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晨鍾叩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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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卯時初刻,景陽鍾撞破熹微晨光。
    蕭承諾立在丹陛之上,玄色朝服繡著的五爪蟒紋隨呼吸起伏。
    他聽到隨侍喊道:“驃騎大將軍陸佑宏求見。”
    蕭承諾心中的石頭輕輕的落了下去,“喧。”
    望著階下魚貫而入的陸家眾人,目光在陸佑宏略顯佝僂的背、陸錦棠腰間斜挎的箭囊,以及捧著鎏金匣的楊明汐身上一一掠過。
    當值太監拖長聲音喊出“有事啟奏”時,丹墀下突然響起衣料摩擦的窸窣聲。
    “臣有本奏!”
    陸佑宏越眾而出,冰冷的將軍盔甲掃過漢白玉台階,發出嚓嚓的聲響。
    他轉身接過楊明汐手中的鎏金匣的手穩如磐石,匣中四件證物在晨光下依次展開:
    帶血的鎏金香囊、磨碎的青瓷殘片、記著王家商號賬目的密信,還有半粒混著沙礫的稻種。
    王承宗見狀瞳孔驟縮,袖中算盤珠子咯啦作響
    ——那封密信上的朱砂批注,分明是他親筆所書。
    “大膽!”
    殿角突然傳來尖厲怒喝。
    端妃身著翟衣,在宮娥攙扶下闖入殿內,滿頭珠翠叮當作響。
    她指著楊明汐的鼻尖,金鑲玉護甲幾乎戳到對方臉麵:“不過是個區區民婦,也敢構陷本宮?
    這香囊分明是昨日你隨陸將軍入宮時偷走的!”
    她忽然轉身,麵向禦座方向行萬福禮,“陛下龍體違和,大皇子監國期間竟縱容手下栽贓後宮,實在令先太子……”
    “端妃娘娘慎言!”
    蕭承諾猛然踏前半步,靴跟碾碎階上殘露。
    他袖中滑落一卷明黃色絹帛,正是昨日皇帝親賜的監國密旨。
    楊明汐趁機展開一幅卷軸,絹麵上是京郊農田的測繪圖,數十個紅點如繁星散布
    ——那是發現瓷片與沙礫的坐標,每個標記旁都注著農戶的指印。
    “娘娘說這香囊是民婦所盜,”她指尖撫過香囊邊緣的並蒂蓮刺繡。
    “可這金線用的是西域纏枝技法,與娘娘平日所用的蜀錦繡線截然不同。
    倒是前日民婦在城西坊市,見王家商號的二小姐用的正是這種繡工。”
    殿內響起倒抽冷氣聲。
    王承宗踉蹌半步,手中笏板“當啷”落地,驚起階下白鴿撲棱棱飛向簷角。
    陸錦棠按在刀柄上的手微微發力,玄鐵護手與掌心擦出火星。
    他昨夜奉蕭承諾之命封鎖了東華門,此時能聽見遠處傳來的馬蹄聲
    ——那是陳統領率領的西州衛正在接管漕運碼頭。
    殿外忽有小太監跌跌撞撞闖入,在蕭承諾耳邊低語數句。
    少年監國的嘴角掠過一絲冷笑,抬聲說道:“傳陳統領進宮。”
    話音未落,殿門轟然洞開。
    身披明光鎧的陳修遠大步踏入,甲胄上的鱗片狀甲葉碰撞出金鐵之音。
    他懷中抱著一個油紙包,打開後竟是半包發黴的糧米。
    黴斑中隱隱可見“王記糧行”的火漆印。
    王承宗見此物,麵如死灰,踉蹌著扶住身旁立柱,腰間玉佩“啪嗒”墜地,裂成兩半。
    “啟稟殿下,”陳修遠單膝跪地,聲如洪鍾,“末將今早查獲王家糧行私囤漕糧,且將黴變糧食混入軍糧。更在運糧車內發現……”
    他轉頭看向端妃,“與端妃娘娘宮裏樣式相同的描金漆盒。
    端妃猛然轉身,卻見賢妃不知何時已攜兩名女官立於殿柱後。
    賢妃素白襦裙外罩著月白紗衣,腕間戴著的正是端妃前日賞給綠枝的翡翠鐲子。
    她輕輕揮手,女官呈上一本賬冊:“這是端妃宮中尚衣局的采買記錄,三月初二購置的金線數目,可比香囊上用的多出三尺呢。”
    端妃踉蹌後退,後腰撞上鎏金香爐,香灰簌簌落在翟衣上。
    她忽然瞥見禦座旁的珠簾微動——那是皇帝寢宮的方向。
    喉間泛起腥甜,她終於想起今早宮人來報:賢妃晨起用了她送的琉璃盞後,竟嘔出半碗血水,如今太醫院正圍著景陽宮打轉。
    可賢妃現在卻站在了這裏!
    “端妃誣陷朝臣、私通外臣、戕害中宮,按律當——”
    蕭承諾的話尚未說完,殿外突然傳來急促的馬蹄聲。
    八百裏加急軍報如雪片般遞入,為首的羽林軍統領跪地叩首:“啟稟殿下!北境急報,北啟韃靼三萬鐵騎犯邊,已破了居庸關外三鎮!”
    殿內瞬間死寂。
    王承宗忽然抬頭,眼中閃過一絲狂喜
    ——他昨夜剛派人給韃靼送去密信,果然算準了時機。
    蕭承諾捏著軍報的手指青筋暴起,卻在瞥見陸錦棠腰間的玄鐵箭時忽然冷靜下來。
    他轉身看向禦座,朗聲道:“請陛下旨意!”
    珠簾應聲而開。
    皇帝由兩名太監攙扶著走出,雖麵色如金紙,卻仍強撐著坐上萬歲椅。
    他掃過階下戰栗的端妃,又看向蕭承諾手中的軍報,忽然輕笑一聲:“承兒,你曾說陳修遠可鎮西州衛,如今北境告急……”
    “臣請旨,”陸錦棠突然出列,甲胄在晨光中泛起冷光,“願率驃騎營五千騎星夜馳援居庸關。”
    他轉頭看向陳修遠,“陳統領熟悉西北地形,可鎮守漕運中樞,確保糧草無虞。”
    蕭承諾微微頷首,目光掃過王承宗瞬間僵硬的臉。
    他知道,這是陸錦棠在替他圓場
    ——若此刻派陳修遠出關,恐讓舊勢力察覺漕運已被控製。
    而驃騎營乃陸家親衛隊,向來以“千裏奔襲”著稱,正適合解居庸關之急。
    “準奏。”皇帝咳嗽兩聲,抬手示意太監呈上玉璽,“著大皇子代朕監國,總領朝政;
    驃騎大將軍鎮守西北,和北境見兩麵夾攻北啟;
    陸錦棠為鎮北將軍,即刻整軍出發;
    楊明汐擢升戶部員外郎,專職督辦均田令。
    至於端妃……”他眯起眼睛,“貶為庶人,囚入冷宮,非詔不得出。”
    端妃發出淒厲尖叫,被拖出殿外時,頭上金釵散落一地,在陽光中折射出破碎的光。
    王承宗望著她的背影,忽然想起今早收到的密信
    ——信末那個“賢”字,原是賢妃的私印。
    他渾身癱軟,任由羽林軍架著拖出殿門,唯有腰間那半塊玉佩,還沾著端妃的胭脂碎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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