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梅婷家·光明胡同
    黑色寶馬緩緩停在巷口，車身在灰撲撲的老胡同裏顯得格格不入。
    阿旺下車前，先在車窗照了照自己，抿嘴、整理領子、深吸一口氣，一臉“老實人進京”的局促模樣。
    明月已經站在門口，雙手抱臂，眉峰微挑，穿著風衣，腳上是剛擦過亮油的黑色皮鞋，一腳踩著青磚地，頗有氣勢。
    “太太，您久等了。”阿旺有點心虛，聲音比往常拘謹。
    他剛在距離羅梅婷家不遠處，尋了電話亭先給太太發了信息，又再次確認沒啥味道，他才開了過來。
    明月這人一向敏感，加上她各種感覺都是受過訓練的，眯了傻大個一眼。
    抬腳，圍著她心愛的黑騎士慢悠悠轉了一圈。
    眼神從車輪掃到後視鏡，又掃到後備箱。
    突然停下。
    鼻子狗靈靈地動了動，一股消毒水味道，衝刺著她的鼻腔。
    阿旺心都提到嗓子眼了，褲腿都緊了。
    “你....！”明月冷眸看著他，白皙的食指指著後車廂，“這裏麵是裝過死人？”
    那這股子84消毒水，就像是死後消除痕跡的做法.....
    “不.....不是死人。”阿旺都快給她跪下了，看著明月犀利的眸子，支支吾吾地道：“是雞鴨.....”
    明月腦子裏突然有個新聞畫麵，關於大陸春節返鄉的：
    車頂綁雞，後備箱塞鴨，走哪嘎嘎響。
    那畫麵——土得掉渣。
    當時，她想啊，她這輩子都不可能把雞鴨裝上車後備箱！打死都不能！
    “雞鴨呢，你吃完了？”明月的眼睛都快殺人了，怒視他，“該不會是高嫂怕你路上餓死，給你路上吃的？”
    阿旺連連擺手，解釋道：“是黑子托我幫忙給他老相好送的。”
    “老相好？”明月想到，黑子在傅祈年被調查時，也出了不少力，氣才消了大半。
    話鋒一轉，問，“你和我說說他相好的事。”
    黑子這個人她見過幾次，典型的冷硬退伍軍人，實在想象不出他還能有個相好。
    阿旺眨巴小眼睛，一臉為難，“太太，黑子這個人孤僻得很，不喜歡人在背後說他的事情。”
    明月挑眉，阿旺到底是個嘴嚴的，倒也沒在追問，而是讓他開車帶她去王府井的飯店吃晚餐。
    雲城前沿駐地
    傍晚，傅祈年拿著廣城來的電報，站在營地邊的哨崗，看著西山的落日一點點沉下去。
    山風吹著軍旗嘩嘩響。
    他看了一眼營區裏疲憊卻警覺的戰士們，手指在電報紙上輕敲三下。
    “休整隻到明天淩晨，後天轉入搜剿。”他對林驍和江參謀說，“輪流休息。”
    此時，一輛軍綠色東風卡車駛入駐地，緊跟其後的，是一台加裝信號幹擾和監聽設備的通信指揮車。
    車門打開，一名軍官跳下，身材瘦削，帶著眼鏡，眼神卻如刀鋒。他摘下軍帽，出示調令。
    “公安部特勤局代派，雷達哨第一組組長，陳嶽。”
    “奉上級命令，正式歸屬蒼狼行動第二階段，協同清剿敵方信號聯絡點。”
    傅祈年朝他點了點頭，隻說一句：“歡迎加入。”
    隨後，通信車開始架設，伸縮天線在夜色中高高升起，兵員就地展開監聽布陣，設備上電。
    幾台90年代早期的無線電幹擾器、蘇式軍用信號探測器開始運作，陣地以營地為中心，輻射半徑五公裏。
    陳嶽低聲對傅祈年說：
    “我們監聽到猛虎團使用的頻率是變跳製的，不固定。但最近三天，他們每晚二十二點都會發一次特定電碼。”
    “我們懷疑，是與境外聯絡點做日常通報。”
    傅祈年眯起眼：“能追蹤嗎？”
    “能，但得設伏。”陳嶽嘴角一抿，“我們今晚就開始。”
    王府井·明莊飯店
    飯店門臉兒不大，磚紅色的木門上掛著對聯，紅底黑字，被春風吹得微微卷邊。
    門頭一塊老匾——“明莊”兩字，是請附近一位退休老書法家寫的，字體挺精神，就是年代感十足。
    飯店原是個老四合院改的，裏頭天井敞亮，簷下掛著串燈籠，油光鋥亮的木桌子擺得整整齊齊，地磚是磨得發亮的青石板。
    幾張桌上早有人落座，喝茶嗑瓜子的，等上菜的，熱騰騰一鍋涮肉送上來，還帶著小銅爐，煙氣嫋嫋，混著醬料和蔥蒜香，一下把人拉進了地道北京味兒。
    明月剛落座，羅梅婷就推門進來了，她出門前給她去了電話約吃飯。
    隻見羅梅婷熟門熟路，眼睛一掃就鎖定了明月的桌，笑著走過來。
    “讓你久等了。”羅梅婷坐下，拍拍風衣，隨手攏了下頭發，“你們家的飯店我常來，燒雞和醬肘子做得地道。”
    “嗯，看得出來。”明月掃一眼店裏，“這布局，老北京味挺正的。”
    她點菜沒猶豫，翻著菜單隨口道：“宮保雞丁、糖醋裏脊、油燜春筍，再來個扒三絲。湯上老鴨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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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羅梅婷一挑眉：“今兒這麽客氣？”
    “反正不用付錢。”明月眉梢一揚，眼角帶笑。
    明月一邊和羅梅婷邊聊天邊等上菜，同時不忘觀察。
    飯店裏進進出出的客人不多，但不少是熟麵孔，有人剛進來就喊：“王哥，今天還有羊蠍子不？”
    後廚那邊傳來應聲：“有！馬上給您燉上！”
    明月循聲望去，廚房隔著半扇雕花玻璃，能模糊看到身影。
    一個男人正挽著袖子炒菜，熱氣騰騰間能看見他膚色黝黑，後背挺直，是那種鄉下男人幹慣了活的姿態。
    旁邊還有一位婦人，紮著圍裙在配菜，偶爾出去招呼人。另有兩個廚子，年紀偏大，手腳利索，忙中有序。
    那男人，就是王少行。
    阿旺媳婦的親哥，明月對他沒什麽交情。
    不過，那年見過一麵，還是他帶著妹妹來求傅祈年幫忙安排工作。
    片刻後，王少行出來了，一看是太太，明顯愣了一下，立馬把圍裙解下，抹了把手，恭恭敬敬地走到桌邊。
    “太太，您光臨小店，是我招待不周。”
    明月端著茶，輕輕抿了一口，不鹹不淡地道：“你這生意做得不錯，後廚幹淨，人也利落。”
    王少行笑得謙卑，“太太過獎，哪兒能跟您那邊比，我這就是糊口。”
    這時，有個男人剛進門就笑著喊：“王哥，今天那燉魚還有不？”
    “有！您稍等。”廚房裏王少行媳婦應了一聲，聲音粗亮。
    明月朝廚房一瞥，那個女人戴著圍裙，腳下生風地配著菜，偶爾偷眼往外看。
    看見明月在，明顯頓了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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