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瘋水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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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晚我還在納悶兒,南宮藜即使需要偽裝成一個船商,那也不至於非得大老遠跑來內陸一趟,隻為“認識”一下我。直到第二天,我跟方奇他們一塊兒與南宮藜會麵時,這才明白,此次南宮藜化名杜清韻來到這兒,是想找一位退隱已久的老水手。
據她所說,那位老水手早些年曾經跟隨一條商船長期往返於南海海域,對南海的了解遠比南宮藜他們的鴻鵬航運要深得多,尤其這次我們要去的龍宮島,其所在的海域對外鮮有人知,據南宮藜所說,這位老水手年輕時所工作的商船曾經在龍宮島所在海域航行過,但奇怪的是,他們的船隻在經過龍宮島後便與大陸失聯了很長一段時間,直到一個多月以後,該船隻才開回到出發時的港口,岸上的人們上船查看,發現那艘船裏除了一個大副和那位老水手以外,再沒發現其他人,之後沒多久,大副就進了外地的一所精神病院,而老水手則從此告別了他的航海事業,回到了老家。
“這些事情你是聽誰說的?”
坐上前往老水手家鄉的車上時,我問南宮藜。
南宮藜此時正坐在前方副的駕駛位置上,一邊看著導航,一邊用手給開車的楊顯比劃著前進的路線,聽到我的疑問後,南宮藜放下手機對我說道
“海上航運這個行業看起來好像競爭很激烈,但其實各船家彼此多少都有著一些聯係,畢竟海上情況複雜,隻有大夥團結一心,互幫互助這樣才是最安全的,久而久之,一些海上的傳聞就容易在大家各自的耳朵裏流傳開來,所以隻有有心跟同行挨個打聽一下,多認識幾個老船員,但凡是海上的事情,怎麽都能從他們口中了解到一二。”
出發的車子是毒沐雲家車庫裏的一輛奔馳大g,頭回坐上這款男人們夢寐以求的豪車,不得不說,這感覺的確是比童仁的大切痛快多了。即使我此時正被方奇和毒沐陽牢牢的夾在後座正中間,那也比之前所坐過的普通鐵皮舒服,沒錯,我就是這麽膚淺。
雖說是一大早就出發,本已做好了在車上待一個白天的準備,但隨著從窗外路過的一個個告速路牌所顯示的路段來看,這是要返程開向廣西的節奏。果不其然,車子沒開多久,便到達了廣西的環江,據南宮藜所說,老水手姓李,老家就在環江附近的一座村子裏,過了環江收費站後,一路上南宮藜都在打各種電話,一點一點的在電話中詢問問清楚我們該走的路線,這可拖延了不少車速,直到楊顯將車子看近一座位於兩山之間的村子時,已經早就過了正午。
好在今天沒再下雨,村頭的黃泥路開著還算順暢,但進了村子以後,路麵如我們預期所想的那樣迅速變窄,大g的大體格子自然是無法再往前鑽的,無奈之下,楊顯隻好把車停在了一間空肉鋪旁邊。這座村子裏的居民大多為毛南族的同胞,長期不與外界相處,使得他們更習慣於用自己的民族語言同人交流,這使得本來還想跟他們打聽一下老水手個人情況的我愣是對著多個人比手畫腳了好一陣子也沒問出個所以然來。
於是,在南宮藜的手機帶領下,我們幾人在村裏繞了大半天才找到一戶姓李的漢族人家。屋這家人的房子看著並不大,簡單的小院子內是一棟二層小樓,鋼條有手指粗自焊鐵門上邊的紅色油漆已經發暗,我伸頭探向院內,看見院子裏並沒有養著想象當中的恬靜綠植,反而看到一條毛色雪白的大狗正對著我們虎視眈眈的低吼著。
剛想上前敲門,一聲凶悍的犬吠便打斷了我們的步伐,我仔細看了看院子內那條正衝我們狂吠的大白狗,發現這狗除了身子上的毛是白色的以外,其四肢蹄子毛色金黃,同時兩隻大眼睛上方還有著兩片蠶豆大小的金斑,再結合這家夥那震懾心魄的吼叫聲來判斷可以得出,這條大白狗可不是這戶人家隨隨便便飼養用來看家那麽簡單。
“四目犬,好狗。”
方奇看著眼前的大狗讚道。
看來除了我以外,同行的其他人明顯也看出了這狗的品相,所謂四目犬並非某個特定犬種,而是是指雙眼之上長著兩塊眼睛狀斑紋的狗,這種狗以體毛純黑和純白者品相最佳,據傳其目上雙眼,也就是多出來的兩塊斑紋有著看穿陰陽,洞察鬼魅邪祟的神力。南方一些地方的居民將四目犬視為“活體鎮宅符”,可震懾陰氣,守護家宅安寧,而在北方,四目犬亦被視作“守財犬”,將其養於家中可防止宅內有“陰物”闖入竊取錢財。
“你們是誰?”
一個小女孩兒的聲音突然出現在我們身後,四目犬聞之立馬止住了吼叫聲。
我們轉身一看,發現正站在我們身後的,是一個年齡不過十二歲上下的女孩兒,現在正是中午放學時間,女孩兒頭上紮著馬尾辮,身穿一套藍色校服,懷裏抱著幾本書,一雙大眼睛正目光警惕的盯著我們。
毒沐陽離那女孩兒最近,見女孩兒那極具領地意識的小黑臉此時緊繃得厲害,毒沐陽便走近那女孩兒,態度謙和的彎下腰對其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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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妹妹,你是住在這家嗎?”
女孩兒聽後謹慎的退後了兩步,看著神色放鬆的毒沐陽,她眉頭依舊緊鎖,並反問對方道
“你們到底是誰?來這裏幹什麽?”
雖說女孩兒的表情看著既冷靜又嚴肅,但她此時身上所散發出來的酸澀氣味兒則已經暴露了她那顆正在逐漸怯懦的心,這味道我能聞到,那麽院內那條四目犬當然也聞得到,見女孩兒被我們圍在了門外的牆邊,四目犬再度衝吠叫起來,同時還邊叫邊朝門外衝,那健碩的身子把它脖子上的鐵鏈扯得“嘎,嘎”作響。
正當我們不知如何與女孩兒做解釋時,犬吠聲逐漸引來了不少住在李家周圍一帶的鄰居。圍觀的村民們裏有一些人誤以為我們是人販子,遂抄起手裏剛剛拿來務農的鋤頭和鏟子就準備往我們這邊衝,由於群眾們的情緒越來越激動,導致大量的村民趕來,並將我們一層層圍堵在李家門口,眼看方奇和楊顯就要跟村民們動手,幸好村長及時趕到,他很快就控製住了民情,並心聽完我們幾人的解釋,在我們對他給了少許“謝意”之後,村長對村民們好說歹說這才趕走了他們,見我們是來看望李家老人的,村長讓剛剛那個女孩兒開門,並陪同我們一塊兒走進到了李家屋內。
四目犬還在衝著我們叫喚個不停,女孩兒走到狗跟前,衝狗跺腳的同時,又對其“噓”了一聲,四目犬隨即便安靜了下來,但狗眼睛依舊緊等著我們幾人進入客廳。盡管誤會已經基本解除,但女孩兒卻還是不願搭理我們,一走進屋內,女孩兒就如同是一隻鑽入自己地盤裏的小耗子,一溜煙兒鑽上樓梯間,眨眼之間便在我們眼前消失得一幹二淨,村長見狀隻好衝樓梯口對女孩兒批評了幾句,然後從客廳角落抽出幾張竹椅子讓我們坐下。
“你們是老李的什麽人?怎麽想著來這裏看望他?”
村長坐到椅子上問道。
南宮藜“是這樣的,我呢是一家海上航運公司的員工,最近恰好跟朋友在荔波那邊玩兒,以前曾聽一些老員工提起過,說環江附近正好是李水手的老家,於是便順道來這裏看望看望他。”
“哦,那難怪……”
村長意味深長的拖了一下話裏的尾音,隨後說道
“其實村裏的人都知道,老李自打從海上回來以後,他的就精神狀態一直不太穩定,醫院也住過好幾回,說是要住院療養,但他們家的情況你們也看到了,哎,所以他兒子就把他接回了村,”
“沒錢治病不要緊,關鍵他們家因為他失去了勞動能力,從此以後是徹底沒了收入來源,他老婆為此帶兒子離開家,到現在也沒有任何音訊。”
我“你說他老婆帶兒子跑了?那剛剛那個女孩兒是他的……?”
“噢,她嘛,嗐!”
村長臉上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遂說道
“老李爸媽去世得早,而他媳婦兒和孩子跑了之後,他的精神狀態就一天比一天差,一開始,他還懂得自己照顧自己,平時也能去種個地,到鎮上賣點菜謀生,可日子久了,他就開始胡言亂語,在村裏到處搗亂,有一次竟然還大半夜溜進人家豬圈,偷豬食吃!不過他的瘋也是一陣一陣的,日常時候,還是安靜比較多,但誰也說不準他會在什麽時候發瘋,老林一旦發瘋起來,就連村裏的狗見著他都得趕緊躲開。”
“為了照看老李的起居,當時的村委隻好通過發補助的方式,召集村裏麵的閑人輪流去照看他,可照顧一個瘋子,有誰會原因嘛!正當我們村委還在發愁讓誰來照顧老李的時候,村裏頭一個婦女主動找到了我們,說她願意照顧老李,但補助要加點兒,哎呀,我們那是求之不得,那女人姓劉,外地人,早年嫁到我們村,後來她丈夫死了之後就一直由她照顧她婆婆。”
“她婆婆總是責怪她克死了自己兒子,天天的罵她,那罵得可難聽了,不過那女人也不在乎,可以說是任勞任怨,直到她把她婆婆送走了之後,她就一個人住,寡婦,村裏也沒人願意理她,總覺得這個人晦氣,哎呀,村裏人思想保守,很多道理我們跟他們是說也說不通的,老李孤苦伶仃那會兒,恰好是那個女人送走她婆婆的第二年,這倒好,匹配上了,從此女人就住到了老李家,嘿!你們猜怎麽著,沒過幾年,那女的就懷懷孕了!”
“我記得那應該是……八九年的時候!對,沒錯,八九年,女人自己在家裏生了個孩子,生的是個女孩,後來取名好像叫李桃,說來也奇怪,自從那女的生了孩子之後,老林的精神狀態就比之前好了許多,平時也可以自己主動做家務,偶爾也重新下地幹活,雖說村裏對他們家扯了很多是非,但至少人家一家三口過得還是很幸福的。”
“哎,直到二零零七年時候,李桃突然離家出走,她媽媽和老李出去找了她一年多,也不知是什麽情況,李桃沒找到,他倆卻抱回來了一個小女孩,李桃的媽媽給這個抱回來的女孩兒取名也叫李桃,這個我們也無法理解,有人說李桃是跟她們學校裏的一個爛仔跑了,後來又被那個男人拋棄,結果生了女娃,也有人說是李桃出去打工,想給他們家分擔一些壓力,結果發生意外去世了,李桃媽媽便在回來的路上撿了個棄嬰回來留個念想,等等,總之各種說法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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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老李和他後來的伴侶現在人在哪兒呢?”
村長“老李嘛,他現在精神狀態還是時好時壞,經常大白天出門,也不知跑去哪裏,到了傍晚才會回來,呐,他們家這條大白狗就是他之前不知從哪裏撿回來的,至於那個姓劉的女子,啊,我們都叫她小劉姐,她現在大部分時間都在縣裏的酒店打工,回來得很少,如這個家的所有開支都要依靠她,也是不容易。”
“哎,隻是苦了孩子,自幼就被村裏人在背後指指點點,其實村裏的很多人都挺同情小李桃的,從她懂事時起,鄰裏之間就經常叫她來家吃飯,她也不白吃人家的,每次吃完飯都幫人家洗碗洗衣服,大了以後還會幫看家,至於幫著別人喂雞喂豬和放牛也都是常事。”
南宮藜聽完村長的話後從自己衣服兜裏掏出幾張紅票遞給了村長,並叮囑村長一定要將錢交給小李桃。不過,當村長將錢交給回校的小李桃時,這個女孩兒卻怎麽也不願接受,見我們這麽堅持,小李桃索性低著頭,抱著書,徑直跑出了家。
來的時候才是下午,為了等到老李回來,我們幾人在李家的客廳裏一坐就是幾個小時,一直等到初晴的天空逐漸泛黃。隨著一聲善意的犬吠,院子的鐵門緩緩打開,我們幾人聽聞後,紛紛跟著村長一塊兒走到院子裏。隻見在我們眼前,走來一位穿著樸素的中老年人,看著應該是六十出頭,很瘦,腦袋被剃得光光的,偏長的臉黑中帶黃,皺紋比預想當中的還有多上幾倍。
老李看著挺高,應該有一米八多,大冬天的,他隻穿著一件有破洞的海魂衫,外加一件灰色的大衣,看款式應該是那種很老式的女裝外套,他的腿很長,補著補丁的黑色褲子滿是泥,褲腿還一高一低的卷著,一雙大腳皺皺巴巴的露在外頭,指甲縫裏黑得嚇人,早就不合腳的黃色人字拖被他那十根腳趾狠狠地蓋過了鞋頭。
看著家裏突然多了這麽些人,老李眼睛瞪得又大又圓,揣在懷裏的爛足球被深深地他塞進了大衣裏邊。四目犬的犬吠之聲隨著老李那逐漸加重的警惕之心而越來越大,村長大步走到老李跟前,用方言跟老李好說歹說的很長一陣子,這才看見老李慢慢放下了對我們的提防。
有趣的是,盡管老李一直都沒有對我們說一句話,但我們卻能通過他家裏的四麵犬那迅速減緩的吼叫聲感受到老李本人的情緒變化。
“你們也是搞航運的?”
老李揣著壞了的爛足球雙眼無神的盯著我們問道。
南宮藜“對啊,李水手,您還記得安福航運的高建大副嗎?我聽他說,你剛上船那會兒,就是跟著他們的商船一塊兒出海的。”
“高建?哦,對對對……”
老李低頭沉沉思著走進客廳,他把足球放在地上,隨手抄來一張竹椅子用力坐下。見老李似乎在回憶著什麽,我們幾人不敢進屋打擾他,隻好站在院子裏靜靜的等待著。
村長見狀也走進屋裏,他坐在老李旁邊,一點點幫他回憶其年輕時的一些過往。看著老李那失魂落魄的神情,其實我心裏是不太能夠相信,這樣一個精神不太穩定的人,能給我們這次出海有什麽幫助,正當我和方奇、楊顯彼此互看一眼以視無奈之時,老李突然大喊一聲站起身,他轉身迅速朝我們走來,並握著南宮藜的手,激動的說道
“你們……你們是帶我去找他們的,對嗎,對嗎?!”
見在場沒人回答他的問題,老李緊緊握著南宮藜的手,遲遲不願鬆開,這可把南宮藜疼得五官都擠到了一塊兒。
我走到老李跟前,一隻手按在他的雙手上,耐心的對他說道
“李水手,你還記得他們?那些跟你一塊兒出海的同事們?”
“記得!當然記得!”
老李大聲回應道
“成船長,老趙,老馮,還有小波,還有……還有蘇大副……”
說著說著,老李眼神逐漸由激動變成了恐慌,隨即他哭了,哭得像個犯了錯的孩子,哭得撕心裂肺,院裏的四目犬聽著都臥在了地上悲鳴了幾聲。
我把一隻手臂搭在老李肩膀上,向他輕聲問道
“那李水手,你願不願意帶我們去找到那船員?”
老李的哭聲突然停止,他掙脫開我的手臂,轉身溜上了樓梯間,就在我們都以為靠他無望之際,老李又迅速跑下樓,伸手遞給我一遝張學生用的草稿紙,我接過這些紙張,驚訝的發現那疊在上麵的第一張紙上,竟然畫著一幅畫,而那張畫的內容,正是幾個人站在客廳圍在老李身邊的背影,其中一人正好也把手搭在了哭泣的老李肩膀上。
看到這一幕,我們幾人都驚呆了,就連村長也不知該作何解釋,隻好一個勁兒的對著這幅畫說道
“瘋了,真的瘋了。”
我剛想掀開其他的稿紙查看一下,怎料老李一把從我手中奪過所有的稿紙,然後態度堅定的對我們說道
“去,我帶你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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