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風波起於筆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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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朝的氣氛有些微妙。
    禦史台的李禦史站出來,彈劾兵部侍郎在圍剿珩王餘黨時,私吞了繳獲的糧草。證據確鑿,兵部侍郎臉色煞白,跪在地上連連叩首。
    蕭承煦坐在龍椅上,神色平靜,聽著李禦史一條條陳述罪狀。
    沈文燼站在禦案側後方,手裏拿著一卷宣紙,看似在記錄,目光卻始終沒有離開蕭承煦的側臉。
    他注意到,當李禦史提到“珩王餘黨”時,蕭承煦握著龍椅扶手的手,指節微微泛白。
    三年前,正是珩王蕭承珩設計陷害,才讓蕭承煦身陷囹圄,自己則以替身的身份,在刀尖上走了三年。那些日子裏,他見過太多因權力傾軋而家破人亡的慘狀,也見過蕭承珩偽善麵具下的陰狠。
    “陛下,”李禦史奏完,躬身道,“兵部侍郎玩忽職守,中飽私囊,懇請陛下嚴懲!”
    蕭承煦沉默了片刻,聲音冷得像冰:“將兵部侍郎打入天牢,徹查此事。凡牽涉者,一體問罪。”
    話音剛落,朝堂上一片寂靜。誰都知道,這位新帝行事狠厲,尤其是在涉及珩王黨羽的事情上,更是毫不留情。
    退朝後,蕭承煦回到禦書房,臉色依舊陰沉。他將奏折狠狠摔在案上,低吼道:“一群蛀蟲!朕才剛站穩腳跟,他們就敢如此放肆!”
    沈文燼默默地撿起奏折,放在矮幾上,然後鋪開一張宣紙,開始作畫。他畫的不是盛怒的帝王,而是一群圍著腐肉的蒼蠅,蒼蠅的翅膀上,隱約印著“貪”字。
    蕭承煦看到這幅畫時,怒火漸漸平息。他走到沈文燼身邊,拿起那幅畫,指尖在蒼蠅的翅膀上摩挲著:“你是在提醒朕,斬草要除根,更要防微杜漸。”
    “臣不敢。”沈文燼放下筆,“臣隻是覺得,比起懲處個體,或許更該想想,如何讓這些‘蒼蠅’無處可叮。”
    蕭承煦看著他,眼中閃過一絲讚許:“你說得對。傳朕旨意,令吏部、戶部、刑部聯合製定新規,嚴查貪腐,一旦查實,抄家滅族,絕不姑息!”
    然而,旨意頒布下去,卻遭到了不少阻力。一些老臣以“法不責眾”“恐動搖國本”為由,聯名上書,請求陛下收回成命。
    蕭承煦看著那些奏折,氣得渾身發抖。他猛地一拍禦案,吼道:“這些人,到底是朕的臣子,還是珩王的餘孽!”
    他的情緒越來越激動,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眼神開始渙散,仿佛又回到了那個暗無天日的囚牢。
    沈文燼見狀,迅速在宣紙上畫了一幅畫。畫中,一棵大樹被蛀蟲蛀空了樹幹,看似枝繁葉茂,實則一推就倒。而在大樹的根部,有幾隻辛勤的螞蟻,正在搬運泥土,試圖修補蛀洞。
    他將畫遞到蕭承煦麵前:“陛下,大樹雖有蛀蟲,但根基未毀。隻要及時清除蛀蟲,再加以修補,仍能枝繁葉茂。若因怕傷了樹幹而放任蛀蟲,才是真正的動搖國本。”
    蕭承煦盯著那幅畫,看了很久很久。
    他的呼吸漸漸平穩下來,眼神也恢複了清明。他伸手揉了揉眉心,聲音帶著一絲疲憊:“你總是能點醒朕。”
    他拿起朱筆,在那些聯名奏折上一一批複:“貪腐不除,國無寧日。此事,朕意已決,無需再議。”
    批複完奏折,蕭承煦靠在龍椅上,閉上了眼睛。
    沈文燼默默地收拾好筆墨,退到一旁。他知道,這場關於貪腐的整治,必然會觸動許多人的利益,接下來的路,會更加艱難。
    但他會一直在這裏,用他的畫筆,為蕭承煦映照出前路的坎坷與光明,提醒他勿忘初心,砥礪前行。
    這夜,蕭承煦又做了噩夢。
    他猛地從龍床上坐起,額上滿是冷汗,胸口劇烈起伏著。夢裏,他又回到了漠北的囚牢,冰冷的鐵鏈鎖住了他的手腳,獄卒的獰笑聲在耳邊回蕩,還有沈文燼替他擋暗箭時,倒在血泊裏的樣子……
    “陛下?”守在殿外的沈文燼聽到動靜,推門走了進來。
    看到蕭承煦失魂落魄的樣子,他心中一緊,快步走上前:“陛下,您又做噩夢了?”
    蕭承煦抬頭看向他,眼神裏充滿了恐懼和迷茫,像個無助的孩子:“文燼,我好像……好像永遠也逃不出那個地方了。”
    沈文燼沉默片刻,轉身從自己的案幾上取來一幅畫,遞到蕭承煦麵前。
    畫中,是漠北的草原。
    藍天白雲下,一群駿馬在自由地奔跑,遠處的牧民在放聲歌唱,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沒有囚牢,沒有鐵鏈,隻有遼闊與自由。
    “陛下,”沈文燼輕聲說,“漠北不止有囚牢,還有草原和駿馬。您已經離開了那裏,回到了屬於您的紫禁城。這裏有您的子民,有您的江山,還有……臣,貴妃和您的三個孩子。”
    蕭承煦看著那幅畫,眼神漸漸變得柔和起來。他伸手撫摸著畫中的草原,仿佛能感受到那裏的風:“是啊,我回來了。阿寧,你和孩子在哪裏呢?我好想你們啊!”
    他深吸一口氣,努力平複著情緒:“文燼,謝謝你。”
    沈文燼搖了搖頭:“這是臣該做的。”
    蕭承煦看著他,忽然笑了:“還記得嗎?那時候,你總喜歡天趕緊黑,就可以和我換身份了,你就可以想去哪就去哪。有很多次,我讓你去某個妃嬪那,結果你不想去,你想去淑妃那,還和我哭鼻子了,最後你還是聽話的去了我說的妃嬪那。”
    沈文燼也笑了:“臣當然記得。陛下還說,以後會保護臣,不讓臣再受委屈。”
    “我說過的話,永遠算數。”蕭承煦的眼神變得堅定起來,“文燼,有你在身邊,真好。”
    沈文燼的心頭一暖,眼眶有些濕潤。他知道,蕭承煦的創傷還需要時間來愈合,但他相信,隻要他們一起努力,就一定能迎來光明的未來。
    他收拾好畫具,對蕭承煦說:“陛下,天色還早,您再睡一會兒吧。臣就在外麵守著,您有什麽事,隨時叫臣。”
    蕭承煦點了點頭,重新躺下。
    這一次,他沒有再做噩夢。夢裏,是沈文燼畫中的草原,是他和陸德寧小時候一起玩耍的場景,還有一家五口短暫的相聚,溫暖而美好。
    窗外,月光透過窗欞灑進殿內,照亮了沈文燼的身影。他靜靜地站在那裏,像一尊守護著帝王的雕像。
    他知道,重建之路漫長而艱辛,但隻要他和蕭承煦攜手同行,就一定能克服重重困難,開創一個屬於他們的、嶄新的時代。
    而他的畫筆,也會一直記錄下去,記錄下這段從陰霾走向曙光的曆程,記錄下這份在深宮之中,獨一無二的情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