “下官明白！”
    “福叔！”
    “下官在！”
    “要注意定東軍啊！”
    說完後，世子緩緩地閉上眼睛，已是滿臉的疲憊。
    ————
    西線！
    燕國的北境！
    識破黑水軍陰謀的，不隻是李鐵牛一人。
    山南軍展現出自己的強悍，粉碎了黑水軍的進攻。
    他們殊死搏殺的意義，不隻是守住了陣線，還極大的分擔了燕軍的壓力。
    得到喘息的燕軍，自信心在一點點的增強。
    黑水軍希望拿到朝廷直接參戰的證據，開始集中兵力對山南軍發起猛烈的攻勢。
    山南軍，已經傷亡過半！
    宋國的南境，形勢同樣不容樂觀。
    一心想拿下宋國的徐王，數度將帥帳前移。
    宋國的都城，已是人心惶惶。
    王宮的大殿之中，宋王在寶座上端坐。
    相國坐在一側，滿臉的疲憊與焦急。
    “貼出告示，如有百姓想要遷往京城，寡人會派兵護送。”
    良久，宋王緩緩開口。
    “主上——”
    相國臉色大變，衝宋王拱手喊道。
    “寡人已上奏陛下，請朝廷派兵接收恩源至洛寧的土地。”
    宋王沒有被相國幹擾，語速依舊平緩。
    恩源也好，洛寧也罷，都是靠近西原的城池，它們之間的土地，差不多有一省之地，正好形成了一道屏障。
    相國痛苦的閉上了眼睛！
    如今，宋軍已不足八萬，就算還能支撐一陣，可如果沒有朝廷直接出兵幹預，滅國，是遲早的事情。
    “先護送百姓，然後才是官員的家眷，至於宋國的王室成員——”
    “如果他們願意前往京城輔佐世子，寡人會安排他們最後離去。”
    宋王看向相國，目光柔和。
    “主上，那您——”
    相國猛的睜眼，將視線投向宋王。
    “密王和吳王能做到的，寡人也能做到！”
    “主上不可！”
    相國急忙起身，衝宋王跪下。
    “寡人是諸侯王，兩百餘年的基業葬送在寡人的手中，寡人有何麵目前往京城苟且偷生？”
    宋王笑著命相國起身說話。
    “主上，如果現在向朝廷求援，還來得及！”
    相國依舊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如果寡人想要求援，又何至於有今日？”
    宋王輕輕搖頭。
    相國膝行上前，苦勸不止。
    “你與宗室同行前往京城，寡人已經叮囑世子，讓他在京城替你疏通關係。”
    聽上一會，宋王開口將相國打斷。
    “陛——下——”
    相國突然愣住。
    “你輔佐寡人這麽多年，一直盡心盡力，將來——世子就拜托給你了！”
    一邊說，宋王一邊起身上前，親手將相國扶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