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罕見的大雪，讓北國變成了一片雪白。
    燕國的北境逐漸沉寂下來，可陳國的北境，依舊在日日廝殺。
    陳王已經預判了陳國的結局，一股悲壯的情緒在心頭蔓延。
    他沒有密王和吳王的決絕，是因為他還有退路。
    有一塊易守難攻的寶地，他就有卷土重來的希望。
    目前，他唯一要做的，就是盡可能的給相國爭取時間。
    事實上，南邊的戰線離都城更近，形勢看起來要更加危急。
    不過朝廷與桐國的互相牽製，反而讓南邊要更加安全一些。
    事實上，陳王的判斷無比正確。
    鎮定二軍虎視眈眈，桐國的不敗軍就不敢采取突襲的策略。
    桐國的大軍主動向朝廷的邊界靠攏，鎮東軍就不敢血洗延州。
    陳國的相國與桐國的世子達成了默契，梁國也與桐國交換了意見。
    在桐國的世子看來，拿下都城是遲早的事情。
    為了給相國減輕壓力，陳王一連派出好幾撥人，前往京城活動。
    這些人順利地進入陸北，然後——
    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將他們深埋地底的，是錦衣衛。
    所以，遠在京城的陳王妃，已經很久沒有收到陳王的書信。
    她唯一獲取消息的渠道，就是世子手中的邸報。
    邸報上能說些什麽，無非是梁陳發生摩擦，朝廷在盡力斡旋而已。
    陳王妃再次動了返回陳國的念頭。
    這一次，她不準備入宮辭行，甚至沒有告訴世子，隻是命人暗中準備。
    可這是京城的陳王府，而不是盛天的王宮，王妃的一舉一動，都在世子的監控之中。
    出賣消息的，正是王妃身邊最信任的婢女。
    “母妃準備回陳國？”
    世子出現在王妃麵前，問得十分直白。
    “誰告訴你的？”
    陳王妃臉色一沉。
    “母妃，這是陳王府，有什麽事情能瞞過兒子？”
    世子麵無表情，語氣冰冷。
    “是啊！你才是這王府的主人！”
    陳王妃盯著世子的眼睛，目光中沒有絲毫溫度。
    “母妃可知這王府內外，有多少東廠的眼線？”
    “你想說什麽？”
    “母妃，別說回盛天了，你連這皇城也出不去！”
    世子發出了一聲輕歎。
    “如果我要硬闖，有誰敢阻攔？”
    皇後的秉性，陳王妃十分清楚。
    “兒子說過，這皇城裏都是東廠的眼線。”
    “那又如何？”
    “東廠，是陛下的東廠！”
    世子幾乎是一字一頓。
    陳王妃聽後，臉色變得極為難看。
    “母妃，陛下——可不是皇後。”
    畢竟是自己的生母，世子上前一步，語氣要緩和不少。
    “我不信陛下會為難我這個老太婆。”
    心中氣憤，陳王妃用上了民間的俗語。
    “母妃，陛下絕不會動您分毫，可——您身邊的這些人，怕是沒有一人能活下來。”
    世子語氣誠摯。
    這幾句話半真半假，聽得王妃心驚肉跳。
    “我要進宮！”
    沉吟許久，王妃吐出了一口濁氣。
    矛盾上交，是世子樂於見到的，等到第二日，王妃就出現在坤寧宮中。
    恰好太子也在，王妃原本陰雲密布的臉龐，轉變為陽光燦爛。
    剛滿周歲的孩子最是可愛，再加之繼承了父母的顏值，王妃才抱了一小會，已是滿眼的寵愛。
    “母妃當年懷抱寧兒的時候，是否也是這般模樣？”
    皇後在一旁柔聲問道。
    王妃看了皇後一眼，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了大半。
    太子伸出小手摸上了王妃的臉龐，消失的笑容，又再次回到了臉上。
    這變臉的速度實在是有些驚人，皇後微微一笑。
    “你父王已經很久沒有來信，我實在是有些放心不下。”
    除了周姑姑站一旁伺候，殿內再無他人，因此王妃的措辭也就隨意了些。
    “父王前往北線親自指揮，哪能分心？”
    皇後貌似無意的說出一句。
    “你父王去了前線？”
    王妃看向皇後，笑容僵在了臉上。
    “父王一直都在前線指揮。”
    “皇後，您能否向陛下求情，放我回盛天？”
    王妃放低姿態，語帶哀求。
    “母妃，你怎麽如此糊塗？”
    皇後不自覺地提高了音量。
    “你不願意？”
    “母妃，您可知父王為何不願您知曉此事？”
    “你想說什麽？”
    “母妃，父王將大哥和您安置在京城，又將其他人派往東北，目的就是打算放手一搏。”
    沒有理會王妃語氣中的嘲諷，皇後語氣溫和。
    王妃沒有打斷，眉頭緊鎖。
    “您若是回到盛天，父王就有了牽掛，他如何能在前線安心指揮？”
    緊接著，皇後又補充了幾句。
    “刀箭無眼，若是——”
    說到此處，王妃深吸一口氣，目光中流露出濃濃的擔憂。
    “母妃，父王除了是諸侯王，他還是國丈！”
    “國丈？”
    陳王妃還沉浸在自己的思慮之中，沒能反應過來。
    “母妃，若是父王出現什麽意外，梁國可脫得了幹係？”
    “可——梁王若是忌憚這個，又豈會出兵侵犯？”
    “母妃，這是兩回事！”
    皇後刻意加重了語氣。
    “你——說得我有些糊塗。”
    “母妃，梁國想削弱陳國，父王又不願向朝廷求援，陛下便沒有插手的理由。可若是父王出事，陛下便可直接幹預，梁國也會立刻陷入被動的局麵。”
    皇後語速平緩，表現出極大的耐心。
    “這天下，不是陛下說了算？”
    “母妃，這句話——您信麽？”
    皇後反問一句。
    王妃沉默不語。
    “母妃，寧兒說句不太好聽的話，除了父王，您還要多替大哥考慮。”
    歎一口氣，皇後繼續勸說。
    “你大哥？他恐怕早已忘記了你的父王。”
    聽皇後提及世子，王妃發出了一聲冷哼。
    “母妃，您認為大哥可還有回到盛天的機會？”
    忽略掉王妃的埋怨，皇後按照自己的思路繼續。
    陳王經營東北，說明早已做好了最壞的打算。梁國的實力遠在陳國之上，一旦占據盛天，恐怕——
    王妃依舊用沉默應對。
    “母妃，既然大哥回不了盛天，就隻能設法在京城立足。”
    “住在這皇城的權貴，都是吃人的餓狼，隻要大哥稍不留神，他們就會撲上來，將大哥撕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