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迷霧重重的應天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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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其他的督察員已經把各地的貪腐查清楚,摸明白了,但是吳弘業三人卻困難重重,雖然有緹騎護衛,也險些要了性命。
……
船入應天境內時,兩岸的稻田正泛著金黃。
吳弘業按著官帽站在船頭,看著碼頭上列隊迎接的官員,忽然想起出發前王紀的叮囑:“李嵩在應天經營三年,早已織成一張網,你們腳下的每寸土地,都可能踩著他的眼線。”
前來迎接的是應天府通判張啟,一個麵團似的胖子,臉上堆著笑,眼神卻總往吳弘業的印信匣上瞟。
“吳大人遠道而來,辛苦了!李大人本想親自來迎,隻是昨日江浦縣報來水情,他連夜去巡查河堤了,特意命下官在此等候。”
周鑣扮作的“隨員”在旁冷笑——他們出發前早已查過,應天近三個月滴雨未下,何來水情?
他指尖在袖中掐了掐沈棨的胳膊,後者會意,低頭整理著“典籍”,實則將張啟身後那幾個腰佩彎刀的家丁記在心裏。
入駐府學的第一夜,吳弘業便發現不對勁。
本該存放生員籍冊的庫房,被一把新鎖鎖著,張啟推說“前幾日遭了鼠患,正在翻修”。
周鑣借口查看祭孔禮器,繞到庫房後牆,見牆角有新鮮的灰燼,混著些紙頁殘片,拚湊起來竟是“漕運”“鹽引”字樣。
“他在燒賬冊。”周鑣將殘片藏進袖中,“沈兄,你的緹騎該動了。”
沈棨當晚便派了兩個緹騎扮成挑夫,潛入糧庫附近。
三更時分,那兩人渾身是傷地回來,其中一人斷了肋骨:“大人,糧庫外有二十多個私兵守著,我們剛摸到牆角,就被發現了。他們用的是軍中製式的短弩,不是鄉勇能有的家夥。”
沈棨摸著腰間的狼牙箭,眼底泛起冷光:“李嵩果然把私兵安在了要害處。看來明著查是行不通了。”
三日後,吳弘業依計提出“祭孔”。
張啟慌忙道:“文廟上個月遭了雷擊,正修繕呢,怕是不便行禮。”
吳弘業拿出禮部文書拍在案上:“聖諭巡查學政,祭孔乃第一要務。若文廟不便,便在府學大殿設臨時祭壇,所有生員、教諭必須到場——這是規矩。”
祭孔當日,府學大殿擠滿了人。
吳弘業按儀軌誦讀祭文時,周鑣混在生員中,留意著那些神色慌張的教諭。
其中一個白發老教諭總往殿外瞟,周鑣趁獻祭品的間隙跟上,見他在牆角給一個小廝塞了張紙條。
待小廝走遠,周鑣截住他,搜出紙條,上麵隻有四個字:“魚鱗冊在”。
他正想追問,忽聞大殿外傳來喧嘩。
沈棨匆匆趕來,低聲道:“不好,張啟帶了人圍住府學,說我們私藏兵器,要搜查。”
周鑣心頭一沉——他們的緹騎都扮成商販住在城外客棧,府學裏隻有三把防身的短刀,這分明是李嵩在試探虛實。
“讓吳大人穩住場麵,就說學政重地,非聖命不得擅闖。我去應付張啟。”
他走到門口,見張啟正指揮衙役撞門,當即亮出吏部的腰牌:“本官乃吏部派來督查學政吏治的,你敢衝撞?”
張啟愣了愣,隨即笑道:“原來是周大人!誤會,都是誤會!隻是李大人聽聞府學有異動,怕驚擾了聖諭,特命下官來護駕。”
這場對峙持續了一個時辰,直到沈棨暗中讓人給城外緹騎傳信,張啟見遲遲沒抓到把柄,才訕訕退去。
當晚,周鑣在老教諭的住處找到他時,老人正對著一幅畫像垂淚——畫上是個穿官服的年輕人,眉眼與老人有七分像。
“那是犬子,前年報效漕運,說是翻船溺亡了。”老教諭抹了把淚,“可我知道,他是發現了李嵩倒賣漕糧的事,被滅口了。那魚鱗冊,是他生前偷偷抄錄的副本,藏在文廟的匾額後。”
夜探文廟的差事交給了沈棨。他帶了四個緹騎,趁著月色翻牆而入,剛摸到大殿,就聽屋脊上傳來輕響。
沈棨示意眾人伏下,見三條黑影從梁上躍下,手裏都提著鎖鏈,動作迅捷如狸貓。
“是李嵩的‘鎖魂衛’。”沈棨低聲道——他在兵部時見過卷宗,李嵩當年從遼東調了一批退役的邊軍私兵,專門替他處理“麻煩事”,這些人出手狠辣,從不留活口。
緹騎們抽出藏在竹筐裏的狼牙箭,沈棨打了個手勢,五人如離弦之箭撲出。
短弩與箭矢在月光下交織,一個緹騎為護沈棨,被鎖鏈纏住脖子,當場斷了氣。
沈棨紅了眼,一箭射穿領頭私兵的咽喉,其餘兩人見勢不妙,竟點燃了隨身攜帶的火折子,往供桌上扔去。
“不好,他們要燒廟!”
沈棨忍著手臂被弩箭劃傷的劇痛,衝過去將火撲滅。
待煙塵散去,才發現供桌後的牆壁已被鑿開個洞,原本該藏著魚鱗冊的匾額後,隻剩一堆碎木屑。
“他們早就轉移了。”周鑣第二天看到現場,臉色鐵青,“老教諭昨晚被人發現吊在房梁上,說是‘畏罪自盡’。”
吳弘業攥著祭文的手微微顫抖:“是我連累了他。若不是我堅持祭孔,他也不會……”
“現在不是自責的時候。”沈棨用烈酒衝洗傷口,“李嵩這是在警告我們,再查下去,隻會死人。”
僵局持續了半月。
他們查鹽場,發現賬冊上的數字與實際產量對不上,可掌管鹽場的大使三天後“失足”落井;查漕運碼頭,船工們見了他們就躲,有個老船工剛要開口,就被幾個蒙麵人拖進蘆葦蕩,再出來時已嚇得說不出話。
更麻煩的是,他們的行蹤似乎總被李嵩掌握。
一次周鑣去江浦縣暗訪,剛到渡口就被“劫匪”圍住,幸好沈棨的緹騎及時趕到;吳弘業去拜訪鄉紳,那些人要麽稱病,要麽就說“隻認李大人的令”。
“府學裏有內鬼。”沈棨將一碗熱茶潑在地上,“我們的一舉一動,都有人報給李嵩。”
三人暗中排查,懷疑的目光最終落在吳弘業帶來的一個小吏身上。
那小吏叫趙安,是禮部的筆吏,平日負責抄寫文書,性格怯懦,見了誰都低著頭。可前日周鑣說要去查糧倉,第二日糧倉就“意外”失火,燒了半倉陳糧。
沈棨將趙安堵在柴房時,他正往灶膛裏塞一張紙條。
展開一看,上麵寫著“明日查織造局”。
“為什麽要這麽做?”吳弘業的聲音帶著顫抖。
趙安癱在地上,褲腳濕了一片:“他們抓了我妻兒……李嵩說,隻要我聽話,就放了他們,否則……”他從懷裏掏出半截手指,“這是我兒子的……”
周鑣看著那截血淋淋的手指,忽然一拳砸在牆上。
他知道趙安不是貪生怕死之輩,隻是被李嵩捏住了軟肋。“把他綁起來,藏在密室。”
周鑣沉聲道,“我們要讓李嵩以為,內鬼還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