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反水的代價與絕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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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安被藏起來的第三日,李嵩竟親自來了府學。他穿著石青色官袍,腰懸玉帶,見了吳弘業便拱手笑道:“吳大人這些日子辛苦了,下官特意備了些薄禮,不成敬意。”
隨他來的家丁抬著八個箱子,打開一看,裏麵竟是金銀珠寶,還有幾匹罕見的雲錦。
吳弘業按捺住惡心,正想嗬斥,周鑣卻搶先道:“李大人的心意我們領了,隻是巡查期間,不敢收禮。不過……我們倒是想借織造局的賬冊看看,聽說今年貢品織造費超了三成?”
李嵩眼中閃過一絲詫異,隨即笑道:“當然可以!明日就讓人送過來。”
他走後,沈棨立刻道:“這是陷阱。他知道趙安被我們抓了,故意引我們去查織造局。”
周鑣點頭:“正因如此,我們偏要去。但得換個法子——你帶緹騎從後門潛入,我和吳大人去正門牽製。”
次日清晨,吳弘業帶著周鑣去織造局“拜訪”,李嵩果然在那裏等著,身後站著三十多個私兵,個個手按刀柄。
“吳大人想看賬冊?不巧,昨夜遭了賊,賬冊都被偷了。”李嵩皮笑肉不笑,“不過倒是抓到個可疑之人,說是府學的人。”
被押上來的是個緹騎,渾身是血,顯然受過酷刑。
沈棨在暗處看得目眥欲裂,正要衝出去,卻被周鑣按住——他們約定好,不到萬不得已不動手。
“李大人,光憑一個人,怕是不能說明什麽吧?”吳弘業強作鎮定。
李嵩忽然拍了拍手,兩個家丁拖來一個婦人,懷裏抱著個孩子,正是趙安的妻兒。
“趙安在你們手上,對嗎?”李嵩聲音轉冷,“把他交出來,我放你們走。否則,這婦人和孩子,還有織造局裏的人,今日都得死。”
趙安被從密室帶出來時,看到妻兒的瞬間就瘋了。
“放開他們!我都說!”他指著周鑣嘶吼,“是他們逼我的!他們根本不是來查學政的,是來查大人您的!吏部的周鑣、兵部的沈棨,都藏在府學!”
李嵩哈哈大笑:“我就知道!拿下他們!”
私兵們蜂擁而上,周鑣抽出藏在靴筒裏的短刀,沈棨帶著緹騎從兩側殺出。
府學的院子裏頓時刀光劍影,吳弘業雖不善打鬥,卻死死抱住一個私兵的腿,被對方用刀柄砸得頭破血流。
這場混戰持續了一個時辰,緹騎死了七人,傷了五人,沈棨的左臂被砍了一刀,深可見骨。周鑣拽著吳弘業衝出重圍時,回頭看見趙安被李嵩的人一刀刺穿了胸膛,他妻兒的哭喊聲撕心裂肺。
“我們得離開這裏。”周鑣抹了把臉上的血,“再待下去,所有人都得死。”
他們一路往江邊逃,沈棨因失血過多昏死過去,吳弘業背著他,深一腳淺一腳地踩在泥地裏,直到黎明時分才搭上一艘運煤的貨船。
躲在船艙裏,吳弘業看著昏迷的沈棨,忽然捂住臉哭了。他從未經曆過這樣的慘烈,那些死去的緹騎、被滅口的老教諭、慘死的趙安……像重錘敲在他心上。
“我們是不是做錯了?”他喃喃自語,“也許王大人說得對,這層洋蔥太辣,我們剝不動。”
周鑣將最後一塊幹糧塞進他手裏:“剝不動也要剝。你想想那些被李嵩害死的人,想想糧庫裏被克扣的糧食,鹽場裏被私吞的鹽引——我們退了,他們就永無出頭之日。”
他們在江中小島躲了十日,沈棨的傷口發炎,發著高燒,全靠周鑣用草藥吊著命。
吳弘業每日坐在船頭,望著應天方向的炊煙,心裏像壓著塊石頭。
這日午後,一個駕著小漁船的老漢靠近貨船,低聲問:“是從府學逃出來的大人嗎?”
周鑣握緊刀柄,那老漢從魚簍裏掏出個油紙包:“老教諭的兒子,其實沒死。他被漁民救了,現在躲在蘆葦蕩裏,說有東西要交給大人。”
拆開油紙包,裏麵是半本燒焦的賬冊,還有一張地圖。
周鑣借著天光細看,賬冊上記錄著每月從漕運中“截流”的糧食數量,三年下來竟達三十萬石,而地圖上標注著一個叫“黑沙洲”的地方,旁邊寫著“鹽引庫”。
“黑沙洲是長江裏的荒島,李嵩常派人去那裏。”沈棨不知何時醒了,掙紮著坐起來,“我前幾日聽緹騎說過,應天的鹽引有一半去向不明,原來被他藏在那裏。”
吳弘業忽然站起來:“我有辦法了。李嵩以為我們已經逃了,必然放鬆警惕。我回去找張啟,就說我想通了,願意歸順他,幫他做假證,說你們是假傳聖旨的亂黨。他貪功心切,定會信我。”
周鑣拉住他:“太危險了,他不會信的。”
“他會信。”吳弘業摸出那枚仿刻的學政印信,“我把這個給他,再告訴他你們的藏身之處——當然是假的。他隻要一動手,你們就趁機去黑沙洲。”
他頓了頓,眼底閃過決絕,“我在府學待了這些日子,知道他的軟肋。他最在乎的是名聲,總說自己是‘理學名臣’,我就用這個纏住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