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黑帆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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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下去!我不下去!”
老李坐在床上,雙臂死死的纏著床架,像個不願上學的小孩兒似的衝我們哭喊著,而站在一旁的小李桃對此雖一言不發,可她看向我們的眼神裏卻充滿著濃厚的敵意,即便是平日裏與她最為親近的毒沐陽,她也絲毫不願對方靠近自己身邊。
“要不,我們來點兒硬的?”
站在宿舍門口的方奇雙手叉腰一臉惱怒的說道。
對於他的建議,同樣站在老李宿舍門口的其他人大都表示了認同,但我不置可否,而於金鼓有些猶豫,老爸則是在場唯一一個對此持否定態度的人。
“老爸,那你怎麽看?”
我問老爸道。
老爸先是讓毒沐陽從老李宿舍裏邊走出來,然後主動上前將宿舍的門關上,隨即對眾人說道
“要不這樣,我和沈放還有黃老虎先去見一下那個女的看看。”
老爸的想法很折中,對此大夥兒也沒再提出什麽更好的建議,於是我便跟著老爸和黃老虎一塊兒下了船並直接去到了島上的醫務室。
黃老虎自然是來擔當我們的翻譯,且有他陪同過去,也可以讓那個不會中文的沾族女人心中增添幾分安全感。離上次見麵已經隔了三天,女人坐在病床上,看著比之前氣色好上了不少,但其整體依舊是麵黃枯瘦,在黃老虎與她率先交談之時,我悄悄盯著她看了很久,從氣味上判斷,此人大概隻有二十歲上下,但麵容卻有著超出了同齡人許多倍的滄桑,女人的牙齒幾乎沒有,隻能在她開口時,勉強看出她靠近喉嚨位置上還孤立著幾顆後槽牙,縱使已經休息了兩三天,但其深凹的眼眶裏卻始終籠罩著一層沉重的疲倦感。
由於女人牙齒太少,導致其說話的聲音總是很含糊,以至於黃老虎同其交流多少也有些費勁,經過長達十分鍾的提前試探,女人終於願意跟我們進行正式的交談,但出於敏感詞匯和地方政治的考慮,我在以下闡述中,隻能沿用一些較為中性的詞語和句子對以下我能理解的部分內容來進行講述,還請諸位看客能夠諒解。
女人告訴我們,她叫阮鄉萍,家裏世代都是鄰國海岸邊的漁民,一家共有四口人,包她括父母和她姐姐以及她,而她則是三姐妹中的老二,由於家境貧寒,他們時常會偷偷出沒於國界外的海域捕魚謀生,由於他們國裏的問題,這種行為在他們那邊並不算是什麽奇怪的事兒。起初,我們這邊出於人道考慮,對他們這種冒險行為並沒有出手過於強硬,頂多也就對他們進行一些簡單的驅趕,盡管我們也知道,一旦到了夜裏,他們還是會偷偷過來撒網,有時候,他們幹脆就直接將我們這邊漁民先前在海裏撒下的網箱給偷走,畢竟這樣收魚貨比之前者要更加方便,而通過漁業所賺來的錢,她的父母都基本用於給她們三姐妹作為讀書的學費。
可隨著國際局勢的發展,他們國家的一些政客卻把我們的善意當做軟弱,不但蠻橫霸占我們這邊的多個海島,還肆意放縱他們的漁民到我們這邊的海域來進行漁業操作,然後再唆使他們的漁民故意與我們這邊的海警隊伍以及漁民發生衝突,以此作為所謂的“證據”放在國際組織上大肆宣傳我們這是霸權行為,企圖就此依附於某些強國的勢力以繼續侵占我們的海域和島嶼。
熊貓不發威,你真當我是玩偶嗎?
如今我們的綜合實力與日俱增,哪怕是歐洲以及太平洋彼岸的那個國家當下也不敢就我們的海域劃分和主權保護做出實質性的幹涉,甚至有好幾次在南海的軍事摩擦中,在麵對我們守護領土的堅定決心和英勇無畏,這些大鼻子都隻能選擇夾著尾巴把他們的船、潛艇以及飛機灰溜溜的開回老家,同時這也使得阮鄉萍他們的國家失去了用於依靠的“幹爹”。
為了更好的守護南海,我們這邊開始對南海海域進行全麵性的領土整頓和守衛,對於非法過境的漁民以及船隻,我們的相關部門不再像之前那樣“客氣”,口頭能趕則趕,若是碰到口頭警告趕不走且還愛耍賴的,那就直接用高壓水槍伺候,而我們海軍的實力增強也使得我們得以毫無顧忌的收回我們海域中被他國霸占的海島。
漁業謀生屢屢倒退的阮鄉萍他們家,隻好賣掉漁船,然後跟人搭夥幹起了海上走私貿易,走私行當雖然冒險,但賺得是一點兒也不少,阮家的日子也開始逐漸有了著落。
但天意弄人,隨著大量漁民轉行改做海上走私,長期在海上生活的另一波人也開始想到了別的謀生方法,這些人大多都是比阮家還有窮苦的人家,兩手空空的他們既沒有什麽經濟頭腦,也不想腳踏實地的賺錢,其中的很多人,曾經還當過他們國家是兵,急於謀利的他們,與其想著動腦,倒不如直接跟人動手,雖是烏合之眾,但臭蟲多了也能搬走幾塊兒肉,於是這些人便聯合起來,當起了海盜。
實力也就那樣,跟我們這邊海警隊伍,他們自然不敢硬碰硬的,對此更不敢輕易劫持我們的的船隻,所以很多時候,這些海盜都會喜歡吃自己人,而首當其衝的目標,就是像阮家他們那樣幹走私的,一來,走私的貨物的確肥潤,他們可以直接搶走拿去商販那賣;二來,走私的人本就沒有什麽保障,因為出於心虛,走私犯們一般都是深夜偷偷摸摸出海作業,而他們國家的海警和海關即便是見到了,無非也就要點兒好處,並不會保障走私犯們的安全,這就給海盜們創造了一個很好的“就業空間”,以至於阮家他們的走私貿易時常會被海盜們所劫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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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一般情況下,這些海盜隻圖財,不害命,頂多也就弄傷幾個人以殺雞儆猴,隻要拿到了他們想要的,海盜們大都會見好就收,拍拍屁股走人。所以,阮家人一旦遭遇海盜,也隻能老實待在船上,安靜的認了這個啞巴虧。
但凡事總有例外,這些海盜之中,存在著一支隊伍,而這支隊伍與其他海盜不同,他們很早就在南海一帶橫行,有很多老人都聲稱見過或者聽說過這群海盜,他們就是黑帆號。黑帆號指的是這群海盜平日裏駕駛的一艘被改裝過的舊軍艦,他們行蹤神出鬼沒,且從不會輕易登錄其他船隻,雖和其他海盜一樣,成員們手上都帶有槍支,但很少會用上,盡管如此,每艘遭遇上這群海盜的船隻,其船上的成員都會莫名其妙的消失。
據說這些船上既沒有一點血漬,也沒有任何打鬥過的痕跡,船裏的物資自然是被洗劫一空,但船體本身卻沒有任何的破損,其船員則再也沒有出現在任何人的視野當中。阮鄉萍聽她父母說過,這群海盜的頭領也是一個沾族人,他自稱是沾補羅國的王族後裔,並被神靈賜予了無邊法力,傳其最擅長的,便一種海洋巫術,可使大海翻騰,縱使天空晴朗烏雲,亦能召喚狂風暴雨將船隻掀翻,人們因巫術而恐懼他,對於他和他手下到來,也隻能選擇順從,至於那些在船隻上的人就此為何還是消失了,據說就是被他用巫術獻祭給了海洋女神。
阮鄉萍和她的父母就是在一次走私過程中遭遇了黑帆幫,這件事情盡管已經過去了很久,但當她說到這兒時,其眼中依舊充斥著極度的惶恐,仿佛那次可怕的遭遇就發生在她此時的眼前一般。
“當時的月亮又大又圓……”
阮鄉萍回憶道
“我們趁著有月光,在海上加速航行,這批貨很貴重,對方要得也急,我們一家隻想多掙點錢,過幾年好回到岸上去開一家米粉鋪就行,以前漁船就是我們的家,漁船賣掉之後,我們一家人都隻能住在貨船上,包括我姐和她老公也都在船上幹活,姐姐當時情況不是很好,身子很虛弱,所以爸爸想著幹完這一票就讓姐夫先帶姐姐回岸上看病,這也使得他把船開的很著急。”
“也許是我們的船動靜實在太大,很快就引起了海警的注意,看見我們這次貨物價值很高後,這些人要了我們不少的錢,還聲稱生意做完之後要分給他們五成好處才肯罷休,這種事情很平常,我們也隻好認栽,但那些海警剛準備從我們的船上下來,月光就突然不見了……”
阮鄉萍把雙腿屈起,並蜷起身子用手緊緊的摟住小腿,隨著她呼吸節奏逐漸變得淩亂,一種恐懼的氣息開始迅速從她的體表傳遍房間的四周,阮鄉萍雙目無神的看著床上的毯子,聲音顫抖的繼續說道
“明明是晴天,可烏雲突然就飄到了我們的頭上,風也不知怎麽的就大了起來,然後一切都變得很黑很黑,雖然我們船上有燈,海警的船上也有,但我們基本都看不到兩艘船體以外的任何海麵,就好像突然有一塊巨大的黑布,在不知不覺中,將我們周邊的海域連同天空一塊都給圍了起來。”
“那些海警很害怕,他們看起來比我們都還要害怕,把錢拿走之後,這些人就慌慌張張地跑回自己的船隻逃走了,而海警們走後沒多久,我就看到船頭右邊方向的遠處,好像有幾個光亮在閃動,緊接著,光亮就變成了一艘像軍艦一樣的大船,這艘船開得很快,而且很明顯正在衝我們這邊開來。”
“爸爸很害怕,他和船上的另一個叔叔都率先認出了那艘船正是傳聞中的黑帆號,我們知道後變得更加害怕,媽媽不停地催促爸爸趕緊開船,可奇怪的是,無論爸爸如何努力,我們的船就是沒法啟動,我感覺似乎有一股我們看不見的力量,正在阻止我們離開這片海域。”
“我當時很緊張,抱著媽媽一直在哭,而我們的船始終無法動彈,隻能眼睜睜的看著不停加速的黑帆號離我們越來越近……”
回憶說到了這兒後,阮鄉萍突然沉默了下來,也許是接下來所發生的事情實在太過可怕,以至於阮鄉萍此時隻想把腦袋埋在雙膝之間痛哭。
見到阮鄉萍哭得如此撕心裂肺,我也不好再追問她什麽,畢竟這可是在揭人傷疤,如今她能跟我們說這麽多,對她來說已經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了。身為翻譯的黃老虎有些無奈的看了看我和老爸,然後問道
“要不,咱們今天就到這兒?”
我剛想點頭,老爸卻率先開口道
“不,先讓她哭夠,然後我們再繼續。”
“至於嗎?這些事情我聽著跟我們也沒啥關係啊?”
我不解的問道。
老爸沒搭理我,此時他的眼睛就像一雙鷹眼,銳利而謹慎的審視著病床上的阮鄉萍,雖然不清楚具體原因,但老爸的態度卻明顯是在提醒我,阮鄉萍的事情,應該與我們這次的行動有著莫大的關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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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我們三個就這麽靜靜地站在病床邊,耐心的等到阮鄉萍哭到疲倦,這期間,有醫生建議給給這個女人先打一針鎮定劑以防其哭傷身體,但被老爸一口回絕,並禮貌的請出了病房。
大概過了有二十分鍾,阮鄉萍的哭聲逐漸變小,呼吸聲也隨之變弱,老爸走到阮鄉萍身邊,主動伸手為其把了一下脈象,同時衝黃老虎說道
“可以了,她沒啥問題,咱們繼續。”
黃老虎歎了一口氣,腦袋也跟著微搖了幾下,他再次向阮鄉萍詢問了幾句話,情緒基本冷靜下來的阮鄉萍聽後便用毯子擦了擦自己臉上的淚水,然後繼續對我們訴說道
“黑帆號沒有完全靠近我們,而是停在了離我們還有大概一海裏的位置,緊接著,一種我從未聽過的歌聲突然在我耳邊響起……”
“歌聲?什麽樣的歌聲?”
老爸問道。
阮鄉萍思考了幾秒,然後搖頭回應道
“我從來都沒有聽過這種歌聲,好像是有人在唱歌,是一個女人的歌聲,聲調很高,起初聽著感覺她像是在跟我哭訴,歌聲中的酸苦直接滲入到了我的心扉,讓我也忍不住跟著她一塊兒流淚。”
老爸“那你可還記得,這歌聲裏唱的內容是什麽?”
阮鄉萍態度肯定搖頭道
“後來我反複回想了很久,但就是怎麽也想不起來那歌聲裏所唱的是什麽,這種感覺就好像是在睡夢中聽到的,醒來之後就隻記得當時場景所帶給我的感受,卻對歌詞毫無記憶。”
阮鄉萍把腰靠在床頭的枕頭上,再次用擦了擦她臉龐上的淚水,又繼續說道
“緊接著,有一束光從天而降,那是一束白色的光芒,它真的很潔白,看著比當晚的月光還要幹淨得多,這束光很快就覆蓋住了我的雙眼,這時,我感覺自己的身子很輕,雙腳也似乎離開了甲板,我覺得那時的我就像一根飄浮在空中的羽毛,自由且安逸。”
說到這兒時,阮鄉萍的神色看上去依舊是很享受的樣子,但那也隻是一瞬間,很快,她的眼神就開始變得黯淡,臉色也隨之蒼白,阮鄉萍將她的兩隻手左右插進到她那又長又亂的頭發裏,再次哭訴道
“但這種飄逸的感覺很快就消失了,當我身子重新有回重量感後,眼前的白光也隨之消失了,意識恢複之後,我發現自己正站在一個鐵做的房間裏,這個房間並不大,而我的前方有一張單人折疊床,姐姐正躺在上邊,她的床邊還站著三個中年男人和一個四十多歲的女人。”
“女人的懷裏抱著一個看著像剛出生的嬰兒,那嬰兒不停地在哭,哭聲很刺耳,我下意識跑到姐姐床邊,發現此時姐姐下身一片血紅,鮮血就像下雨一樣從她的裙子裏不停地流出,她閉著眼睛,臉上滿是汗水,看著很憔悴,我很擔心姐姐,想走上前把她抱住,但有兩個男人夾住了我,另外一個男人則伸手摸了摸姐姐的脖子,然後轉身打開了房門,對駐守在門外的一個士兵無情的說道,‘一會兒把她給扔了’……”
阮鄉萍再次暴哭,她那放肆顫抖的嗓子磕磕巴巴的說道
“那些海盜拿槍指著我的頭,說我一會就要跟孩子一塊兒住在這間房間裏,孩子從此由我照看,若是他有什麽閃失,那我也要被他們扔到海裏。”
我“你說的孩子,是不是就是你帶來的那個小男孩兒”
阮鄉萍雙手捂著臉,無助的點了點頭。
我“他叫什麽?”
“黑帆號的人沒有給他起名字”,阮鄉萍揉著眼睛說道
“但那孩子在會說話之後,就讓我稱他作‘拉穆’。”
黃老虎在翻譯到這時,並沒有直接跟我們轉述,而是在重新詢問阮鄉萍,並得到對方的確認之後,才轉身告知了我們,同時,在聽到阮鄉萍說出‘拉穆’這兩個字後,他反問對方的語氣有些遲疑,在詢問完阮鄉萍後,黃老虎麵色震驚的對我和老爸解釋道
“還記得船長金大升對大夥兒說過的那個關於沾族人和鮫人達成婚約的故事嗎?如果我記得沒錯的話,在那個故事裏,凡人與鮫人所生混血兒就被稱作‘拉穆’。”
老爸本來還想對阮鄉萍追問一些關於“拉穆”的事情,怎料,本就布滿的烏雲天色突然變得更加陰暗,海風放肆的吹打著醫務室的窗,咆哮的風聲不停擾亂著我的思緒。
於金鼓和方奇顧不上敲門便用身子頂住狂風闖入了醫務室,兩人滿身狼狽,氣喘籲籲的於金鼓更是已經汗流浹背,他沒來得及開口,方奇便著急火燎的對我們說道
“有艘船,不對,看著應該是一艘軍艦,它衝咱們這邊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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